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夜白天

“姓名。”

“范斌。”

“年龄呢”

“四十六。”

张德江用笔末端敲了敲桌子，“你说你杀了人。”他直视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头发十分稀疏，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眼皮松弛的搭落下来，挡住了上眼睑的些许位置。

“怎么杀得？”张德江问道。

“就和彤彤一个班捏个女的，刘子婧嘛，我把她杀掉扔在花园东路的后过道上了，下了课我跟着她，那一刀就给她抹了脖子了。”这个自称范斌的男人徐徐说道。

“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我女儿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范斌的嘴角微微颤动，语气平静的说道。

“彤彤死的时候啥也没说，我问她同学说彤彤被姓刘的找人打了，咱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我平时在场子上切肉也怪忙，内天回家晚上没看着娃娃，然后第二天发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我就中午抽空去学校问了问，让老师去找一下内个小孩，没想到回来娃娃就跳了楼了。”

范斌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揉搓，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跟了她好几天，我问她我娃娃怎么死的，她一直说别杀我别杀我，她只是找了几个人教训一下她，真没想着搞她。”

范斌的语速越来越快，“然后我就把她弄死了，我要是下去找我娃娃的时候不和她说事儿已经了了，我真的没脸见她。”

“她该死！”

“范斌！我能理解你的情绪，但请你——”女警员大声喝道。

张德江敲击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女警员的言语，神色复杂，“行，先停一下，你先休息休息。”

张德江倚靠在走廊里，转身对着女警员让她去拿资料对一下，然后走进了审讯监控室。

监控画面里范斌坐在审讯室里一动不动，眼神依然空洞，嘴里突然念念有词。

张德江拿起桌子上被案本压住的侧写纸，眼睛微微眯起。

好像哪里不对。

“情况属实，范斌，四十六岁，岛南范家庄人，有一个女儿叫范彤彤，妻子名叫刘美丽，已经离异十年了，现在在外省定居，跟这起案件应该没什么关系。”女警员推开监控室的门，说道。

“走访调查呢，结果是什么。”

“据刘子婧的朋友透露，她们曾经欺负过几次范彤彤，给她起外号，背地里叫她杀猪的孩子，但说法是都不过分。”女警员看了看案本，说道。

“那可能就是经常性的辱骂殴打了，应该是叫臭杀猪的，饭桶吧。”张德江抿了抿嘴。

“彤彤死的时候案件收录是什么。”

“案宗上定性是自杀，因为确实没有凶手和作案动机，案发前几天刘子婧和范彤彤在班上发生了冲突，范彤彤打伤了刘子婧。范彤彤死后，李志民和学校联合出了一笔抚恤金，给了范斌，但是范斌一直没有接受。”

“李志民去与范斌协商过好多次，直到311案件发生，范斌都没有接受这笔钱。”女警员坐在凳子上翻阅着案本，手上边记边说道。

“所以范斌一直觉得里面有隐情，跟踪着刘子婧，并提前准备了凶器，得到了答案之后对刘子婧实施了杀害是么。”一直在监控室盯着显示器的男警员搭话道。

张德江转过头，看着男警员，“夏可西，你走访的结果怎么样？”

“评价相当高，菜市场的摊主都说杀猪的老范是个好人，卖不出去的肘子都偷偷的剩给她们一点，平时和人相处也十分和蔼，没什么暴力倾向。”

张德江点点头，“现场经过二次鉴定和尸检有什么新结果吗。”

男警员也点点头，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讲究的年轻人，干干净净的警服，细边的银丝眼镜衬托的年轻人愈加的文质彬彬，左手戴着一只老式精致的百达翡丽手表，小皮靴擦得锃明瓦亮。

小牛郎？女警员背地里偷偷的想。

可那只表左看右看都不像假的，大家管他叫空降兵，估计又不知道谁派过来体验生活的，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伞兵。

可人家又不是没名字。

年轻人摊手。

“尸检正在进行呢张队，还没出进一步的结果，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刀伤，凶器也已经找到了，离案发不远，是一把圆环菜刀，正在拿凶器上的指纹和犯罪嫌疑人做比对。”夏可西说道。

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夏可西皱了皱眉头，“张队，我还有件事情要和受害者家属确认一下。”

“去吧。”张德江颔首。

夏可西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张德江抬头望向天花板，乌黑一片，本来听到案情就十分头疼的他现在心情越发的阴郁。

走到吸烟室，缓缓地带上门，张德江拿出一支烟，轻轻点火，深吸一口。

一坨浓郁的烟雾喷吐出来，围绕着他漂浮旋转着。

突然想起女警员在审讯室说起的那句话，张德江嘴角下抵，眉毛皱起。

蹲下系了系自己的鞋带。

这你怎么可能理解呢，张德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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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人提着行李箱走在林荫小道上。

天刚蒙蒙亮，枝叶的尖尖凝聚出的露水滴滴答答，草色越发清亮。

“越来越虚弱了。”妇人喃喃道。

妇人一步一步的迈着青石台阶，潮湿的地面上遍布一圈圈的水渍，却留不下一只脚印。

妇人脚步突然停住，看着眼前这个阴郁的身影，眉头轻肃。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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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西跑出警局的大门，在大院子找到自己的车子坐进去发动起来。

油门轰鸣，夏可西一路鸣笛超车，一边用右手戳着中控屏，“该死，来得这么快，快接电话啊快接啊狗日的。”

“喂你好，你是？”声音中一股慵懒的气息，像没睡醒。

“我是辅警夏可西，叶孜，你妈被人跟踪了，会有危险，我现在正在过去的路上，她现在应该在琴湖花园里，还没走远！”

没等电话里的声音回复，夏可西就挂断了电话，按下了左手腕上百达翡丽的计时归零键。

夏可西一边超速一边诽谤道，百达翡丽001就没有三按键设计！你们才是伞兵。

“一定要来得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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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队，受害者家属李静和她丈夫已经到了，正在接待室。”女警员敲门说道。

小夏和他们错开了吗，张德江心想道。

“我马上过来——”张德江用力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深呼了一口气。

“尸检结果出来了张队，尸体中存留的体液与范斌的对比属实，但是尸体的体液DNA检测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张德江皱紧了眉头，事情的发展态势已经出乎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