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先生”
安室透挑起一边眉毛,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会说些什么。
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月山朝里仍然抓着那把匕首,有些狼狈的藏住眼中的不解和错愕,抿起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房间里全是汽油,以防万一,你还是不要随便开枪比较好。”
金发男人忍不住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笑音来。
他用鞋尖轻点了一下地面,在阵阵雷光中看见了地面上纵横的汽油,不过刚才两人打斗的地方倒是干净,月山朝里并没有蹭上这些污浊的、在这种情况下格外危险的液体。
很快就从错愕中反应过来,评估了现在了形势,被算是相识的人用枪口指着还能保持冷静,说出这句话。安室透眼中流露出几丝不作伪的笑意,又立刻草草遮掩住。
聪明,而且反应很快,即使他使用的这种子弹能点燃汽油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会因为对方这句话束缚住手脚。
毕竟这个房间很是狭小,没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这种概率。
“其实,从见面那天我就在想这家咖啡厅还真是来对了啊。”
一边用平缓的语气怀念道,金发黑肤的男人笑着上前两步逼近过去,皮鞋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比子弹上膛的声音还要压抑,月山朝里皱着眉头想继续往后退,却被冰冷的墙面封住了所有退路,只能咬牙用那双一向柔和的眼睛和手中的匕首威胁对方。
一点作用都没有。
安室透迅速制住了他捏着匕首的那只手,拇指用力按住手腕间的某处,月山朝里迅速卸去了手上的力气,匕首落在地上,与地面敲击而成的脆响在狭小的房间中荡了两圈,尚未等前者伸手将武器夺走,黑发男人就用另一只可活动的手将躺在地上的冰凉刀刃捞了起来。
并没有再用它攻击,而是下意识将那把匕首藏在了身后,明明是用来保护人的武器,却被男人视若珍宝地用血肉之躯护着。
月山朝里真的没见过君度吗?看他的反应,倒像是早早知道了这把匕首原本的主人是谁。
这样腹诽着,安室透没有再理那把匕首,而是将视线重新落回那人的脸上,伸手拽住了他的头发,强硬地迫使对方抬头看向自己。
黑暗完全模糊了眼睛颜色和面部的轮廓,这种姿势又让对方的下半张脸藏在黑暗当中。金发男人将视线落上去时都不禁有些怔神。
在这种环境下看,实在像的有些过头了。
因为头发被扯拽着,月山朝里发出细微的吸气声,抬起头来时眼睛仍然倔强的向另一边看去,看上去完全不想再看面前这人任何一眼。
“真是熟悉的眼睛,和那家伙一模一样。”
安室透恶劣地凑近过去,仔细打量着男人的眉眼,嘴角的笑意在一瞬间冷下来,最后又越扩越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真有意思。他居然还有一个弟弟?”
这句话中包含的意味让月山朝里瞬间睁大眼睛。
他呢喃了两下,似乎想要反问出什么,又强迫自己把话咽回肚子里。
“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这样告诉我这把匕首是怎么来的,我就告诉你他的下落,怎么样,很划算吧?”安室透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无疑的灿烂笑容来,“当然,如果不想就这样说的话,我也不介意换个办法让你开口。”
冰凉的枪口顺着脸颊下滑,抵在脖颈侧方,随着男人的话语一点点陷进柔软的皮肤里。
最致命的地方被手/枪抵住的感觉并不好受,安室透看见月山朝里缓慢地吸了口气,似乎想用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现在的心态,但是上下滚动的喉结仍然将他彻底出卖了。
玻璃被敲击的声音再度传来,守在大雨中的贝尔摩德显然对他拖沓的行为有所不满。
没办法了。
拽着那人黑发的手向下移去,重新捏住了后颈位置,安室透用力将人往上拉拽了一点,持枪的手更加用力,“放心吧,我现在没什么兴趣杀你。”
“还是活人比死人更好玩一点,毕竟朝里还是我的老板嘛。”金发男人语尾上扬笑道,却在下一秒被人甩开了手。“跟我走。最好乖一点,如果把他们吵醒,就得多浪费些子弹了。”
在客厅中熟睡的人的姓名,被他说出来,像是还没有自己的子弹重要。
“我自己能站起来,不劳安室先生费心。”
月山朝里将掐着自己脖颈的手一把拽下去,冷声道,他略微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站起身来,将匕首重新别在腰侧,挡在了毛衣下面。
看上去自己回去就会被辞退了啊。安室透腹诽着,拿枪的手却半点不抖,“等一下。”
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反抗也没什么意义,已经迈出步子的黑发男人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对方。
不能让月山朝里看见贝尔摩德的脸。见到的组织的人越多,他就越危险,越容易被灭口。
安室透很是庆幸自己今天把波本装束中的领结换成了领带,他单手拆下自己黑色的领带,不顾上面还夹着带宝石的领带夹,直接将其蒙在了那人的眼睛上,绕到脑后打了个死结。
“可以了。”
结束动作后,金发男人在对方的肩胛处毫不留情地推了一把,那人瞬间踉跄了一步,扶住墙面才堪堪稳住身型。
因为视线受阻,出去的路虽然很短却走的格外缓慢,月山朝里皱着眉头,记下了走出去的路线。
雨声和雷声越来越清晰,但并不像是穿过了客厅,难道这栋别墅还有其他出口吗?
走出门时男人故意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门框,并不是客厅正对着的双开大门,而是一扇狭小的矮门。
雨水落在发间,很快将黑发打湿,毛衣也被雨水浸染,之后便是伞打开的声音,安室透撑起了一把黑伞,将雨水全数挡在外面。
寒风呼啸,在这种时节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实在有点冷。月山朝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一道比寒风还要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听见了鞋跟敲击大理石面的声音。
“你可真是慢啊,波本。”
带着笑意的女声从斜前方传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富韵味的香水味。
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在脸颊上,是独属于女人的纤细手指,长指甲刮过皮肤,动作很轻,带来一阵古怪的痒意,像是在检查着什么,男人皱着眉头转过头去,又被另一个人的手捏住下颚强硬地转回去接受检验。
“啊啦,这张脸居然是真的。”
没找到任何易容的痕迹,贝尔摩德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她没想到君度居然真的有一个弟弟。
眼睛被蒙住后,两人看上去毫不相像了,仔细打量才能从眉梢处看见几分相似。
而且居然先被波本发现了。
如果只有自己发现了的话,倒是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是还君度那家伙好几年之前的人情。
现在波本也在的话,这件事就不好处理了。自己只能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先让他把君度的弟弟带出来,免得真被吞没在火里。
女人将自己的发丝别在耳后,用宽大帽檐挡住脸上的大半表情,黑色的伞和长裙让她像是故事中不老的魔女一般。
车就停在外面,贝尔摩德先一步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她用余光看向车窗外,波本拉开后门,毫不留情地将他拽进后座里。
“抱歉抱歉。”
金发男人笑着,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思索片刻,将上半身探进后座,按住了正面摔在车座上后挣扎着想要直起身的月山朝里,将手/枪枪托冲着他的后颈砸去。
月山朝里晕过去之前实在没忍住,在领带的遮掩下狠狠白了安室透一眼。
你们一个二个能不能放过我的脖子和后脑勺,学学电视剧里面,相信一下科学的力量用点迷药麻醉剂什么的不行吗?!
非要物理伤害才过瘾是吧!
确认对方完全晕过去后,安室透才重新回到驾驶座上,冲着贝尔摩德露出一个很波本的笑容来,“虽然是你先开口的,但是作为动手的那一个,人是不是应该归我?”
将月山朝里打晕的话,贝尔摩德就从他嘴里挖不出来什么其他信息了,那把匕首现在只有自己知道,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发现。
而且看她的样子,是想上报给组织吧,把这个疑似君度家人的人汇报上去。
幸好贝尔摩德不是琴酒那个忠心耿耿一心只有组织的家伙,倒是可以周旋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瞒下这件事情。
安室透捏着方向盘的手不断缩紧。
绝对不能让贝尔摩德把这件事汇报上去。
他思索的同时,贝尔摩德也转过头来,观察着金发男人的表情。
归他了是什么意思?也是,发现组织高阶成员的亲人可是一个大功劳,波本不会让送到嘴边的肉飞走的。
女人将所有的情绪藏在瑰丽的外表之下,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倒在后座的男人。
如果再被组织察觉到,君度还有任何与外界可能的联系,这把属于组织的尖刀大概真的会被折断,随意扔进泥泞里。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波本把这件事汇报上去。
两人同时下定决心,在转头对视的那刻,都换上了平日里天衣无缝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