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娥这人势利眼,一看首儿的穿着,就觉着他不是普通的村里孩子,再看一旁的严夫人,虽然没穿绫罗绸缎,但那份雍容华贵,不像是一个村妇,一时间她没敢嚷嚷。
“首儿,你怎么看到的?”严夫人轻声问儿子。
首儿明白说出来就暴露了他偷偷从府里溜出来这件事,可他的教养,叫他没办法不为团圆作证。先生教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站出来说真话,就是得做的事情。
首儿怯生生看着他娘,“娘,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偷偷溜出来了,看到这家贴着喜字,我就爬上了门口的梧桐树,坐在树干上看热闹。这个婶子,她早早就跑了,跑到了那后面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看到,但我看到团圆做饭了,不过我在树上,看不清团圆都做了哪些菜。”
首儿一五一十说。
“严家小少爷这话一听就是真话,再有人说这个那个的,就去屋后头看看,她在那里蹲了那么长时间,总得留下点东西吧。”
“哈哈!”几个汉子笑起来。
“你还有什么说的。有人给我们团圆作证,她是做了菜,而你呢,明明半路撂了挑子,还在这里空口白牙说菜是你一个人做的。你就不是故意跑的,这么占一个孩子的便宜,也说不过去吧。还有你二婶,就你会分析,分析来分析去,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团圆就没有一点好,现在你怎么说,你脸面子疼吗?”李大花可算是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王三娥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有点没脸了,梗着脖子:“我不信是她一个小破孩做的,她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大伙听听,她这是承认了好吃的菜是我们团圆做的,就这样你还有脸要银子,你那脸皮锥子都戳不透吧?不过你不信没用,人严家小少爷看见了,我们团圆啊,就是有这个本事。”李大花一点不留情面。
对王三娥这种人,就得抓到她的错处使劲收拾,她才能记着自己姓什么。
“新郎新娘出来给大伙敬酒了。”喜婆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争执。
李二狗挽着一个圆脸的姑娘走出来,她就是王银凤,但过了今天,她就是李银凤了。她径直来到主桌,跟李二狗敬完酒,冷声对王三娥说:“姑,你走吧,那五两银子,谁答应你的,你找谁要去。”
说完,王银凤拉着李二狗去了下一桌敬酒。
王三娥脸都青了,捂着脸跑了出去。王银凤她娘赶紧打圆场,说她这个小姑子从小就掐尖要强,在家里被惯坏了,叫大伙别跟她一般见识。
看在李喜娘一家的面子上,没人再说这事,可心里大伙都觉着,掐尖要强是掐尖要强,也不能把别人干的活说成是自己干的,这样叫不要脸。
今天这是团圆争回来了,要是团圆不开口,那李喜娘可得给出去五两。
五两,在桃源村,有的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出来,但这不光是钱的事,还说明王三娥的人品有问题。
团圆跟爷爷到家,就说这个事,“爷爷,我明白你说的那个词不择手段了,以前我还觉着世上不会有做事不光彩的人,可今天我是见识到了,要不是被首儿揭穿,菜有可能真成王三娥做的了。”
李秀才吧嗒着烟袋,使劲抽了一口,把烟袋放到一边,“团圆,你被冤枉了不难过?”
“爷爷,大伙相信我,我才不难过。爷爷,要不是她狮子大开口,用我做的菜跟三奶奶要五两银子,我也不会跟她争辩。我辛苦做出的菜,却挂着别人的名字,爷爷,你是读书人应该懂,就是你写的文章,名字却换成了别人,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情况,肯定得为自己证明啊! ”团圆气愤的点是这个。
李秀才摇摇头,有些事情
不是争辩,就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可能失去重要的人,知道真相还不如不知道。
“团圆啊,你得谢谢严家小少爷。”李秀才说。
团圆也没想到首儿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爷爷,我会的,明天我就抓一只兔子拿去谢他。”
“嗯。”李秀才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团圆也闭上眼睛,不过她的心里,今天发生的事,一幕幕的闪现,叫她很是兴奋,她跑出来,仰着头找一颗最红,嘴咧得最开的石榴,准备拽下来明天拿去谢首儿,却听到老大一声喊,“老头子啊,我去陪你!”
团圆叹了口气,二奶奶李大妹刚才在喜宴上吃了瘪,现在在家里要死要活的。
她一到家,就开始骂团圆,李巧第一次大着胆子反驳李大妹的话,“娘,今天就是团圆做的菜,你想当然地就说不是她,你为什么一直对团圆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你长胆子了,敢教训我?”李大妹气得浑身发抖,点着李巧的胸口。气死她了,怎么叫她有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媳妇。
李巧低着头,小声说:“娘,我没有教训你。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后别这样针对团圆,对你的名声不好。”
像今天这样,村里人都站在团圆这边,就她娘一人说相信那个王三娥,娘这不是与全村人为敌吗?李巧真是为李大妹着想的。
可惜李大妹不这么想,她拍着大腿嚎开了,一边嚎一边看李二柱,可李二柱就蹲在一边听她嚎,也不管她。
李大妹嚎了半天也不嚎了,没人心疼,嚎还费劲呢,她咽了口唾沫,看李巧回屋了,过去使劲推开门,“巧儿,你别以为里正说我家不能休你,你就给我无法无天,告诉你,这个家里还是我当家。还对我名声不好,你知道咱们家为啥名声不好?就是你没下出蛋来!你要是生个带把的,咱家有后了,谁还敢像今天这样小瞧咱家?”
李大妹觉着她在村里没有帮手,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没孙子,人家瞧不起她,才不是她为人有问题。
李巧震惊地瞪大眼睛,哽咽地说:“娘,你怎么这么说,那秀才叔家也就一个团圆,怎么大伙没有瞧不起他?”
“团圆长大虽然是盆泼出去的水,可你连这样泼出去的水也没生出来,我连他李平才都比不上,你说我活着有什么劲!”李大妹又要嚎,见到进门的人,又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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