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清虚山下的小镇，一如往常一般宁静，人们和之前一样，起床摆摊，和邻居攀谈，整座小镇平和又安逸。

被肉眼不可见的结界牢牢禁锢在其中的清虚山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当然也就没有人察觉到，距离他们不过十几公里的山上，正发生着怎样一幕惊险的追逐战。

“呼……呼……”

顾寒依靠在山腰树林的某棵树上，发出剧烈的喘息。

阿尔修斯的倒计时结束后，他还没有跑远，回头望去，便能见到那造型怪异的黑色小怪物，在数息之间体型暴涨，变成如一座山一般巨大的怪物，背后的肉翅撑开，几乎遮天蔽日，将整座青虚山都笼罩在可怖的阴影下。

他跑到青虚山边缘，发现那透明的阵法已经将所有离开的路全部隔绝，他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撼动一分一毫。

那个少年……

顾寒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身上没有一丝灵力，和普通人无异的少年，居然是一位强大的魔修。

想起之前在船舫上，他还担心那个少年受欺负，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是天真地可笑。

不过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想明白。

阿尔修斯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对他而言，清虚门不过是个蝼蚁般的存在，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把清虚门轻松踏成废墟，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换句话说，清虚门又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

还要搞什么莫名其妙的捉迷藏游戏……

总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恶趣味吧？

怎么会有人真的这么无聊……不可能，一定另有目的！

完美错过正确答案的顾寒脑海中闪过各种思绪，他想到了无数中可能，包括魔修宗门想要反扑正道的信号，要藉由清虚门向蓬莱宗立威等等……

回想起阿尔修斯那嚣张又狂傲的神情，顾寒心有余悸。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躲过那魔头的追杀再说……

顾寒左右环顾，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正想着，突然间顾寒感到天色仿佛一瞬间暗了下来，一股不知哪里来的狂风将四周的树木吹得摇摇晃晃，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灾难即将来临一般。

他浑身僵硬，抬头看去，在头顶看到了一颗巨大的狰狞头颅，魔龙纳尔停在树林上空，探出一颗头颅，正直勾勾的看着他。纳尔张开巨口，露出满口的獠牙，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李故渊当场就要跪下。

“找到你了。”

清脆的少年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顾寒猛地回头，就看到阿尔修斯蹲在他背后的树枝上，用手撑着脸，好看的眉眼垂下来看着他。

阿尔修斯放下手，从树上跳下来，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顾寒因为一路逃亡而沾满了泥土的脸，阿尔修斯皱皱眉，“这么好看的脸，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语气既是疼惜，又带着满满的恶趣味。

顾寒闭上眼，偏过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们这些修真者，真是无趣。”

阿尔修斯微笑道：“就算知道了我的目的，你们又能如何呢？这方世界终究是我的东西，魔族大军的脚步迟早会踏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结局如此，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魔族大军？

那是什么？

顾寒一边思考，一边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身为魔修，难道你就不怕蓬莱宗，不怕百里弦宗主吗？”

阿尔修斯叹了口气。

百里弦，百里弦。

这个世界的人，好像把百里弦当成了救世主。

在阿尔修斯心中，如果这个世界上唯一有一个不可战胜的人，那么只可能是他的父王。

魔界君主，魔王伊洛斯。

只要想办法打开魔界与修真界的通道，待魔界大军亲临，不管是百里弦还是千里弦，都不再是阻碍。

阿尔修斯不想跟顾寒解释太多，说得再多，没有真正见到伊洛斯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父王的强大的。

“游戏时间结束了。”阿尔修斯说，“今天的娱乐活动就到这里吧。”

顾寒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头顶的魔龙纳尔，寒声道：“它到底……吃了多少人？”

“几百个吧。”

阿尔修斯笑眯眯地说，“纳尔饿了很久，稍微贪吃了一点。”

“你真是个……疯子！”

顾寒看着他，语气中是浓浓的绝望。

阿尔修斯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骗你的。”

他笑了一会儿，直起身来：“你真的很单纯啊。”

顾寒：“……”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

这么可恶的人！

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非要像猫抓老鼠一样，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像个恶劣的小孩子，做事没有丝毫逻辑，全凭自己喜好。

阿尔修斯似乎是玩腻了，他轻轻招了招手，顾寒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飞了过去，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动弹不得。

随后阿尔修斯像拎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一路把他拎回了清虚门的宗门驻地。

到了宗门驻地以后，顾寒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被找到的。

此刻在宗门的驻地广场上，已经被抓回了数百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样子。

“顾寒师兄！”

“完了，又被找到一个……”

清虚门的弟子们看到顾寒，纷纷露出绝望的表情。

顾寒回过头，看向阿尔修斯，道：“他们没有伤害过你，都是无辜之人，你真的要杀了他们吗？”

阿尔修斯疑惑地歪了歪头，“谁说我要杀他们了？”

顾寒一愣：“那你……”

那你搞这一出是干什么啊？

玩吗？

“魔族的天性是征服，杀戮只是手段之一。”阿尔修斯微笑着说，“我父王说过，无意义的杀戮只会带来反抗，而面临杀戮的恐惧，才更容易让人臣服。”他看了一眼纳尔，继续说，“在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这件事上，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

顾寒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已经完全猜不透阿尔修斯的脑回路了，索性放弃。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的生死全在眼前这个少年一念之间。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躺平吧。

事实上，阿尔修斯说的话虽然在顾寒看来无比荒谬，结果却是验证了阿尔修斯说的话。

这些清虚门的弟子连同长老，已经被阿尔修斯给弄得彻底没了脾气，待到所有人都被抓回来后，明白了自己无力回天的命运，又见到了阿尔修斯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和喜怒无常的性格，一个个都变得格外听话，纷纷选择了臣服。

蓬莱宗宗主百里弦庇护了正道太久太久，以至于这些正道弟子早已经忘了战斗的本能，只知道埋头修炼求道。如今面对阿尔修斯的手段，一个个都仿佛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对这个俊美而实力强悍的少年选择了低头，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顾寒是最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变化的人。

比如清虚门之前那傲气十足，目中无人的江澜，在阿尔修斯尚未到来的时候，江澜在宗门内是说一不二，每次出行，身边都环绕着众多追随者，宗门内的资源也是优先提供给他。

而成为了阿尔修斯的“奴隶”后，江澜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角色，在阿尔修斯身边挂着充满讨好意味的笑容，少年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便能心领神会，迅速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顾寒：“……”

以前没发现，江澜师兄还挺适合当狗腿子的。

阿尔修斯坐在象征门主之位的宽大石椅上，上面铺满了上好的灵兽皮，毛绒绒的兽皮提供了绝顶的舒适度，让少年不自觉将姿势放得更懒散了些。

他的面前是一脸恭敬的江澜师兄和费长老等人，与此同时，阿尔修斯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各种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源源不断地有宗门弟子端着盘子走进来。

修真者的饮食较为清淡，大多是以素为主，这让阿尔修斯颇为不满。

“太淡了。”

阿尔修斯放下筷子，身体往后一靠，软软地陷进了毛绒绒的灵兽皮。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旁人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一丝不悦，底下的弟子与长老们纷纷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听到了吗？太淡了！”

江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以后都注意一点！”

“可是，师兄，咱们宗门几乎没有多少肉食啊……”

一个宗门弟子小小声地道。

“那就去镇上采购，或者清虚山内不是有不少飞禽走兽吗，这还要教？”

江澜瞪了他一眼，道。

宗门弟子：“……”

一旁的魔龙纳尔大口一张，把面前的菜一舌头卷入腹中，连同盘子一并吞下，嚼得咔吧咔吧的。

它还维持着庞大的身形，周围是数十个总门弟子正围绕着它巨大的身躯，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刷子，正卖力地刷着它身上的黑色龙鳞。

纳尔舒服地发出呼噜噜的声响，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魔界的宫殿内，享受着每天被数百个魔族从头到脚服务的日子。

纤瘦而俊美的少年半躺在华丽的石椅上，半个身体陷入柔软而宽大的灵兽皮内，白色的绒毛将他的脸衬得更加年轻而娇贵，华丽石椅周围点缀着数百颗巨大的灵石与珠宝，让整个画面看上去奢靡又华贵。

巨大的黑色魔龙在一边趴着，享受着众多弟子的俯视，面前是一个个低头跪拜，战战兢兢的清虚门弟子，组成了一副少年山大王正在寨中享受的场面。

顾寒看了看下面的众多弟子，又看了看上方惬意又慵懒的阿尔修斯，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疯了。

等到门主回来，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顾寒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