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子府西跨院沉睡的南宫瑾梦见一片火海,在烈火熊熊的中央有一个身着彩衣,梳着飞天髻的妖冶美人在翩翩起舞。
“濮阳……”
他呢喃出声,那舞姬舞步轻旋,水袖落下那一刻,冲着南宫瑾启唇妩媚一笑,站在远处的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却见她嘴唇一直在动。
一舞曲终,她跪在地上朝自己盈盈叩首时,头顶的房梁猛然砸落。
南宫瑾惊醒时一身冷汗,身旁商凝丹赶紧拿了衣服披在南宫瑾身上,温声软语地轻抚他的胸口,又伸手抱住他道:“殿下,您怎么了?要不要吩咐厨房熬一碗安神甜汤?”
他扒拉开商凝丹的手,直接拎起自己的外袍穿上,穿上鞋子冷声道:“你自己睡吧,本宫想起又一件事还没处理完。”
商凝丹看着南宫瑾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心中燃起妒火,她听见了,那一声声濮阳唤得她心烦。若是可以,她很想亲自手刃这个贱人!
人都走了,居然还能抢走自己的恩宠,希望朱瑞泽不是个蠢货,可以把这个妖女处理得干干净净。
南宫瑾疾步朝着书房去,他满脑子都在想濮阳繁钰最近是不是递回来什么消息自己没看到,是不是他也遗漏了什么隐患……若是她死了,那他独揽大权的梦是不是也破碎了?
死了一个,总还能找到下一个与自己有利的人的。南宫瑾这么劝自己,但是心里依旧不安地乱跳,濮阳繁钰于自己来讲到底算什么呢?棋子?幕僚?还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感觉?
进了书房,南宫瑾脱口便道:“灿他们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回殿下,近来一直没有消息。”暗处传来的声音让南宫瑾的心又悬高了几分,没有消息……
“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算着应该是蔺阳。”
“蔺阳!”
南宫瑾的瞳孔瞬间缩小,他终于知道错漏在哪里了。千算万算没把蔺阳划进去,周绥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难缠,他虽在朱瑞泽手下,但却城府极深,倒不如说他是在踩着朱瑞泽往上爬。
“即刻出城,必须在明日中午前把濮阳繁钰给本宫急召回京!”
身后的侍卫听见南宫瑾的命令,当即跪地恳求道:“殿下夜半开城门是大罪。”
“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问起就说蔺阳谋反。”
即便如此侍卫也依旧不敢照做,朝中不满太子的人正愁抓不到把柄,若是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
“太子妃……您……”
朱佩的到来让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南宫瑾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杀气,他最不喜欢议事时有人进来,这个禁忌还有人不知道?
蔺阳驿馆内大火冲天,灿不肯离开,却寻不到何时的时机冲过去把濮阳繁钰抢出来。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个女人死了,太子会如何惩处他们,只怕会尝遍七十二道刑罚再挫骨扬灰吧。
既然都是死,殉职也算是一个好的死法。他心一横,屏住一口气跑了过去,捞起濮阳繁钰脚下轻点顺着最近的窗户跳了下去。
“扑通!”
竟然是池塘!这是灿带着濮阳繁钰落下时最想说的一句话,没等他犹豫,就见身后的小楼瞬间坍塌。他连滚带爬地拖着濮阳繁钰上岸,还没喘口气一把剑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他余光瞥见一个人高高举起手里的剑朝着濮阳繁钰就要刺下。灿的呼吸在那一刻都一滞,往常都精明的头脑乱成一锅粥。
“嗖!”
一道冷箭射死了要杀濮阳繁钰的人,灿一脚踢开那个挟持自己的家伙,又抓起手边的刀解决了他。左手从怀里精准地掏出信号弹,对着天空发射了最紧急的讯息,伴随着空中炸开震耳欲聋的声音,附近埋伏的杀手纷纷现身。
灿脸上的面具碎成两半落在地上,原本俊秀的脸上汗水和泥混合在了一起。多少年都不曾这般狼狈,他终于理解随行出发前太子将他们叫到书房说了很多话,他们是京城的利刃,却是离京后的砧板鱼。
他已经发出了信号,按理来讲,弟兄们应该会赶过来啊,为什么……没人呢?
在那坍塌废墟的后面,余下的暗卫也同样在拼死搏斗才能逃出的险境中。数以百计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步步逼近,刀纷纷出鞘的声音就像他们生命的倒计时,他们背靠着背,双手紧紧握着满是鲜血的长刀。
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就像上天吹响了这次较量的号角,双方人马激烈的厮杀就此展开。被下了迷魂散的暗卫强撑着精神用力挥舞手中的刀,白光闪过必有血液飞溅,就算不杀死对方也必让那人重伤倒地。
灿这一边,就更为吃力,他要独自面对数十个高手,又要保证地上失去知觉的濮阳繁钰活下来。但冥冥中好似有人帮他一般,就在那些人要朝他冲上来时,五个离他最近的竟然当场中箭身亡。这倒是让那些人不得不止住上前的脚步,他们打量着面前的灿,一直盯着他肯定能发现幺蛾子。
又一记冷箭袭来,这次不同于之前,一箭同时贯穿两个人,滴着血的箭羽上还带着一张纸条。为首的摘下那张纸条在看过后居然带着他们离开了……
灿看着那些人离开,心中虽然疑惑,却没脑子再想缘由,他丢下手里的刀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濮阳繁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团团围住其他暗卫的人也同时撤离了,幸存下来的几个人还记得灿发信号弹的位置,他们相互搀扶着朝着后面走去。雨一直没停,雨水冲洗掉了他们脸上的血污,他们纷纷摘下面具,看着朝夕相处的弟兄此时就剩下这些人,都沉默不语。
而灿看见他们颤颤悠悠地朝自己走来,也拼尽全力站起来朝他们跑去,抱住他们,声音颤抖着:“活着的就是好样的……咱们一定能顺利回去的……”
这一程,必是归去来路走的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