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来自岁月的倒影中,我的前世开口了,朝远居彼岸的少女温声问道。
少女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涩,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无名我也无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在这片世界中。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听了这话,前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而他看着少女,眼神里不知为何流露出了一丝悲痛一丝愧疚。
他轻轻招了招手,摘下了一朵彼岸花,将它插在了少女的发髻间。
“姑娘,你我既在彼岸花开的时节邂逅,那么你的名字就叫彼岸。”
“彼岸,彼岸……”
少女有些迷茫地挠了挠脑袋,她捻起那朵彼岸花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随后迷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彼岸,这个名字好听!以后我也能有自己的名字了,我的名字叫彼岸!”
如铃的笑声萦绕忘川河畔,在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后,少女显得很开心,一朵朵彼岸花也在她身上争相盛开。
“对了,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叫林笙,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迷失红尘的爱人。”
“那她现在在哪里,你找到她了吗?”
“她……就在我面前,我刚才还为她摘了一朵彼岸花。”
听了这话,少女含羞低下了头,她抿着嘴抠着手指,面颊一片绯红。
前世依旧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也充满了无数的愧疚。
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一幕幻象,不用说正是由体内忘川河的力量所致。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我前世与彼岸第一次相见时的画面。
可彼岸并不是认识我,而前世却对她爱愧交加,让我不明白他们此番邂逅的背后,究竟又隐藏了什么样的因果。
眼前的幻象只持续了片刻便陷入了模糊,而当幻象再恢复清晰时,时间似乎已过了几度春秋。
前世身上累累的伤痕已经痊愈,他们还是和邂逅时一样的,一个站在这头,一个站在那头,隔河相望。
“林笙,你不是说我是你迷失红尘的爱人吗,可这些日子里,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来彼岸陪我?”
彼岸先前的羞涩已经消失,她青涩的凝望着对岸的前世,朝他大声说道。
前世摇了摇头,“苦海无涯,可我罪孽深重,注定了无法重登彼岸。”
“苦海无涯?这不是佛家人才会说的陈词滥调嘛,你又不是和尚,哪会有苦海据身?”
“谁说的,我虽为魔,可我也是一代圣佛,我在极乐净土的法号无缘。”
“无缘……真是一个晦气的名字!我还是喜欢叫你林笙。”
“林笙,你真的会娶我吗?”
最后,彼岸收敛了脸上那抹天真烂漫的笑容,认真的朝我前世问道。
前世的脸上微微一抽搐,他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他点点头,“你是我一生最牵挂的我,娶你是我一生的夙愿。”
“如果你愿意娶我,我现在就可以陪你走。”
“我会娶你,但不是现在。”
听了这话,前世再度陷入了犹豫,“我答应你,在下次彼岸花开的那天,我一定会来阴间风风光光娶你为妻,若你受尽苦难,我也会杀尽所有辜负你的人。”
“那……下次彼岸花开,又需要多久?”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再次花开,在两千年后。”
“两千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又在故意捉弄我了?”
彼岸噘着嘴不满的说道,可前世没有回应她的话语,而是抬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冥火自身上滔天而起。
“抱歉,我无法再留在此间了,她……来了!”
留下这句话,前世看了彼岸最后一眼,在一抹无尽的愧疚与遗憾中,转身离去,撩起熊熊冥火消散于天地间。
“她来了,她是谁?林笙,你去了哪里?你给我回来,回来!!”
在前世离去的刹那,彼岸花容失色,她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可我却无从回应,最终只留她一人在忘川河畔黯然神伤。
在这一幕过后,接下来的幻象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可在这无数的幻象中,我更多的是看到彼岸独自一人坐在忘川河畔,抑或坐在奈何桥头。
她痴痴地看着彼岸的方向,似乎在等候着恋人的归来,一滴眼泪从她的脸庞无声滑落,跌落在了忘川河中。
原本清澈平静的忘川河,也在她的这一滴眼泪中变得浑浊变得惊涛汹涌,最终沦为了一片血色……
来自忘川河的幻象,讲述的是我和彼岸的过去,却也让我心里狠狠一抽,不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彼岸之前说过,是我用花言巧语骗走了她的芳心,是我让她在岁月长河中苦苦等待,是我让她悲伤逆流成河,也让我成为了她千年来放不下的执念。
而过去的我也的确说过,会在彼岸花开的时候前来阴间娶她,会为她杀尽所有辜负她之人。
如今,彼岸花迎来了两千年后的第一次枯萎,却又在我的恶鬼世界再度盛开。
此时此情此景,却是与我两千年前所述不谋而合。
原来,当年我对彼岸许下的承诺,就是今日我与她之间的宿命。
是啊,这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决定了我今天要在阴间迎娶她,决定了我要为她与整个阴间为敌。
明悟了这一点后,我忍不住一声苦笑。
天道轮回,原来今天的这一切,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注定,并且是置身在前世的一手安排下。
前世啊前世,你究竟是有怎样难言的苦衷?爱彼岸你就早早的娶了她,为什么非要等死了之后,再让我来替你还这笔前世风流债!
这一刻,我在心里不禁大骂出声,却终究无法改变这一早在过去就已发生的定数。
我无法想象,在等待我归来的这两千年里,彼岸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正如她所说,我欠她的债,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可我知道,我必须要娶她,为她在阴间补办一场婚礼。
不管是因为前世的因果,还是因为今生的感情,我都不能再对她有所辜负。
带着这一想法,我深深地抽了口气,撩起满身冥火,从忘川河中站了起来。
此时,眼前的幻象已经完全消散,我的神智也随即恢复了清醒。
我朝着周围看去,一切还是如刚才的那番样子,岸边的彼岸花已经尽数枯萎凋零,忘川河也尽数干涸,河底开裂出一道道深长裂纹。
“快,快看!忘川河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连串鬼灵的惊呼声忽然从孟婆亭所在的方向响彻而起。
看到忘川河突然干枯,那些原本还对河中血浪饱含畏惧的鬼灵们顿时大喜过望,一个个直朝着河边奔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讶,充满了疑惑,可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喜悦与狂热。
“太好了,太好了!没有了忘川河的阻挠,我们终于可以轻易赴入冥界了!”
“听说,忘川河是由一个疯女人的眼泪所化,现在河水突然干枯,肯定是因为那疯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她一人,高兴千万家呀!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受那血浪侵体!”
“快,走走走!自由的乐土可就在康庄大道的尽头,在向咱们招手呢!”
“……”
众鬼灵们兴冲冲地说着,随后踏入了干涸的忘川河,就朝着彼岸走去,却并不曾留意到同样置身河中的我。
他们的话清清楚楚听在了我的耳中,却也让本就愧疚万分的我,瞬间勃然大怒。
“卑贱的蝼蚁,我妻子留下的一方世界,又岂容你们肆意涉足!?”
这一刻,我当即发出一声怒吼,滔滔的弱水顿时从体内汹涌而出,冲袭于整个忘川河。
原本干涸见底的忘川河,此时再度变得水浪滔滔!
在我的意志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弱水浪潮拍案而起,化作一个个高达数十米的浪头冲击四方。
那些鬼灵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的身躯当即被浪潮卷入了水底,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响彻而起。
弱水之中,蕴含有生死二气,在这两股力量的共同侵袭下,这些鬼灵的身躯时而腐朽时而新生,他们一次次想要从水中爬起,却又一次次被浪头拍入水底。
登不得彼岸,逃不出升天,就连死也成了奢望,彻底沦为了弱水的囚徒。
“大……大人饶命,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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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一步步走来,被困弱水的鬼灵顿时面露惶恐,可他们的求饶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在一个浪头中沉入水底。
“在吾妻之事未彻底了断之前,任何鬼灵都休想跨过忘川河一步!”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再理会这些在弱水之中痛苦挣扎的蝼蚁,当即重回彼岸,回到了孟婆亭外。
而此时,孟婆就站在亭外,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恭候着我的归来。
“大人,恭喜恭贺,阴间之母的这一方世界,终于让您步入神明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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