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岁月漫漫

夏若飞甚至对时间都有些麻木了。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灵体长时间脱离肉身，会造成各种不可预知的坏结果，可是后来他也无奈地认清了现实：所有的担心根本都是无济于事，他唯有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好，而且是尽快做好。

夏若飞根本记不清自己已经经历多了少个小空间，一般如果规则相对比较简单，结构也比较单一的小空间，他耗费的时间在十天到一个月不等，而如果是规则比较复杂的话，被困几个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若飞甚至有几次遇到十分危险的情况，就是突破一个小空间之后，一下子陷入了两个甚至多个空间折叠交错的区域，这种区域的空间规则十分混乱，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安全的区域规避，灵体就会收到伤害，甚至直接堙灭。

如果是灵体被灭，那就真是魂飞魄散了。

所以，夏若飞第一次遇到这种空间折叠区域，情况真的是危险万分，好在他冷静的头脑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一处相对比较稳定的区域，使得灵体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饶是如此，他的灵体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好在这矿石内部的空间似乎是跟外界空间连通的，也就是说，神秘矿石所处的灵图空间元初境那浓郁的灵气也是可以渗透进来的，所以夏若飞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一边研究这种层叠空间区域的规则，一边吸收灵气来恢复自己的灵体，总算是渐渐地把灵体又恢复了。

也正是因为始终能吸收到来自灵图空间的灵气，他才会对自己终有一天能够突破出去抱有信心。

个把月时间恢复了灵体，这速度其实已经算是很快了，而且夏若飞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体被破碎空间区域伤害之后重新恢复，隐隐比以前还要凝实了一些，看来破而后立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灵体的恢复容易，想要破开这种复杂的层叠空间区域，就没那么轻松了。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层叠空间，夏若飞足足被困了五年时间。

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在研究着这个空间层叠区域的规则，两种空间折叠交错之后，规则的复杂程度是呈几何级数上升的，不同规则之间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产生的结果也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夏若飞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去推演、感悟，总算是在第五个年头，成功破开了这片区域。

随着夏若飞对空间规则领悟越来越深，他破解小空间的速度也开始慢慢加快。

尤其是那种独立的，并且规则也比较简单的小空间，他一开始也需要花数天时间，后面速度越来越快，有时候一两天就可以搞定了。

而且这种独立小空间是最多的，夏若飞遇到的次数多了之后，也已经有了不少的心得。

就算是两个小空间层叠交错的区域，夏若飞再次遇到的时候，也没有第一次那么慌张了，基本上都能稳稳地先护住灵体，然后再慢慢破解。

而且随着次数的增多，这类空间区域的破解速度也慢慢上来了。

夏若飞最惨的一次，是被困在了一处三个小空间同时交错的区域，这区域的空间规则那叫一个混乱啊！前十年时间，夏若飞甚至完全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来，所有的规则都仿佛成了一锅烂粥，又好像是一团巨大的乱麻，完全找不出任何突破的抓手。

饶是夏若飞心志坚定，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也不禁生出了一丝绝望。

他咬牙坚持着，终于在第十一个年头，抓住了脑海中的一闪灵光。

所谓万事开头难，怕就怕连突破口都找不到，一旦找到了正确有效的突破口，哪怕后面的过程依然复杂艰巨，但总归是能看到前方的希望的。

这次就是如此，夏若飞在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感之后，这混乱无比的空间规则在他眼中渐渐就开始变得有序了起来，他用了足足三十年的时间，抽丝剥茧，一点点地艰难前行，总算是把这块硬骨头啃了下来。

这些小空间以及空间层叠交错区域，仿佛无穷无尽，破解开一个之后，前面等着夏若飞的总是另一个更加困难的空间区域。

随着时间一年年的流逝，夏若飞已经开始遇到他曾经破解过的空间了。

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在走回头路了，但却依然没有看到一丝破开这个神秘矿石空间的希望。

当然，夏若飞已经证实，这些小空间其实是运动的，所以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了回头路。

在遇到自己曾经破解过的空间时，夏若飞都会短暂停留，重新感悟一下这个空间的规则。

随着这么多年的积累，夏若飞在空间上的感悟早已是以前的十倍百倍了，现在回头来看，他刚刚陷入进来的时候，对空间规则的理解其实是十分浅薄的。

所以，重新去感悟，往往又会有新的收获。

正所谓温故而知新。

而且，夏若飞在遇到自己曾经到过的小空间时，都不会再重新从相同的空间节点突破，而是在温故知新重新感悟之后，另外挑选一个相对薄弱的空间节点，然后轻松地破开它。

他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避免真的陷入死循环当中。

就这样，夏若飞的灵体年复一年地穿梭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空间区域之中。

有时候，他偶尔也会停下来。

每每这个时候，他心中就会泛起一丝莫名的哀伤。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恐怕自己盘坐在灵图空间元初境的肉身早已零落成泥了吧……

就算是自己能够破开这神秘矿石内部空间，回到灵图空间当中，没有了肉身又该怎么办呢？

说起来这个矿石空间倒也颇有神奇之处，他的灵体在这里这么多年，按照他曾经阅读过的修炼典籍所记载，应该早就渐渐被消磨干净了——脱离了肉身的灵体，是无法长时间存活的，哪怕可以吸收灵气补充，也无法抑制住损耗，这是自然规律。

除非是达到了出窍境，灵体才能自由地离开肉身，长时间漂游在外。

可是在这矿石内部空间如此多年，夏若飞除了偶尔因为陷入复杂凶险的空间层叠区域，导致灵体受伤之外，他的灵体居然没有任何损耗，而且灵体的伤势在吸收了灵气之后，都能顺利恢复，而且往往没伤一次再恢复，灵体都会凝实一些。

如果不是灵体受伤的那种痛苦十倍百倍于肉身的伤害，夏若飞甚至都忍不住想要自虐一下了。

但是只要经历过灵体损伤的人，那种痛苦的感觉绝对是刻骨铭心的，绝对不可能生出主动再尝试一下的念头的，哪怕是想一想，都会忍不住心头发颤。

一想到肉身可能已经消亡，夏若飞就会忍不住有些泄气。

如果破开这矿石内部空间的话，自己的灵体回到灵图空间里，没有了肉身的保护，灵体估计最多也就勉强存活几年时间，就会损耗殆尽了。

相比之下，似乎留在这矿石空间内部，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不过，每当生出这种念头的时候，夏若飞都会很快地自己就掐断掉自己的念想。

他直接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心魔！漫长的岁月产生的心魔！想要让我永远沉沦在这里面！

实际上，矿石内部的这些小空间连规则都是不全的，在夏若飞的眼中，这种原始的小空间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活力，如果永远都被关在这里面，还真是生不如死了。

人们往往都追求永生。

修士修炼的终极目标，也往往就是永生。

可是永生就真的那么诱人吗？

在这矿石空间中度过的漫长岁月，让夏若飞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了任何希望和目标的永生，甚至比死亡还要恐怖。

死亡往往意味着一了百了，而永生，则是意味着哪怕痛苦万分，都只能继续这么痛苦地活着。

夏若飞上小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篇短篇科幻小说，故事背景就是一个外星文明通过科技手段实现了永生，庞大的服务器将所有人的记忆都实时地保存了起来，同样被保存的还有每个人的DNA，那时候这个外星文明已经消灭了疾病，一个人如果因为意外死亡的话，永生机器就会用他的DNA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并且植入他本人的记忆，这样也就实现了永生。

想想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场景啊！

但实际情况呢？却恰恰相反。

这个外星文明在实现永生之后就已经禁止生育了，也就是说，这个文明的人口是永远不会有变化的。

开始的一万年，大家都在尽情狂欢，所有能玩的都玩遍了，因为已经拥有了无尽的生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文明的人类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空虚，对所有的娱乐方式都已经厌烦了，他们甚至把生死搏杀当成游戏，两支军队在战场上杀得血肉横飞，就是为了寻求刺激。

再后来，有的人精神崩溃了，无尽的生命让他们感到绝望。

许多人开始尝试自杀，不过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永生机器都会十分精准地把这个人复活，自杀的无一例外也都失败了。

于是，大家开始尝试着毁掉永生机器，但最高级别的防护和极其强悍的恢复能力，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大家只能空虚、绝望地活着，根本看不到尽头。

故事的结局也有些出人意料——最后还是时间打败了永生机器，经过无数年之后，永生机器本身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终于停止了工作。

当大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整个文明都欢呼了起来——我们终于可以选择死亡了！

当初，年幼的夏若飞在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根本无法理解的，在刚刚对生命、对死亡有一定认知的年纪，“长生不老”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啊？怎么可能真的会“活腻了”呢？

在这矿石空间内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夏若飞也真正理解了这个故事。

如果没有精神文明的同步发展，永生真的是一件超级恐怖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若飞从始至终，信念都十分坚定，那就是要破开这个矿石空间，哪怕回到灵图空间之后存活不了多久，也在所不惜！

当然，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夏若飞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感悟空间规则，毕竟他是人，不是机器。

不过因为没有肉身，仅仅是灵体的状态，他也没有办法修炼，所以在这段岁月中，他就将自己从传承玉符中得到的海量典籍都从脑海中调出来慢慢研究，就当做是调剂了。

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在感悟空间规则的。

只是这段岁月实在是太漫长了，哪怕只有一小部分时间在“不务正业”，累积起来也是相当可观的。

夏若飞基本上已经把传承玉符中各类典籍都研究了个遍。

如果说以前仅仅只是“存储”在他的脑海中，那么现在这些宝贵的知识财富已经真正成了夏若飞自己的东西了。

就这样，夏若飞在矿石空间内部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孤独的时光。

这一天，他面对着眼前这个三重小空间层叠区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这里他已经困了三年，今天终于把这片区域的规则也悟透了——如今他对空间规则的理解已经非常精深了，他还记得第一次陷落到三重小空间折叠区域的时候，差一点儿就连命都丢了，而为了破开那个区域，可是花了好几十年的时间。

而这次，短短三年时间就已经完全悟透了，可见这段漫长的岁月，他在空间规则方面的进步是有多么大！

夏若飞的灵体以一条诡异的路线，毫不犹豫地飘向了一个看似凶险无比的空间节点，没有受到丝毫的攻击，直接就穿透了这个节点——他在破解空间的时候，早就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了。

这一次，夏若飞的灵体破开这个空间区域之后，并没有感受到熟悉的空间气息，反倒是感觉全身一阵灼热，仿佛被丢进沸腾的油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