第1487章 继承人

    原本因为种种原因——实际上主要就是五姓七望本身的大染缸属性，家中出来的子弟，水平都比较一言难尽。

    虽然王景也好，裴寂也好，都在尽力给子弟输入尽可能过硬的教育资源，但是……

    无疑问的是，这种豪门家族之中始终会存在结构性的费拉不堪——因为说到底，豪门家族，里拼的是继承而不是传承。当然……这些东西对于王景等人来说不重要，或者说的耿直一些，五姓七望……这天然就是重继承反传承的东西，甚至可说是原初的主力军也不为过。

    而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是以前，那倒也罢了，五姓七望规模在此，人望在此，王氏在太原、崔氏在清河、卢氏在范阳……这样的世家大族哪一家不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

    这等掌控万物程度的人望，是寻常豪强乃至世家都没有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具备的。这也就意味着，五姓七望，可以做到许多寻常豪强家族，所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便是操纵民意，而这种能力差不多就是这个时代，甚至现实的说就是任何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而王景等人的家族垄断了教育，当然就有这超能力，在南北朝数百年乱世的整个过程中屹立不倒，盘踞一方予取予求。

    尽管南北朝几百年，整体基本都是强力的军事精英在决定游戏走向，但游戏规则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直到前隋……科举出现。而如今，不但有科举出现，同时还有李盛这个妖孽搞出了印刷术，弄得神州如今遍地都是各种学院……

    甚至没有学院，基本上年轻人只要自己有心，就几乎可以学到大部分知识——而这，毫无疑问是对垄断了教育，进而垄断了整个国家最终解释权的王景等人的重创。

    于是讽刺的情况出现了。

    在过去，王景等人垄断了教育，因此反而不太需要教育……因为儿孙后代的社会地位是肉眼可见的稳固崇高，根本不怕什么竞争者。

    而现在……因为李二李盛魏征杜如晦这些贼子干的好事，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无法再继续维持神州仅有的知识分子这个定位，于是……于是反而因为这一点，家族出现了存续危机，而反而因为存续问题有了危机，五姓七望却不得不努力培育后代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

    这个问题，才是王景裴寂这帮人担忧的主要问题！

    说到底，自己家出身的儿孙，毕竟还是没见识过生存斗争的真正残酷的一面，用最近神州民间的行话……据说是来自李盛的话说，就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而这么一群年轻人，就几乎可以说是注定卷不过开科举、办学院之后崛起的新兴精英阶级的。

    神州的精英知识分子规模大幅增长了……这在包括王景等人在内的每一个神州传统知识分子所受到的最初的教育里都是好事。但……

    对于王景等人来说，这却只意味着一件事，五姓七望的生存竞争压力从此要大幅上升了。

    而这么一来……五姓七望就不可避免的要面临，如何才能培育自家子弟成才，并且……至少要培育到能够碾压大部分新上来的那帮小泥腿子黔首学究的程度。

    但这种事显然是不太容易……

    甚至王景等人哭笑不得的是，自己这边哥几个老学究，拼文法水平也未必拼得过那帮底层起来的小辈……如马周、骆宾王等辈，便投身军旅，偶作辞赋见于报刊，也是立刻便名动天下，年轻士子无不追捧——便是老一辈的清流大儒也不由得齐齐赞叹。

    但这么一来……五姓七望的家中子弟，却就难顶了。过去横竖也没几个年轻士人会吟诗作赋，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笨太懒，世家出来的贵公子们总能成为“文人雅士”。但

如果文法与礼学卷起来，这事却就不同了……日后的地位就保不住了，而这样也就相当于……相当于五姓七望还必须进一步动员自己家中的子弟，不但要在文法礼学之道上胜过黔首出身的那帮年轻人，同时还非得在经略地方的实务方面，在能力的层面上同样出类拔萃……

    这种情况，正好比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不但少，而且还是脑仁消失级别的少……

    但事已至此，王景等人一把年纪，却也只能接受……再慢慢想办法，努力的，尽可能的培养家中子弟成才，以期在未来能与这该死的科举搞出来的泥腿子黔首士人相抗。

    但……

    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有那么容易，五姓七望早就解决……不，如果有那么问题，五姓七望根本就不需要解决什么问题，因为阶级的再生产已经完成了——已经完成了阶级的再生产，大家还焦虑个蛋。现在的问题就是……培养子弟成为人中龙凤，这种事……在王景等人管教下人的时候经常会说，以此区分尊卑之别。但实际上……

    众人心中何尝不清楚，家中都不过是些纨绔而已，五姓七望要想存续下去，真正的办法说白了还是将家业顺利传下去，让这些孩儿们能掌握物质资源……

    但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顶着李二坐镇的虎狼之朝，还有李盛这等妖魔之臣，压力之大不是开玩笑，几个老家伙虽然都是老江湖但毕竟……年纪也都大了，而且……

    虽然年纪大，见识广，但在和李盛的斗争中，这点年高德劭属性也并未起到多少作用，反而从头到尾一直……只是王景等人努力培育家族中的精英子弟，效果却也不太行，当然也不是没有资质不错的，但……之前却是大意了，没有给这群小子提醒到位，结果就与李盛这妖徒起了冲突，而现在……

    回想起当时之事，王景等人心中就只有各种疯狂的哀叹，这帮傻孩子可真是太勇了……

    当然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最近，五姓七望培育继承人这件麻烦事却是有了些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