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扯着在家门口犹豫不敢进的李青梅进了门,把人扯到爷爷面前,她自己上了炕,对李青梅拍拍炕沿,“李青梅,这回你明白林家的虚伪了吧,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疯的。”
对于林家的虚伪,李青梅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她开始说自己的遭遇。
嫁给林有为后,李青梅是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可林有为很风流,李青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他是逢场作戏。去年,李青梅怀了身孕,郎中号脉说是儿子,但要少床事,李青梅自然听郎中的,结果林有为就跟婉月搞在了一起,事后他痛哭流涕给李青梅发誓,说他就是一时糊涂,再不会跟婉月发生那样的事情,还立刻就把婉月赶出了林家。
“李青梅,你该不会天真地信了吧?”团圆记得有句话叫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破嘴,虽然这话说的过于绝对,但用来形容林有为,一点不为过。
李青梅苦笑地看向团圆,她是天真地信了,之后一边经营酒坊,一边盼着儿子出生,可那天她在马车上看到林有为进了一所宅子,她跟了过去,那一幕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竟然看到婉月扑进林有为怀里,而林有为紧紧搂着婉月,还拿出银子给婉月,那银子是她给林有为的,林有为说是买书,准备再考一次举人。
“李青梅,你当时怎么不进去,给那对狗男女一人一巴掌呢!”团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打断李青梅的话。
李青梅笑的更苦,接着往下说,她没进去,也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当天夜里她就流产了,这成了压垮李青梅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疯了。疯了后的事情她虽记不清,但有些还记得,例如她被赶到了狗棚子里住,饭一天只有一顿,只有家里来人,丫鬟才会把她领进屋。
团圆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地方的人都说林家对李青梅好了,因为他们看见的,只是林家想叫他们看见的,就是林家对李青梅照顾的无微不至。李青梅为什么会跑出林家,在街上被人扔菜叶子还捡起来吃,团圆也明白了,是因为饿啊。
“不过林家会自食恶果的。”李青梅笃定地说,等着团圆和李秀才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两人都没说话,她自己只能又说:“林家的酒坊没了我,早晚会倒闭。”
“李青梅,你跟我回来,就说明你还得在这个家里住,我丑话说在前面,要在这个家里住,你就不能是走之前那个态度。”
要不李青梅就做出改变,要不她就出去住,李青梅可以讨厌她,但不能对爷爷态度差,这是李青梅住在这个家里要遵守的原则。
李青梅下炕,“扑通”跪在了李秀才面前,“爹,以前是我混账,以后我肯定改,我要有不对的地方,你就指出来。”
“你真能改?”李秀才怕李青梅再故态复作,他不想又被气着,他想多活几年,多陪团圆。
爷爷这么说,团圆反而像小时候一样,给爷爷捶着肩膀,为李青梅求起情来,“爷爷,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相信经历过这些事情,她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
李青梅吃惊地看向团圆,她没想到团圆能为她求情,这让她很是羞愧,小心翼翼地问:“团圆,你……你还愿意叫我姑吗?”
“姑。”团圆痛快叫了李青梅姑。她晓得爷爷只是嘴上说不相信姑,心里还是担心姑,而自己跟姑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是自己跟姑有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难的人是爷爷。
“看在团圆的面子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可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李秀才说完,拿着烟袋走出去。
团圆以为他是出去抽烟袋了,可却看到爷爷去而复返,拿了李青梅的包袱进来,“自己收拾了放好!”
尽管李秀才语气凶恶,李青梅却含着泪叫了声爹,李秀才转身又出去了。
李青梅这人一旦转变过来,那真是脱胎换骨,刚平静下来,她就挽起袖子把家里到处擦了一遍,团圆和李秀才的衣服有窟窿,有扣子松了,她也给缝好,连针脚都看不出来。
做完这些,李青梅又端着盆要去河边洗衣服,叫团圆抢过了盆放在一边,她和爷爷让姑住在家里,可不是为了让姑没日没夜干活,使唤姑的。
“姑,你歇歇,明天再干。姑,你针线活怎么那么好?”团圆拉着姑到石榴树下坐下来,李秀才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边,往烟袋里慢腾腾装烟丝。
李青梅一点不觉着累,“团圆,这点活算啥,在林家这些活我早干习惯了。别看姑这样,姑以前可会绣花了,这针线活自然好。”
林家娶李青梅进门,看重的就是李青梅的能干。
林家就一个丫鬟,只照顾林金枝一个人,洗衣做饭一切的杂事都是李青梅做。李青梅每天一身疲惫从酒坊回来,就有数不尽的家事等着她。有个词叫三头六臂,李青梅没有三头六臂,干的活却比有三头六臂的人都多。
“团圆,你怎么那么看着姑?”李青梅被团圆那种心疼她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的。
团圆还是觉着李青梅傻,为了个男人,过的这么卑微,“姑,你回家了,不用再跟在林家那样,你该活出自我来,不要再为了别人而活。”
“团圆说得对,家里的活三个人做,我要的是闺女,不是丫鬟。爹叫你回来不是让你洗衣做饭,你想干点啥就大胆干。”倚在门边的李秀才忍不住说道。
大家都说他是老好人,可他再老好人,也没傻成闺女这样,这哪里是嫁人,简直是给人家当老妈子去了。
李青梅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原来家是这样的,是要家里的人共同撑起家,而不是都推给某一个人苦苦支撑。
“爹,团圆,我会好好想想干点啥。团圆,你不是要卖凉粉嘛,明天你就去卖吧,家里有姑呢。”李青梅破涕为笑。
晚上吃饭,团圆往外拿三个碗时,抿着嘴一直乐,他们家的第三个碗,从今天开始就有人一直用,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团圆来了镇上,卖凉粉的摊子离秤砣家的猪肉铺有一条街,这里一到饭时候,会有很多做苦力的来,团圆就是要把凉粉卖给他们。
团圆的凉粉一拿出来,就围上来几个汉子,其中一个光着膀子,“姑娘,你这卖的什么,怎么是透明的?”
这东西他们都没见过,跟米汤差不多一个颜色,看着像猪皮冻。
“这个叫凉粉,各位大哥要不要来一碗尝尝,浇上一勺辣椒油,绝了,你要是吃不惯辣椒油,也可以浇蒜汁。它吃到嘴里就化了,吃进肚子里又凉丝丝的。”团圆切下一块凉粉,又切成薄薄的片,淋上一勺红红的辣椒油,再加上黄瓜丝,香菜,满满的一大碗,往桌上这么一摆,几个汉子都掏钱买。
“这一碗多少钱?”一个汉子高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