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僵在了他的胸口上,抚着他那沉重的心跳,不觉中,是有点心疼了。可……“你怎么脸皮这么厚呢!这话你是如何说得出口的?你这种行为叫碰瓷你懂不懂!我一个二十五岁的凡人,就算借你的光,有点小法力,那也不至于能打伤你!我多少岁?你又多少岁?你就是大象我就是蚂蚁,我这个蚂蚁踩你这个大象一脚你就说你脚趾头断了,你还能不能有点公德心!能不能有点道德!”
他握着我的手,低眉垂眼轻叹道:“夫人不信?的确,这种事说给旁人听,旁人也不信。但是夫人当初打我的时候用了多少力,将我打出多少步开外,夫人总还是记得的吧。为夫是神,可神的身体也不是金刚不坏的,当初我对夫人毫无防备,夫人你又是使了全身的力气劈我一掌,夫人,大象再厉害,趁它睡觉的时候拿刀刺进它的心口,它也是会死的。”
……我怎么回事,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咕咚咽了口口水,回想多日前,我好像一怒之下,的确用了全身的力气去伤他,也的确亲眼看见他被我逼退了十几步,退出门槛的时候,伤的好想连脚跟都站不稳了……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金刚不坏之身来着。我以为我的那掌对他来说就是挠痒痒……没想到,竟真将他打伤了。
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我咬咬牙,口不对心的佯作冷漠无情:“疼也活该!说让你、惹我的?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你大可以打回来,你打回来,我也就解脱了。我的这条命,就算是还给你了,你我,也就两不相欠了。”
“又开始胡说了。”他疼爱的揉了揉我的肩,昂头在我额上深情吻了口,“伤你,我怎舍得?”深深呼吸,他阖目向我道歉:“对不起小白,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是我这个做夫君的失职了,让你在外受了欺负,被人所伤。是我不好,竟没有发现你在始空山伤了神魂,是我给你委屈受了。你便是多给我来几掌,也无妨。只要我的小白消气,别再怨恨我了就好。小白,现在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小白,这几日,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
放屁!
明明身边还有一个呢,没有我在眼前晃悠缠着,你老人家指不定有多么心飞扬呢!
心里还闷着气,我悻悻的哼了声:“你别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能原谅你……其实咱俩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我挺喜欢的,我不去烦你,你也不来找我,我们进水不犯河水,都冷静冷静,冷静过了,就去把婚离了!对了,你们神仙离婚怎么离来着?用不用先写个申请书,去姻缘庙烧了?得,我到时候试一下。”
“离婚?”他立马就不淡定了,埋头在我肩上几乎是用着祈求的语气和我说话:“怎么又要离婚?夫人,别生气了可好,为夫真的知错了,不离婚可好?不离婚,为夫夜夜给你暖被窝。”
“……”这还是当初那个高冷淡然,视天下一切为无物的冥府紫渊大帝么?他什么时候,也学会向人低头,学会磨人了?
我赌气的别过头:“我们俩离婚了,正好给你腾地儿,不好么?”
“不好。”他果断拒绝,耍赖道:“我只要你,你是我夫人,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和你散姻缘的!”
这话说的,我想不心软都难。
“除非你死了?不,你不用,我这就去找条河投河自杀,我死了,咱们的姻缘自然就散了,到时候你就是丧偶了,丧偶也可以二婚的!”
我话音刚落,他便难受的闷咳了一声,喘着气在我耳边浅浅道:“夫人,心口又疼了。”
“心口?”下意识的伸手去给他揉,可万万没想到,英明一世的我,就这样掉进了他这种幼稚的坑里去了……
正帮他揉着的手忽然被他攥住,他蓦地就不喘了,得逞的弯了弯唇,欣然道:“夫人心中果然还是有我。”
我刚要抬头,他便蛮横的弯腰将我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你骗我!”我震怒,躺在他的怀里晃了晃双腿质问道:“你又要干嘛!放我下来!”
他眉头一挑,慢悠悠道:“外面风凉,先带夫人回家,有什么账,咱们回屋再算。”
“……你无耻!”
“不无耻的都打光棍断子绝孙去了,这样看来,无耻点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白旻!”
“叫夫君。”
“啊——你烦死了!”
……
被甩在后面的宋连与小蝴蝶一脸惊讶的看着强行抱我离开的白旻的背影……
“你这几天都给白哥哥看什么书了?他怎么、突然像是……”
“开窍了。”小蝴蝶摸着下巴幽幽接上,啧啧两声。
“啊对对对!”
“也不是什么好书……就几本白露姐之前看过的穿越言情小说。”
宋连哦了声,“明天搞几本给我瞧瞧。”
“你干嘛?”
“学习一下如何脱单。”
“……”
——
被白旻抱回房间后,他主动来哄我,我的气也终于消的差不多了。
看着镜子里那耐心认真帮我梳头发的男人,我不禁陷入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沉思。
“在想什么?”他轻启唇问我。
我被他一语唤醒过来,心情沉郁的低下头,淡淡回道:“没想什么。”
他帮我整理好肩上的长发,放下桃木梳,俯身抱住我,“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小白,要怎样,才能抹去小白心中的这道坎?”
我僵僵的待在他怀里,压抑的深呼了一口气,“你可知道,人身体的每个部位,被剜了肉,血肉都是可以再生的。唯独心不能,心脏上被剜了一刀,轻则失血残缺,重则危及性命。心里有坎,轻易是抹不去的,即便抹去了,也会留有残缺。”
他自然是能听懂我的话外之音,抱紧我,沉沉道:“之前青珂在的时候,也未见你醋成这样,那时候都不曾对本帝失望,怎地现在,伤心成了这样?”
我对着那面精致的凤衔莲花铜镜苦笑:“或许是当初,用情未深吧,也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些苦,吃一次就够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终归是肉体凡胎,心被人捅了一次后,就不敢再承受第二次了。更何况……”
我扭过身子,昂头看他,实话实说道:“对青珂,我唯一庆幸的一点是你从未对她用过真情,你对她的一切好,都是逢场作戏。可对芊芊……不、应该是凉娍,你深爱过她,拥有过她,甚至因她而被封印在画中千年……你对她的情义,远远要比对我的情义深重。
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如果没有我,你会同她在一起的。这个答案,毋庸置疑。你其实大可不必顾虑我的心情,白旻,人生难得一良人,遇见了,便要珍惜她啊。别为了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放开了心底最爱之人的手,我虽然喜欢你,可我并不想看见你余生都郁郁寡欢,相比于强行将你的身子留在身边,我更愿意放你走,许你去寻找属于你的快乐。”
“小白。”他俯身,将唇凑到了我的耳边,沉叹道:“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呢?这样将我往外推,我若是真的走了,你会难受的。”
我佯作冷漠的偏过头,“你走了,我定多难受一时,可你这样留在我身边,我见你一时难过一时,见你一辈子难过一辈子。老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
“夫人想长痛不如短痛?夫人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为夫再也不会让夫人痛了呢?”
我咬唇,静了良久方呢喃道:“我不信,不信你能放得下,也不信我能忍得下。白旻,给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别来纠缠我了。”
“谁说我给不了了?”他耐心的伸手握住了我的一只手,目光温柔真挚道:“为夫以后会与凉娍保持距离的,等凉娍身子好些了,时机到了,为夫就陪夫人回冥界,到时候,为夫的身边,就永远只有夫人一人了。不会再有旁的女人过来破坏你我夫妻的感情了。冥界,有夫人的亲人,夫人在阳界未曾得到的温暖,回了冥界,会有人补给夫人的。冥界有夫人的叔叔,有夫人的哥哥,有为夫,以后还会有咱们的孩子。这回回去了,咱们就不来凡尘了,小白,往后的千千万万年,为夫陪你度过。”
往后千千万万年,他陪我度过?我抿了抿唇,心底终归还是被他的温暖言语打动了。
垂下头,我犹豫了一会儿,主动伸手搂住了他的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衣衫里,“罢了,骗我也好,未来反悔也罢,现在我都不要再想了,我累了,厌倦这世间悲欢了,或许,走一步看一步,挺好。”
他亦搂住了我的身子,歉意道:“这些时日是我疏忽了你,小白,今后我会将欠你的,都补给你。”揉了揉我的肩,他温柔问道:“在始空山伤了魂魄,我没及时帮你疗伤,照顾好你,是我的错。身子现在还难受么?我先探一探你的魂魄……”
他伸手要来帮我疗养身子,却被我及时捉住了手腕,阻止了下来:“不用了,我的身体已经自个儿休养痊愈的差不多了,你这几日为芊芊疗伤已经耗费了不少真元法力……不用再在我身上白耗力气了,我很好,我能照顾好自己。”
“小白。”他拿起了我的一只手,紧紧攥住:“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掌心相合,倏然有道刺痛划过我二人严严相贴的手掌心。
我条件反射的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举起手掌一看,却发现掌心上多出了一枚金光熠熠的灵花花痕……
“这是什么?”我不甚理解的问白旻,白旻拧了拧眉心,随即将自己的手掌递给我看。
我探头看过去,却发现他的掌心也生出了一朵极美艳的金色重瓣小花。
“这花是你弄的么?”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亦是颇为震惊:“我没有施法在你我掌心种此花……此花,像是从血肉深处生出来的,仿佛是早早便种在了你我体内……若是本帝没有看错的话,此花是一对,你掌心的是雌花,本帝掌心的是雄花。雌雄二花具体都有什么作用,本帝暂且还看不出来……不过可以确认的是,此二花对你我无害,此花的力量很温和柔善,花盏内,又藏着巨大的诅咒之力,大抵也是一种情咒吧。”
“情咒?”
他颔首,金眸内情漪徜徉,“就是那种,我若背叛你,会死的情咒。”
“背叛我,你会死的情咒?”我迷茫的举起手,盯着我二人掌心同样的花痕,想不明白的喃喃道:“既然不是你种下的,那又是谁给你我种的呢?你不是紫渊大帝么?不是神仙中挺厉害的真神么,谁能有本事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们两个下咒?”
他淡淡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许,会是情咒,也许是其他的咒,也许……这咒力暂时还未用得上。左右这咒,轻易不会伤害你我,我再多研究几日,说不准能查出来这是谁造下的孽。不过小白也勿要太担忧些什么,你我掌心的花原是一对雌雄花,雌雄花亦是夫妻花,按理来说,只要我不做下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就不会遭报应。我若真做了……也会有此花替你惩罚我。”
我愣愣的,又盯了那一对顶漂亮的花良久,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回应:“这花,你能把它抹去么?”
“嗯?”
我装作冷酷无情道:“我怕你哪天真遭报应被雷劈死了。”
他拧眉好笑:“真的就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么?”
我迎上他那双微冷且内疚的清澈目光,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罢了。你要是被雷劈死了,我就要守寡了……老实说,你若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更希望能和你离婚,而不是给你守寡……我还年轻着呢。”
“你啊。”他黯下了眸色,拿我没办法的,又霸道的重新将我拢入了怀中,略有些伤心,哑着声责备了我一句:“小拳头打人不厉害,小嘴气人,却是天下第一,本帝怕自己将来没有被雷劈死,反要被你这张小嘴给气死。”
气死,总比劈死好。
气死了,顶多不要我,和我离婚,一刀两断。
可劈死了……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希望他消失。我想让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