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芳没看程樘,只是目光牢牢地黏在陈茶身上,眼里满是羡慕。
程樘把小推车放在冰上,从怀里掏出烟和火柴。
风大,他抖着手点了几次才点着火。
猛嘬几口,吐出悠长的烟圈,这才开口:“婆家哪的?条件怎么样?”
“六村的,听说是做海鲜小买卖的。彩礼是一头牛,外加二百块钱。”
一头牛大约六七百,再加二百块就是千把块钱。
程樘扔了烟头,用脚碾灭,重新推起小推车,只说了句,“挺好的。”
李芳芳刷地扭过头。
程樘已经走了出去,李芳芳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很坚定。
她张开嘴又闭上。
前面陈茶没掌握好平衡,摔到了,程樘小跑过去把人扶起来,虎着脸不知道说了什么。陈茶朝他吐吐舌头,又滑出去了。
程樘掐着腰,摇了摇头,又推着小车跟了上去。
风中传来程樘一句听起来颇为不耐烦地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李芳芳笑了笑,吸了下鼻子,没再跟他们一路,掉头去找自己父亲去了。
百来米的河面没多久就过去了,但却不是终点。
过了河又走了许久,陈茶没力气了,脚也疼,巴巴地望向程樘,“还有多久到啊?”
程樘瞄了她眼,“这才刚出村。”
陈茶:“……”
“那到马场还有多远?”
“六十来里地吧!”
陈茶:“……”
程樘没看她,但是猜到陈茶的想法,劝她:“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走出来的还不算远。
陈茶看看刚刚露了一点头的太阳,再看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李芳芳,一咬牙:“我不回去。”
程樘不懂她执拗什么,只能再次警告:“你别后悔就行!累哭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足足走了五六个小时,走到陈茶几度绝望,才到了所谓的马场。
入目一片荒草中夹杂着部分小麦田。
陈茶手遮在眼睛上方,环顾四周,来回看了几遍,问程樘:“马呢?”
程樘寻摸好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停好小推车,把盘好的绳子系在腰上,拿了镰刀和斧头往荒地里走,听见她的话,回头看着她拧眉,“什么马?”
“这不是马场吗?为什么没有马?”
程樘:“……”
“废弃了。”
“为什么啊?”陈茶不甘心。
支撑她走到这里的动力之一就是想来看看最好能真的骑一次马。
没想到历经千辛万苦,连马毛也没见着一根。
程樘看她失落地噘着嘴,摇摇头,一边弯下腰割草,一边给她解释:“这里以前是个挺大的军马场,据说最多的时候有八千多匹马。但那都是战时的事了。后来这里开采出了石油,并且出油量很大,再加上已经国泰民安了,所以军马场慢慢撤掉了,这里成了油田的地盘了。”
“那为什么你们村会在这里有地?”
程樘摇头,“不知道,我小时候就有了。”
陈茶休息了会儿,拿着镰刀跟过来。
“你别动!”程樘制止她,“你那么娇气,这活你干不了!都是刺,回头扎了手你又该哭了。”
陈茶:“……”
也是神奇,活了二十来年,才知道自己娇气,虽然确实没割过柴草。
再抬头看看不远处埋头苦干的李芳芳,陈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反驳道:“谁说我不会?”
事实上她确实不会,不是被刺扎了手,就是差点自残。
要不是棉裤够厚,手里的镰刀直接能砍到腿上了。
程樘百般劝阻无果后,只能一点点教她,从认草开始。
“这种细长叶的是茅草,那个特别蓬松的我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反正我们叫种子节,还有这个特别粗特别有韧劲的脚荆条,这个耐烧比树枝还好使,但是特别结实镰刀割不动,得砍……”
程樘给陈茶上完普及课,又手把手教了她握镰刀的正确方法。
之后就是分工合作,陈茶割一些没危险的软草,程樘负责高难度的荆条类。
等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个人收获满满,竟然弄了五捆柴。
然后问题来了,独轮车放不开。
车架上一捆,两边各一捆,还剩下两捆软草。
程樘一咬牙,自己背上又背了一捆,但是这东西虽然不算很重可占地方很大,程樘再人高马大,背上也放不开两捆草。
他看了眼独轮车,再看看柴草,纠结是硬推上还是扔掉。
再往上摞,他就看不见路了,只能选后者。
“我来背!”陈茶抢在程樘扔柴草前开口,“不能扔!好不容易才割到的。”
程樘皱起眉,明显不同意。
陈茶掌心向上,摊开手,“为了这点柴草,我的手都磨破了,你就这么扔了对的起我的劳动成果吗?”
程樘低头,陈茶掌心比她皮肤更白,连一点薄茧都没有,这也是她说自己是穷人程樘不相信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手指和掌心连接处都磨起了血泡,虎口裂开,破皮处渗出血,被瓷白肌肤衬得格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