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之后不久,杨贞一行人回去上班,剩下两个老爷子和穆亦漾两夫妻。杨贞离开之前告诉她,二楼有书房,她可以使用。于是,大卫和穆亦漾去二楼的书参观。
穆亦漾之前来这里,都没有注意到,原来二楼竟然还有书房。只是,书房里怎么有股木饰味,会不会是二大爷新换了哪个书架?
还有好多的书,看上去像是新的,几乎没翻过。即使那些看上去放了多年的书,一点历史感都没有,感觉摆设的意味多点。
书案倒是穆亦漾喜欢的款式,桌上的右上方还摆着笔架子,甚至还放着砚台和徽墨。砚是好砚,不过,杨贞用的东西,穆亦漾可不敢随便动别人的。再说,她向来喜欢用自己的文房四宝。
她回房里将自己的文房四宝拿出来,摆在那里。大卫自动地来到她旁边,不用吩咐,自觉地拿起墨块,在砚台上磨墨。熟能生巧,如今大卫的磨墨手艺,连穆爸爸都忍不住夸他。
磨好墨之后,大卫顺势坐在穆亦漾身后的圈椅,手里捧着一本古典建筑画册,慢慢地阅读。
穆亦漾先从小字开始练起,楷书和行书是必写的。有时候,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写草书和隶书。
其实想想,穆爸爸说的也没错。她的草书和隶书,写得也不错。既然有这个天赋,何必浪费。于是,她在练字的时候,会有意识地增加草书和隶书的练习。
在她写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位老爷子走进书房。邓老爷子之前见过她写给杨宗的字,他赞不绝口。今天是亲眼所见,更令他叫绝的是,没想到,小丫头除了楷书之外,竟然还会其他的书法。
“丫头,你真是个宝。杨宗如果早点遇上你,那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啦。”
好好的一块宝,怎么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谢谢您老人家的抬爱,想到自己与杨宗的第一次见面,穆亦漾觉得好俗套:“邓爷爷,宗哥不是我的茶。我俩第一次相识,宗哥嘻皮笑脸地来与我搭讪,把我恶心的差点一脚踹他身上。”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喜欢帅哥过来与自己搭讪的。
邓老爷子认真地端详着穆亦漾的字,不论大字还是小字,看得特别仔细。他心里暗暗叫奇,这丫头,写字风格自成一派,若她能坚持下去,日后必定是一个大家。
此时,杨老爷子开口了:“囡囡,书房里的文房四宝都是你二大爷给你配备的,你随便用。别让它光摆在这里当摆设品。”
他在穆家见过这砚台,知道这是小丫头自己的东西。老二也真是的,书房是为小丫头才弄的,屋里的书、纸、笔、文案、圈椅、罗汉床、屏风等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精心给小丫头配置的。可是,他又没有对小丫头说清楚。害得小丫头都不敢用,练字都用自己的笔和纸。
这个老二,怎么办的事?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无完人。
穆亦漾心里诧异,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二大爷的书房,我不也随便乱翻,免得翻乱他的东西。”
书房可不比一般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哪能乱动?自己的书房,也不肯给别人乱翻。更何况杨贞的书房。
只是,如果这个书房是二大爷给自己布置的,那自己可就是这书房的主人,想怎么弄都行。二大爷不愧是二大爷,财大气粗,一个书房竟然布置得这么古香古色,一屋的书味。
现在一切都可以说通了,为何她会闻到木饰味,以及书味,原来,这还真的是新一个书房。
杨老爷子开始贬自己的儿子,一点颜面都没留:“我那两个儿子,看到书就想睡觉。他们在书房里待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老杨家的书香气,在自己儿子这一代开始就断了,孙子杨宗更不用说,开学不到两天,书包已经弄丢三个。
没见到人就算,既然见到了,肯定要有所求。邓老爷子开始提自己的要求:“囡囡,给爷爷写副字吧。”
穆亦漾爽快地应下来:“一个字,还是一首诗?”
“一个字,我的姓。”
邓,这个字好写。穆亦漾转身回房:“稍等一下,我拿张纸。”
回房取张上等的宣纸过来,穆亦漾将其铺开,用镇纸压在宣纸的左上角。看到这个镇纸,邓老爷子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一尊狮子白玉镇纸,这可是收藏级别的镇纸啊,竟然被小丫头用来镇纸。
真的,真的只是被她用来充当镇纸的最原始最基本的功能,镇纸。
小丫头是真的不懂这尊镇纸的价值,还是她向来这么豪气?
他审视的眼光扫了一眼正在做准备的穆亦漾,然后,疑问的眼光暗示了一下杨老爷子。知道老伙计心里的疑问,杨老爷子只是微微一笑,不说他话。
邓老爷子的要求与别人都不一样,因为他喜欢草书,穆亦漾就用草书写个大大的“邓”字给他。
两位老人家对着这副字在那里评论,杨老爷子衷心地说:“囡囡啊,难怪你爸爸说你不写草书非常可惜。你看看,狂乱放纵,龙蛇飞动。”
不懂写字却精于评字的邓老爷子给出很高的评价:“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实相生。光从字面上看,还以为写字的人至少是个古稀之人。丫头,你该不会是个老妖怪吃了长生不老药。”
“谢谢您的美言。”穆亦漾谦虚的态度令老人家佩服,“我打小练字,练了差不多十八年。经过多年的磨练,再愚钝之人,也能写出工整的字。”
一心向着穆亦漾的杨老爷子把主意打到老伙计的身上:“大邓子,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写字,你不表示表示?”
怎么没表示了,邓老爷子表示自己是个慷慨之人:“丫头,想要什么,尽管跟爷爷开口。”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杨老爷子赶紧给穆亦漾出谋划策:“囡囡,你邓爷爷家里有不少好纸,我看着都眼红。”
“真的?”
听到好纸,穆亦漾的声调都开始升高,两眼发光,仿佛她听到的不是好纸,而是令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金银财宝。
从她的反应得知,这是一个书法痴人。何况,他看小丫头顺眼。于是,邓老爷子豪气地许下诺言:“爷爷给你一刀好纸。”
“大邓子,话得说清楚,不是千年古宣可不要。”
老杨头想挖空自己的家底啊,邓老爷子眼一斜:“囡囡,你不知道。你杨爷爷手里也有一刀好纸。”
“我知道。”
穆亦漾笑得特别开心,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一刀千年古宣,谁不高兴啊?
“这刀纸,老爷爷之前就送我了。”
哟,抠门如同葛朗台的老杨头,何时这么大方,转性不成?
一直安静看书的大卫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家里的爷爷打过来。
“大卫,爷爷听说,你和天使已经到了京城。”
前两天和天使通电话时,天使有对他说过行程,因此,弗朗西斯才打电话给大卫。
“是的,爷爷。我们现在可是住在宫殿都没有这么漂亮的房子里面。这里的建筑太伟大了,如同上帝的杰作一般。”
弗朗西斯对杨贞一家实际上并不了解,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大人物的存在,毕竟有过一面之缘。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竟然住进级别这么高的地方。
“大卫,你和天使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么,活动中心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深知爷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找他都没好事,都是把他当牛当马使唤。大卫忍不住抱怨:“爷爷,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我的岳父比你对我还好,我还是不是你孙子?”
“对你好的人那么多,不缺爷爷我一个。”弗朗西斯很没良心地说着,不在乎孙子是否受到伤害。“大卫,有空带天使回罗马玩。当初你们回来办婚礼的时候太匆忙,玩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等着天使回罗马,载他飙车。孙媳妇的车技,绝了。
老头子,只会压榨他,还想看孙媳妇。大卫没有聊下去的意思:“再说吧。没事,挂了。”
挂上电话,望着已经来到他面前的穆亦漾,他拉着她小手:“爷爷的电话,让我别忘管家里的事情。”
还有8个多月的时候,才开始动工,不着急。慢慢来,哪天心情好,他才会瞄上两眼。
京城已经来了,明天开始可以出去好好看看。穆亦漾想着:“我们出去玩,要不要麻烦杨叔?”
以天使路痴的个性,京城对于他们,人生地不熟,大卫认为,在他还没有熟悉京城的时候,身边还是有个向导较为方便。
“天使,让杨叔带我们转转。等我熟悉地形之后,我们再单独出发。”
也好,希望这个杨叔,比当初自己和妈妈婆婆来京城的时候遇上的一日导游大刘风趣一点。杨叔应该是二大爷这边的人,他跟着自己和大卫在外面溜达转悠,没关系吗?
转头一想,既然二大爷都亲自开口,应该没问题。
那边,杨老爷子和邓老爷子正在商量着,晚上吃什么。想到丫头每次来京城,必定到御坊吃饭。因此,杨老爷子瞅了一眼老伙计:“大邓子,晚上到御坊吃饭。”
御坊不是想去吃就能吃到的,邓老爷子乐了:“你提前几天预约?”
“不用预约,囡囡一家和御坊的老板渊源深厚,想去就去。”
想到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邓老爷子恨不得时间过得快点:“哈哈,老头子晚上有口福啦。”
杨老爷子精神很好,看着书案上一叠穆亦漾练字的宣纸,他大声地嚷着:“囡囡,和爷爷来两局?”
他可是经历无数场大大小小战争的常胜将军,没想到,老朽错花的时候,竟然会是屡败屡战的局面。想到自己每次与丫头对弈,每盘皆是输得一塌糊涂,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惨不忍赌。
不如,今天拉着大邓子一起丢人吧。
然而,令他不爽的是,穆亦漾竟然不合作:“老爷爷,天气不错。您不如看会书,逗逗鸟?”
也不想想他的棋风,臭棋篓子虽然不至于,悔棋达人妥妥的,赖账,偷棋,悔步,样样在行。棋风如此之差,穆亦漾不想与这样的棋友对弈。
小丫头不乖啊,不就是悔两步棋,有什么大不了的。杨老爷子不干了,他直接过去,拉着穆亦漾往罗汉床方向走:“你邓爷爷的棋艺高明,让你开开眼界。”
摸着良心说实话,大邓子的棋艺有两下子,与自己不分伯仲。最重要的是,他要亲眼看着大邓子在囡囡面前丢人现眼。
棋艺再高明,大邓子也只会是囡囡的手下败将。这点,杨老爷子信心十足。
被杨老爷子这么一吹捧,邓老爷子开始飘飘然:“囡囡,就和邓爷爷来两局。”
好吧,希望您的棋风别向老爷爷看齐。穆亦漾拉着大卫坐在罗汉床:“看我把两位爷爷杀个落花流水。”
大卫看看两盒棋罐装着黑黑白白的圆圆扁扁的棋子,头隐隐发痛。作为一个地道的老外,他喜欢的是国王王后的国标象棋,而不是这个放在棋盘上都很难拿得稳的中国围棋。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穆亦漾手边,右手随意地抓着妻子的垂落在后背的秀发把玩。根据以住的经验,不用说,赢家只能是天使。
杨老爷子早就爬上塌,双腿盘坐,坐在棋盘的中间:“快点,开局。”
邓老爷子执黑棋,穆亦漾执白棋。捻着手中的一枚子,邓老爷子正色道:“丫头,输了不许哭鼻子。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闻言,杨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花,大邓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得,他只管等着看好戏。
半小时之后,邓老爷子的老脸越来越结实,越来越黑,内心有一万匹马在奔腾咆哮。小丫头片子,难道她没听说过尊老爱幼?不知道留他一点面子?每盘都杀得他落花留水,他也要脸的好不好。
他不停地抬头,用暗示性很明显的眼光给穆亦漾示意,想让她放水。只是这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小丫头,没羞没臊地只顾得和她男人眉来眼去,一丝的余光都没给他,完全把他和老杨头完全当成摆设。
无奈之下,他只有和老伙计两人使眼色。今夜这个老杨头,存心在看他笑话,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不肯搭理他。在他眼睛都快要挤抽筋的时候,才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接受他的示好。
一开始,杨老爷子光明正大地给邓老爷子出主意,两人一起对付穆亦漾。可是,这招不管用,穆亦漾照样将邓老爷子围个水泄不通,
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于是,杨老爷子的手不安份起来。看到他偷偷地将棋盘边上的一枚子,不着痕迹的挪到另一格上,邓老爷子差点叫出声来。
“咳咳”,杨老爷子干咳着,邓老爷子把话堵在嘴里。好你个老杨头,你向来不是自诩正直忠实之人吗,为何竟然也学人家偷棋?这么做,即使赢了,可是也胜之不武。
咦,经过老杨头这么一糊弄,棋盘竟然发生了变化。刚才还处于生死挣扎的自己,现在豁然开朗,不但获得一线生机,而且前途一片光明。
妙,真是妙。对上杨老爷子递过来的眼神,邓老爷子眼里闪过一线精光。于是,本来还打算揭发杨老爷子的偷招的邓老爷子决定对此闭嘴不谈,嘴巴还理直气壮地说着:“小丫头,还有什么高招,尽管使出来。”
其实,火眼金睛的穆亦漾早就看穿杨老爷子的这招。对于老人家的路数,穆亦漾早就习惯和摸透。只要输得多了,老爷子就开会弄些旁门左道的伎俩。这也是穆亦漾不肯和杨老爷子下棋超过五盘的原因之一。
她双手撑着下巴,灿烂的笑容像阳光秀温暖,只是,不知为何,却让两个老人家心里有点发碜:“邓爷爷,该轮到我出招了。”
“放马过来,老头子等着你。”
穆亦漾手一落,把手中的白棋放到棋盘上:“一棋定江山。”
不行,邓老爷子气得直接在塌上站了起来:“明明我刚才还活得好好的。”
“也不尽然,看上去,您占据着很大的优势。可是,我这个子儿一落,你已经全部都落入我的包围之中。当然,要不是老爷爷的帮忙,我至少还要多走两步棋,才能将您杀得全军覆没。”
“好你个老杨头,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以为你是帮我,没想到,你是小丫头派来的间谍。”
义愤填膺、怒不可诉的邓老爷子大声控诉杨老爷子,他就说嘛,正直的老杨头竟然会耍手段,原来是为了让小丫头赢棋。
他不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丫头每盘都是赢得轻松,何须老杨头的帮忙?
杨老爷子心里那个气啊,好心没好报。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大邓子赢棋。上一秒大邓子还朝自己递来感谢的眼神,下一秒就朝他开炮。去他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用比杨老爷子音量更大声的声音回吼着:“你狗咬吕洞宾,若不是你求我,我会挪棋?技不如人,输就输呗,还冤枉好人。没天理。”
“你若真心帮我,我怎么会输得那么快?你就存心害我。”
“就你那臭棋,囡囡想输给你都难。”
“笑话,在我面前说臭棋,你说的是你自个吧。你有本事,来来来,换你来。看你能走几步。”
“我不来,下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笑话,当着大邓子的面输给囡囡,他的脸可挂不住。再说,他的本意也只是想看老伙计的笑话,可不是让老伙计看他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