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砣他们也跑过来,嚷着“来了,来了,”跟随着牛车跑。牛车上的老汉还是任老黄牛自己走着,也不挥鞭子。
“这是什么来了?”首儿疑惑地问团圆。
团圆眼睛黏在牛车的木箱子上,闻言对首儿灿烂地笑着,“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废话,要是知道他还用问?
团圆神神秘秘的,“过会你就知道了。”
路上,看到牛车的,都跟在后头,连跟李秀才下棋的人都扔了棋,跟着牛车跑,李秀才要生气,看到牛车,无奈地叹口气,也过来跟着牛车走。
“爷爷,今年他来的比去年早。”团圆蹦蹦跳跳的。
李秀才知道团圆赶山会,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摸摸她头,“那还不赶紧跟着?”
到了空场上,里正早叫人搬了桌子,上头摆着茶水、瓜子、炒花生、还有烟丝,桌子叫人擦的铮亮,而空场上的人比刚才还多,一村子男男女女,都搬了凳子马扎子坐在桌子前面,眼巴巴等着。
首儿越发好奇这牛车上是什么。
等老汉的牛车一停,就有汉子给他把箱子小心搬下来,里正把放好烟丝的烟袋递给他,首儿简直被吊足了胃口。
等老汉抽完烟,喝完茶,才从木箱子里拿出一块布,布上画着一座山,他叫人帮他拉好,他打开另一个木箱子,东西一样样摆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在布后头进行。一切准备妥当,老汉拿出腰间的锣一敲。
“开始了!”
“开始了!”
一群孩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布,布后头出现一个木头做的小人,秤砣指着大喊,“是猪八戒,吭哧吭哧。”
一堆孩子大笑。
“原来是皮影戏?”首儿算是大致看明白了,但这木头做的小人,他没见过,而且那木头人很机灵,不光手脚能动,连面部的眼、耳、鼻和口都能分开动,首儿觉着很神奇。
“这是木偶戏。”团圆只顾盯着布看,叫李秀才给首儿讲讲。
李秀才抽着烟袋说,大王村有一户姓木的人家,世代都是演木偶戏的,但不到镇上去演,只在农闲时,被各村请去演。
“这木偶是木头做的,不跟皮影那么单薄,白天也能演,也不需要隔着一层布。”
首儿点点头,看回布上,正演到精彩处,孙猴子三打白骨精,底下的孩子都站起来,跟着比划,喊着使劲打。
老汉只唱了几句,比起他操纵木偶的精湛技艺,他唱的有些荒腔走板,不过一点不影响大家的喝彩。
随着孙猴子第三次打倒了白骨精,木偶戏落下帷幕,团圆发出一声“啊”的惋惜,她没看过瘾呢。
首儿推推团圆,“那个老头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操纵那么多木偶?”
“那是木爷爷,操纵木偶的是他和他孙子两个人,在牛车后头跟着个孩子,那就是他孙子。怎么样,你看过木偶戏吗,厉不厉害?”团圆拉着首儿悄悄溜到布后头。
演木偶戏的老汉叫木长山,他坐在一边,他孙子木小山在收拾东西,听到一声“小山哥哥”,木小山猛地抬起头,“团圆,你又来摸木偶?”
“小山哥哥,这次我还带了个人来,他叫首儿,是第一次见木偶。”团圆拿着一块米花糖给木小山,说是她自己做的,木小山乐得一直笑,拿过去给木长山。
团圆过去叫木长山爷爷,木长山无奈地笑笑,“团圆啊,你每年都来摸木偶,这么多年了,还没摸够?”
其他孩子光看戏,只有团圆看完了,还要来他这里摸木偶,他记得第一次见团圆,她才两三岁,那么大一点,大眼睛眨啊
眨的对他笑,三年过去了,团圆的眼睛还是那么有光。
团圆笑嘻嘻的,“木爷爷,你年年来我们村演木偶戏,村里人都没看够呢。”
木长山笑的乐呵,叫团圆去摸木偶吧。团圆拿起一个木偶,木偶的身上有绳子,动作表情就是通过绳子来控制,她仔细地抚摸着木偶,木小山过来,握着她两只手,教她怎么叫木偶动。
首儿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对这木偶失去了兴趣,他手里拿的正好是那个白骨精的木偶,细细的眼睛,手脚也细细的,他觉着这木偶面目可憎,重重地放回木箱子里,“砰”一声,“这木偶没有皮影好看。”
“首儿,你怎么了?”团圆放下木偶,过去拉拉首儿,他当着人家这么说太没礼貌了,“木爷爷,对不起,他刚来村里,有点不习惯。”
木长山是第一次见到首儿,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见多了好东西,看不上他这个木偶,他理解,可理解不代表他接受。在他木长山的心里,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木偶。
木长山摆摆手,团圆拉着首儿走了,走出几步,团圆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回事,要是因为你,木爷爷再也不来演木偶戏了,你说怎么办,你看看秤砣他们看了木偶戏,多兴奋!”
远处,秤砣拿着一根棍子,抓耳挠腮的,在模仿孙猴子。
也许在首儿看来,这木偶戏算不上什么稀奇东西,可在团圆,在秤砣看来,这就是他们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首儿嘴硬,“我家有皮影,他那个就是不如皮影做的好,而且我有三打白骨精的书。”
“不是这个问题,对秤砣来说,你的书再好,也不如木偶戏。你怎么不明白,亏你还九岁了呢。”团圆不明白首儿这是怎么了,明明过去看木偶之前,他还说喜欢木偶的。
“我也有书。”李润书从旁边走过来,轻拍了一下团圆肩膀,说了这么一句。
团圆转头惊喜地说:“润书哥,你能把你的书给我看看吗?”
李润书说三打白骨精出自《西游记》,书是他爹从镇上旧书摊买的,缺了几页。
“那我也要看。”团圆跟李润书走了,留下首儿一个人。
他有书,团圆不看,李润书说有,团圆屁颠屁颠跟着走了,首儿气鼓鼓地回了家,严夫人问他怎么了,首儿摇摇头,过了一会赌气地说:“娘,这里也不比严府好到哪里去,咱们走吧。”
严府那些人笑他,首儿压根不往心里去,可团圆忽视他,他很在意,在意的心里疼,心里疼就伤心了。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团圆闹别扭了?”严夫人拍拍首儿。
“没有。”
回答的这么快,眼圈都红了,又是跟团圆手拉手走的,肯定是两个人闹别扭了,严夫人叹了口气,“你能跟娘说说因为什么吗?”
首儿不想说,只是说:“娘,咱们找个戏班子来唱堂会吧,找镇上的就行,现在农闲,大家都有空来听。”首儿眼巴巴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摸摸他的头,“你啊……娘有件事情要先办了,之后就请戏班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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