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虽说你年纪大了,记忆力退化,只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穆亦漾惊讶得两只眼睛瞪成了圆周率,看像外星人一样看着那个自称是自己未来公公的老头。
“去你的,少来占我家小漾的便宜。你单方面的胡话,哪能当真。”
穆二伯打断穆总的幻想,不理会这个无厘头的老头,他对穆亦漾说:“这是穆总,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大家的老祖宗都是从晋安出来的。”
哦,本家啊。既然是本家,为何开刚才的那个玩笑呢?穆亦漾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对讲机给摔到地上。
穆总摆摆手,高兴地说:“叫伯伯,一家人,叫什么总,那么见外。”
“既然是本家,那我就叫你穆伯。穆伯您好。”
哼,别想在语言上占我便宜,一家人,按照你心里想的,亲家也是一家人。我才不愿意咧。可得说好,这是本家,本家。
小姑娘机灵,本来还想在嘴巴上占点着数,没想到被她看穿。狡猾的穆总故意表现得很慈详:“老三,我和你爸有一段很深的渊源。不信,你回去问你爸。”
好多年没有见过三少,只是听说他过得很好。没想到,一别二十年。时间过得好快。穆总还在回味往事时,穆二伯不客气地奚落:“哪来的很深渊源,是你死赖着我弟弟,甩都甩不开。”
穆总笑而不语,笑话,当时若不是死粘着三少,自己还有活路吗?那帮地痞恶霸打不过三少,个个对三少没辄,因为自己跟着三少,又是姓穆,弄得人家以为他是三少的亲戚,不敢对他下死手。否则,自己坟头上的泥坯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拨。
此时,穆亦漾才注意到二伯和穆伯两人身上都佩戴着标识,她心里好奇,难道,二伯和穆伯也是来参加会议的吗?
想到这里,她小声地问:“二伯,你今天来这里开会?”
他点点头,心里得意得很:“是的,人家通知我过来,大概还有半小时开会。”
穆伯也指着胸前的标识说:“老三,伯伯我也有个标识呢。”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标识是干嘛的,只是,弄不清楚,什么样的会议,会邀请企业家参加,这好像不是企业家座谈会。
既然二伯来开会,自己又在上班中,那就不打扰他们。穆亦漾向两人告辞,回办公室去了。
穆总欣赏地说:“老三与三少倒是一个模印印出来的。”这么可人的女孩,若真是他的儿媳,多好。可以帮他管束那匹野马。话说,如果自己死缠烂打的缠着三少,要他履行当年的笑谈,不知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只是,这个小女孩也太小,自己那个儿子都35岁,太老了,配不上人家小姑娘。再说,自己儿子的那副德性,冲着与三少的交情,他自己都开不了这个口。
这个老狐狸,不会真的盯上我家小漾了吧?穆二伯不客气地说:“我说穆总,小漾是不会做你家媳妇的,死了那条心。若你真的敢对我弟开这个玩笑,小心他与你绝交。”
不会吧,三少什么时候这么小气?穆总不也置信:“玩笑也开不得?”
“开不得,也不想想,你儿子都快40岁的人,我小漾才20,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哼,小弟就算是招女婿,也不会要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做女婿,小漾又不缺父爱。
孩子果然是别人家的好。穆总叹了一口气,与穆二伯两个走上二楼会场,开会的时间准备到了。
回到办公室的穆亦漾觉得,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怪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丹晨知道其中的缘由,可是,他没有告诉穆亦漾。反而是一口一个大姐大的叫,在语言上刺激着这班热血青年。
不过,到底有万导在这里压制着,他们一肚子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郁闷到极点。
十点半的时候,武总又带上穆亦漾开始巡楼。大堂里的人仍然只多不少,但是却又井然有序。老总没有待在办公里,他一直在大堂时转来转去的。
看到武总带着穆亦漾巡逻,他朝两人招手,待人走到他跟前时,他慢条斯理地问起:“一切可好。”
武总认真快速地回答:“是的,目前一切正常。”
“什么叫目前,”老总不满意地瞪起大眼:“若是有一个异常,我们以后还能做生意吗?”
为何老武就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呢?话都不会说,他是怎么与政府单位沟通的,得亏他们受得了他。
自己的谨慎用词在老总眼里就是能力不足的表现,武总赶紧改口:“我保证,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没错,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总满意地说:“嗯,只要有一个差错,唯你是问。”
老总转身就走,留下武总在那里对着空气发呆。穆亦漾心里好笑,这些日子以来,她多少也猜到,自己应该是老总心上的一根刺。只是,这刺不好拔。自己的顶头上司又碍他的眼,所以,她根本不认为老总能够给自己和武总好脸色。
实际上,武总也是一根老油条,酒店开业这些年来,老总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拨,想弄走他的人大把。然而,流水的老总,铁打的武总。他的位置还是坐得好好的。不管你对他是否好脸色,他都不在意。
他挺起胸,神气活现地说:“大姐大,走,巡楼去。”
像武总这样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你跟他生气,最后气出病来的只有你自己。
来到二楼巡逻时,在大宴会厅走廊那里,她看到尤五舅正站在那里,和另外一个看起来很大叔的人小声说话,估计那人是领导之类的。她经过走廊那里,冲着尤五舅甜甜一笑,那笑容,甜到别人的心里。
尤五舅也冲着外甥女微微一笑,那位大叔看到了,好奇地问:“认识的?”
“我外甥女。”尤五舅心里一动,轻声地说:“她是我大伯最小的外孙女。”
大叔心里荡起阵阵涟漪,波纹扰乱他的心海,望着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迈出两小步之后,才停顿下来。沉默了几秒,还是按奈不住问出来:“小丫头长得像妈妈吗?”
“像我姐夫。”
半响,尤五舅才听到大叔说话:“她妈妈过得好吗?”
“我大姐一直过得很好。”
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指腹为婚的女孩,知道她过得好,他心里释然了,没再说话,他转身离开。见状,尤五舅也跟着上去。
把酒店所有的巡逻点打完卡,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回到办公室的穆亦漾坐在那里,好心地说:“丹晨,我来换你。你先去吃饭吧。”
外围的保安不能离开岗位,武总又上三楼找财务总监,估计没有换替打卡处的人去吃饭。丹晨肚子也饿了,于是,他就先下去吃饭。
万导的人和李处的人也在吃饭,他们每人领一个饭盒,吃得很快,让穆亦漾亲身体验到,什么叫军人的速度。
吃完饭的穆亦漾觉得今天过得特别的快,她不停地跟着武总跑上跑下,遇到好多的老熟人,还有亲戚。甚至,她连五外公都看到。五外公身边没有人陪着他说话,只是坐在大堂那里,所以穆亦漾还跑过去陪他聊了聊天,把老人家逗得脸上的皱纹又起几条。
快到下班的时候,穆爸爸打电话给她,叫她下班后别乱跑,就在酒店里等。今天晚上,穆妈妈和他去接她,量身订做西服之后,再去外面吃饭,逛街。
会议在下午五点钟结束,然后晚上七点才开始用餐。因为要赶着布置现场,酒店所有的员工全体出去,一起把会议桌全部改成圆桌。那可是与时间赛跑,大家在餐饮总监的指挥下,竟然爆发出军人的速度,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规定的45分钟之内按会议组织者的要求布置好现场。
穆亦漾并没有加入搬运餐桌的过程,她站在宴会厅的走廊前室那里,协助消防经理指挥同事们按规定把长条凳折放在规定的位置。因为,凳子数量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明工看见穆亦漾在那里,直接把她拦住,叫她在那里配合消防经理的工作。
等这些长条凳放在规定的黄线以内,工程部兄弟把所有的古色古香的屏风搬来摆在长条凳前面,这样的布置,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布展好现场之后,全体员工马上撤退。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一挥小手,带走满地纸屑。
穆亦漾和消防经理在走廊外面,是最后撤离的两人。当她准备走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五舅和一个大叔。
“囡囡,还没下班吗?”
再次看到囡囡,那个大叔忍不住了,叫上尤五舅,一起上来说个话。所以,尤五舅才会叫住穆亦漾。
“还差十分钟。”
在保安部上班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准时下班,加班的情况很少。
“下班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等会我爸妈来接我,我们去做衣服。然后,吃饭逛街。”
听到女孩的妈妈要来,大叔平静的心里再起波澜。他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音:“你们这里的是以什么菜系为主啊?”
这人的身份可能有点敏感,尤五舅一直没有作介绍。不过,他是谁,与自己无关。提到好吃的,穆亦漾嘴角又扬起来:“我们海门是粤菜,海鲜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来海门,一定要吃海鲜;否则,那就白来一趟。”
小丫头应该喜欢吃吧,看她那开心的样子,仿佛正有一桌海鲜摆在她面前。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生出这样一个开心果女儿。
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也不合适,穆亦漾悄声说:“五舅,我先走啦。”尤五舅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正当的反对理由,不是吗?对着那个大叔笑了笑,她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大叔发现一个问题,这里的地毯临时被仿木板覆盖着,任何一点声音可以听到。可是,为何这个女孩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更何况,她还穿着高跟鞋?
他直接问尤五舅,万五舅这时才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为何他一直没有发现?他答不出来,想了半天,才说着:“囡囡的身手很厉害,又经常在桩上跳来跳去,所以,才会身轻如燕。”
这样的小姑娘会武功,真看不出来。他淡淡地说:“她的身手是谁教的?”
“听说是一个抗日老兵,或许还有我姐夫。”
“囡囡?谁给她取的这个小名?”
“她是我姐40岁才生的女儿,我姐的养母心疼得不得了,叫我姐不要再生孩子。因为是老幺,所以,抗日老兵就给她取了囡囡的小名。”
会不会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才拼了命都要生个儿子呢,她的先生重男轻女吗?若是那样,她的日子真的会如尤绍光说的那样,过得很好吗?
他皱着眉头问:“孩子爸爸重男轻女?”哼,那个男人,难道就没听说过“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吗”?都什么年代,还重男轻女。
知道他可能误会,尤五舅心里琢磨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不是,主要是我姐想生个儿子保护自己的两个女儿。”
是这样啊,难怪那个小丫头会武功。看来,幼年时的经历给她妈妈带来无法磨灭的阴影。要不然,怎么会有生男孩保护女孩的想法。啊,造化弄人啊。
大叔走去大堂,尤五舅是见过穆二伯的,他指着穆二伯对大叔说:“您看,那边穿着灰色西装的那个,是囡囡的二伯。只不过,他是长大之后,才从穆家过继出去给别人。”
仔细观察着囡囡二伯,半响之后,他说:“囡囡爸爸比他帅。”尤绍光不是说囡囡长得像爸爸吗?从囡囡的长相,可以知道她爸爸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那个二伯,比起他弟弟,差远了。
绕着大堂逛了一圈,他走出外围,沿着街道走着。忽然,他看到那个小丫头,穿着一身天蓝色的篮球运动服,一奔一跳地跑过马路对面,冲着对面一对夫妻跑过去,热情地抱着那个靓姨腻歪着。旁边的那个帅大叔不高兴地说了什么,她马上放开那个靓姨,转身抱着那男人,双手搂着他脖子在撒娇。
眼前这一家三口,不用尤五舅介绍,他也知道,那就是囡囡的父母。那个靓姨,就是他曾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虽然两人从没见过面,但是,她长得与权爷爷一模一样。
根本看不出她已经60岁,反而像40多或50岁的人,保养有方啊。这么说,这些年以来,她过得很好。看到这里,他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他反倒想过一个问题:“你说,孩子妈妈,知道我的存在吗?”
嗯,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左思右想,万五舅决定,还是诚实一点为好:“我姐应该不知道。”
指腹为婚这事,只有大伯和你爸爸知道。大伯在大姐一岁多的时候就没了,大姐那么小的年纪,大伯会把这事与她说过吗?再说,她那么小,会记得吗?这事,若不是你主动说起,谁会知道呢?
穆家三人,压根没注意到这两人。他们三人先去到成衣店,找裁缝阿姨给穆亦漾量身订制三套西服。裁缝阿姨与穆妈妈从小就认识的,大家感情不错。穆家三姐妹的衣服,只要是订制的,全都找裁缝阿姨制作。
量好尺寸之后,穆亦漾三人先去吃晚饭,然后再去逛街。因为在外面吃,大家吃的有点少,每人要了一碗红枣桂圆西米糖水,然后就去逛街。
逛的是超市,买的全部都是零食。巧克力,饼干,糖果,话梅,这是必须品。穆爸爸推着车跟着母女两人,别以为他只是个拎包的,实际上,他买的零食,不比穆亦漾少。
穆爸爸与穆妈妈的双手都拎得满满的,就只有穆亦漾两手空空轻松地走着。打的回到家后,穆亦漾倚靠在软榻上与父母聊天,忽然,她起到穆伯的事情。
她脸上笑着阴森森的:“我亲爱的老爹,你是如何在我还没出世之前,就把我卖给别人的?”
听到这话的穆爸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卖给谁?你没出世之前,大家都说你是男孩。若不是那天的产房里只有你一个小孩出生,你一出生就被姥姥他们几个长辈守着,长得又这么像我。我还以为你是被别人掉包了呢。”
死不认账是吧?她把今天见到的那个穆伯时他说的话一五一十一复述了一遍,然后,气冲冲地质问:“现在,你还有什么借口。”
哭笑不得的穆爸爸觉得自己是躺着也中枪,他只能把当时的事情具体地说个遍。
原来,二十年前,穆爸爸去晋安做生意。半路遇到穆总,当时,他被一群流氓追债。穆总好死不死地偏偏扒着穆爸爸不放,叫他帮自己一把。那些流氓,不分清红皂白地上前揍穆爸爸。
这下可是彻底惹怒穆爸爸,穆三少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大打出手,一个群殴十二人,硬是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他一点事也没有。精明的穆总就像狗皮膏药一样,24小时贴身粘着穆爸爸,一直粘了三个月。
那伙流氓没办法,打不穆三少,抢不到那个穆总,要不回债。又不可能一直这么干耗着,只有先行离开。
逃过一劫的穆伯对穆爸爸感激不已,在聊天过程中得知,穆三少准备又当爸爸了,于是,就说,自己有一个儿子已经十五岁了,若是那孩子是男的,结为兄弟;若孩子是女的,结为夫妻,让自己的儿子,去给穆三少打一辈子工。
话音刚落,他就被穆三少一巴掌抽向后脑勺:“你儿子都15岁了,还好意思和我结娃娃亲,想得美。不管孩子是男是女,让你儿子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真相,听完穆爸爸的解释,穆亦漾心里才好受一点。哼,惹是你不经我同意,就给我结个娃娃亲,我马上去把那男的揍成猪头。
没想到,现在这个穆总看上去这么风光,当年却被人追债追得屁股尿流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说曹操,曹操到,二伯过电话过来,说穆总要约穆爸爸一家出去吃宵夜。穆亦漾要早睡,不想去;穆妈妈逛街也累了,不想动;于是,只有穆爸爸一人赴约。
老友见面,分外眼红。穆爸爸直接一拳揍在穆总的左臂上:“你小子,这么多年还没变。总是这么赖皮。你知不知道,刚才在家里,我姑娘差点就跟我打起来,说我不经她同意就随便把她给卖了。你啊,直会挑拨离间。”
哈哈,没想到那丫头真逗,随便一句话,她都当真。穆总笑哈哈地说:“只是个玩笑。不过,你闺女那么俊俏,我是真的想当她的老公爹。”
“去你的,再多说两句,我把你儿子揍得当不了爹。”
穆三少还是当年的穆三少,光长年龄不改脾气。两个不再年轻的花甲老头,二十年之后聚在一起,聊的是人生,谈的是岁月。
快结束的时候,穆二伯问了一句:“阿漪明天几点到家?”
“下午一点,老三去机场接她。”
老三说,明天下午要补休,去机场接二姐。若是老三不接老二,老二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海门的变化虽然不大,但是每年一变,阿漪老是找不到回家的那个街口。
想了一下,穆二伯说:“明天,让小漾开我的车去接人。”
“为什么?直接在机场打的就可以了啦。就那臭小子,以为他是贵宾吗?还要用林肯车去接。”
说到那臭小子,穆爸爸一肚子的气。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不是海门人,将来有可能会娶他的老二,有可能把老二拐回他老家去。
敲了小弟一记,穆二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什么时候长点记性。就你家那栋大房子,却没有配车,不觉得滑稽吗?小漾的越野车,还没有提,明天也来不及提。所以,先开我的车。”
本来是想过两天,再带小漾去看车。没想到,阿漪突然回来,自己今天又要参加会议。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没想到,二伯的一番话,却让穆爸爸暴跳如雷:“什么,那小子竟然敢嫌弃我家,他算老几,我家也是他可以嫌弃的吗?我一拳揍扁他。”
罢了罢了,看在小弟这两天受到‘女儿将要被混小子抢走’而深受打击的份上,穆二伯不与他计较。他不想废话那么多,只是交待着:“待会我送你回家,把车停在街口,你拿钥匙给小漾,明天让她开我的车。你别说话,只需这么跟弟妹说,就说是我的意思。弟妹自然会明白。”
弟妹是个明白人,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的道理。有时候,这个弟弟真的让他想砸一块豆腐丢在他脑袋上。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