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灌粪水

庄文裕是双手攥着自己脖子冲到庄云黛她们院门前的。

他脸憋的通红，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脖子，好似要恶心呕吐，看着难受极了。

经常跟庄文裕厮混在一起的那几个小毛孩脸都吓白了，两股战战，还有人都吓哭了：“裕哥，裕哥！你这是咋了啊！别吓我们啊！”

从末世来的资深人士庄云黛，眼一扫就大概明白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模样，十有八成是中毒了。

面对此情此景，庄云黛只想说一句话：死远点，别脏了我出门的路。

只是，不知道谁去跟庄家人说了这事，正好时值傍晚，地里农忙的男人也都回来了，一听庄文裕出了事，庄家那边的人是浩浩荡荡的都赶忙过来了。

符氏显然还对庄云黛心有余悸，她一看庄云黛抱着手臂站在边上，奔过来的动作就僵了下。

但很快，符氏就被一旁满脸痛苦的庄文裕给摄住了所有注意力。

她惊惶的叫了一声：“裕哥儿！”

庄文裕这会儿却是在地上打着摆儿抽搐起来，眼看着就不大好了。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只搭眼一看，就下了断言：“娃看着像是吃了啥中毒了！得先催吐啊！”

“中毒！？我们家裕哥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符氏整个人都傻了。

“先抱回去催吐。”庄文裕他爹庄世忠也来了，把锄头一扔，赶忙抱起庄文裕，问周围那些村民，“借我一勺粪水！”

这几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大好，平日里农家肥也都是各家的宝贝。

不过这会儿人命关天，也不是心疼农家肥的时候。

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妪赶忙从发酵粪水堆肥的缸里舀了一勺粪水端了过来：“赶紧给娃灌下去！”

符氏顾不上令人作呕的臭味，赶忙将那勺粪水硬是给庄文裕灌了下去。

庄文裕当即就推开他爹，趴到一旁吐了个稀里哗啦的，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却还是趴在地上不停的干呕着。

尽管眼下这场面堪称是恶臭熏天，但符氏却稍稍有些放心，都吐出来了就好！

庄云黛是末世出来的人，见惯了腐烂的尸首，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场面。

她抱着胳膊在一旁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正要回那破院子，却听得有人在那喊：“傻丫！”

傻丫，是原主爷爷奶奶对她的称呼。

庄云黛看过去，就见着原主的爷爷，正站在不远处皱着眉看着她。

原主的爷爷，因着早些年进过几年学，略识得些字，村子里都称呼其为庄老童生。

庄老童生皱着眉，显然也在为庄文裕的中毒忧心忡忡，但他看着显然大好了的孙女，眉头稍平：“傻丫，听你大伯娘说，你……不傻了？”

其实符氏说的还要更离奇一些，她说那傻丫头看着像是被鬼附身了。

庄老童生当时就板着脸教育了一番大儿媳妇：“……子不语怪力乱神！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个无知妇人，乱叨叨什么！”

面上是这么说，但庄老童生自己心里也多少有点犯嘀咕。

然而这会儿见着庄云黛，看着是跟往日不大一样了，庄老童生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这一问，不少村人听见这话，都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

庄云黛想着这也是个机会，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也好过每个见了她的人都要探问一圈，怎么就不傻了？

“是啊，爷爷，我不傻了。”庄云黛脆生生的应下来，“这大病一场，许是阎王怜惜我，不仅不收我这条命，还送了我一场造化！”

庄老童生那眉头又皱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庄文裕那边却又开始抽搐着翻白眼打摆摆，急得符氏大叫。

庄老童生顾不上再问庄云黛更多，只匆匆的嘱咐了一句：“既然病好了就赶紧带着彤丫跟期哥儿回家去！别让家里头担心！”

说完，又匆匆去了庄文裕那边，焦急不已：“裕哥儿这样，还是赶紧送医馆去吧！”

庄云黛站在门口，面对形形色色探究的眼神，只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见庄云黛生了病，是谁，听了符氏的话，什么家里头人多，大丫马上要有大前途了不能有闪失；裕哥儿是他们老庄家的长子长孙，以后是要挑大梁的，也不能被过了病气，就把原主这个病了的傻丫给“挪”到了老宅去“养病”？！

若非原主的一对双生弟弟妹妹，坚持去老宅照顾原主，怕是原主连一天都捱不过去！

名为养病，实为自生自灭！

庄云黛眸中明明灭灭，也不说话，就看着庄家人兵荒马乱的赁来了驴车，把庄文裕抬到了驴车上，符氏跟庄世忠，庄老童生三人都上了驴车，喊着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回庄文裕的命。

庄云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破败院子里出来了，她看着驴车载着庄家几人往村外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小的孩子瘦得有些包骨，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大的惊人。

这会儿那双大大的眼眸中正不断的往外滚落着泪水。

庄云黛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的抱起庄云彤：“乖宝，这是怎么了？”

庄云彤把头埋在庄云黛的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当时我跟哥哥跪着求大伯娘给些银钱救你，大伯娘说这几年灾年，家里没余钱，让我们滚……大姐当时病得可重了，大伯娘一文钱，都，都不给……不然，不然哥哥也不会想着卖了自己……”

庄云彤的眼泪滚落到庄云黛的衣衫中，有些烫。

庄云黛明白过来，抬手摸了摸庄云彤的小脑壳，没有说什么，抱着抽抽噎噎的庄云彤回了那个破败荒凉的院子。

庄云期绷着小脸跟在后面关上了院门，阻绝了好些村人探究的视线。

到了那倾塌了一半主屋里，庄云黛这才放下庄云彤，郑重其事的唤了一声“彤彤”。

庄云彤有些发懵的看向突然认真起来的庄云黛。

“我知道在你心里她们是亲人，”庄云黛蹲下身子，与庄云彤平视，斟酌了下，尽量用小朋友能听懂的话，“但这么多年来，他们根本没把咱们当亲人……以后大姐会好好照顾你跟阿期的，好吗？”

庄云彤拿小手手背胡乱抹了几把泪，扑到庄云黛怀里，搂住庄云黛的脖子，连连点头。

庄云期也慢慢走过来，拉着庄云黛的袖子，轻轻摇了摇，郑重其事的许诺：“阿期也会照顾大姐跟彤彤的。”

庄云黛失笑，腾出一只手来，也搂住了庄云期。

坍塌了一半的屋子里，暮色穿过倾颓的屋顶，温柔的笼住姐弟三人。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