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感慨

医院里，太姥姥又陷入沉睡之中，穆妈妈正坐在沙发上，与杨宗小声地聊天。

看到孩子守了自己一夜没合眼，穆妈妈心疼地说：“阿宗，现在已经没事，你熬了整整一夜，赶紧睡一会。有事，我会叫醒你。”

“姑，我不困。倒是您，又是搭飞机，又是敖夜，还是您睡一小会。”

因为穆亦漾提醒他，让他多注意两人的情绪，因此他的眼珠子一直不敢离开太姥姥和穆妈妈。此时的他可管祖孙俩是不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真要出什么，他怎么跟小丫头交代。

还好，祖孙俩说的，都是家常话，包括一些老太太教训兰姑的话，说兰姑太固执，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

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老太太最近竟然叹着气说，这不怪兰姑，谁让兰姑的性子像她年轻的时候。

敢情老太太经历生死离别之后，胸襟阔然开朗，性情大变？

他的眼神在太姥姥和穆妈妈两人来回扫射，心里对穆家三姐妹的性格更是疑惑不已。好在，三个丫头没有遗传到这两个女人的性格。或许，这是好事一件。

穆妈妈望着窗外原子灰的天空，幽幽地说：“现在的我，哪能睡得着。”

“闭目养神也是好的。”杨宗觉得，哄穆妈妈比哄小丫头，难多了。“这个节骨眼上，您可得打起精神。”

若是您倒下了，小妹她们怎么办。忙着照顾这照顾那，阿漪还有双胞胎儿子要照顾。

阿宗这孩子，心细，也会照顾人。穆妈妈很感激他和家里人对穆家的照顾，尤其是女儿在人家家里待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囡囡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吧。”

谁说的，小妹来了之后，他们接连获得太多意外的收获和惊喜。杨宗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小妹很乖，从不惹麻烦，我家里人可喜欢她了，全都被她收买。有她在一旁衬托，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好像我才是惹麻烦的那个。”

当着人家妈妈的面，他开始在吐苦水：“姑，您是不知道。小妹那张嘴哟，甜死人，哄人不要钱似的，嘴一张就能把你迷得团团转。您说，嘴巴这么甜的小丫头，为何偏偏和我这个哥哥不对付？我爸还说我俩天生犯冲，见面就吵。”

自己生的闺女，她了解。穆妈妈有点心虚：“你说一句，她顶十句？叫她往东，她偏往西？”

猛地拍着大腿，杨宗觉得，兰姑是自己的知音，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同道中人，他能不激动。更何况，这个同道中人，还是小丫头的亲妈：“我的亲姑，还是您理解我。您不知道，别人说什么，小妹都说好。可是轮到我，她却端的两个标准。我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了她还不听，一个劲的反驳你。回回都将我气得想扭她耳朵，偏偏我又打不过她，只得硬生生地将这口老血给憋回去。您说，我憋不憋屈。”

义愤填膺的杨宗说得口沫乱飞，将他的不甘和冤屈一吐为块：“小妹哪哪都好，就是不听话。”

说到这点，穆妈妈一万个赞成：“她只听她肯听的话。”

不听话的时候，她这个当妈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小女儿回炉重铸。深有体会的她对杨宗致以最高的歉意：“阿宗，这段时间，难为你了。我这个囡囡，可爱的时候像天使，可恶的时候是魔鬼。”

形容的不错，天使亦魔鬼。杨宗深以为然：“还好，除了我打不过她之外，其他人也打不过她。要不然，我还不被其他人给笑死。姑，您怎么将小妹养得这么暴力，动不动就用拳头压人。她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小心我打你。女生这么暴力可不好，得收敛一点。”

小女儿的宗旨就是，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何必浪费口水？简单粗暴的方面，收到的效果往往最直接。

对此，穆妈妈赶紧甩开这个锅：“不关我事，都是我爸妈和叔叔惯的，不能怪我。”

兰姑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么的柔情似水，温柔娴淑，怎么可能教小妹舞刀弄枪。杨宗理解当妈的不易，有老人插手的教育，一般都很难教。

他把自己对穆亦漾的不满全都对着穆妈妈倾诉之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人家妈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赶紧扭转话题，开始说穆亦漾的好话。

“小妹这人，特别仗义。每次打架，我都叫上她。只要小妹出场，场场我都能捞场子，倍有面子。”

你是夸我女儿还是贬我女儿？前一秒还说她暴力，后一秒夸她会打架，前后矛盾。穆妈妈有点愕然，不知如何回应。

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的杨宗立即改口：“小妹对人特别大方。她的豪车，我随便开，有应必求。特别是她最新的那辆凯迪拉克，我开的次数比她还多。”

糟糕，小妹的车，都是大卫送的。看到穆妈妈的脸色有点黯然，杨宗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这张臭嘴，哪壶不开提壶。

他有点结舌，生怕自己再一次说错话：“自从小妹来我家之后，我们家多了许多的欢笑声，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老爷子们可喜欢小妹，很多时候，他们宁愿带小妹出去玩，也不带我。”

想想都有点心酸，老爷子们说的，带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出去，倍有面子；带个老光棍孙子出门，丢脸。

囡囡向来有人缘，穆妈妈是知道这点的：“阿宗，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一家为囡囡做的一切。尤其是在离婚这事上，没有你们的帮忙，事情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真的谢谢你们。”

离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国际婚姻，光是时间就能将消耗你大半的精力。而且，当初，还是杨宗亲自送离婚判决书到罗马给囡囡。

穆妈妈的感谢，让杨宗不太习惯。他搔着耳朵：“姑，瞧您说的，太见外。我只是觉得便宜那金毛，算他运气好，我没遇到他。否则我肯定揍到他爸妈都不认识。”

“婚姻和爱情都是你情我愿，爱若不再，情亦消逝。何苦脏了自己的的手？”

熟悉的话语，杨宗觉得他仿佛听到穆亦漾也是这么说过。不愧是两母女，看法多少有相同之处。

眼前的孩子与她谈得很投机，穆妈妈突然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阿宗，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老实回答？”

“当然，您随便问。”

稍微犹豫了一下，穆妈妈小心谨慎地说：“这些日子，大卫或者他家人，有没有私下你联系，问一些关于囡囡的问题。”

杨宗一愣，小妹都已经离婚，那些人怎么还联系小妹。难道，那个金毛这么快就后悔，想破镜重圆，还是藕断丝连？

“没有。姑，那个男的和你们联系？”

要不怎么说男人大部分都是犯贱，好好的宝贝丢了不要，失去后才会后悔。

他挺直身子，认真的劝着穆妈妈：“你们可千万别被那金毛给骗了，他伤害小妹一次不够，还想着伤害小妹第二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出轨，只有无数次和零次，没有什么一次二次这种说法。小妹就是一个大傻瓜，迷糊蛋，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信。您是过来人，您对这事，应该比小妹看得更透彻。姑，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杨宗心里有点着急，他担心穆家人会再一次被金毛欺骗。小妹是个喜欢看帅哥的花痴，穆家一屋子的女人，不至于也都是颜值控吧。

穆妈妈摇了摇头：“你想多啦。大卫是有打电话给我们，不过，他只是向我们道歉。还有，他的家人，特别是父母、爷爷奶奶与囡囡的关系要好，时不时打电话给我们家，问问囡囡的情况。他们觉得没脸面对囡囡，不好意思打给她。所以，就打我的电话。”

婚都离了，还联系什么，断个干干净净的最好。杨宗觉得那些人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无事献殷勤，姑，别理会那家人。”

穆妈妈将目光挪到太姥姥的身上，看着老人家孤单只影，心里有点悲凉，有感而发：“阿宗，兰姑知道，不应该说这话。可是，听姑姑一句劝。你年纪已经大了，早点结婚生子。就算不为你，就当为父母想想。”

“你姥爷就有你一个外孙，如果你没有后代，那他的血脉就断在你这一代；还有你爷爷，你哥不肯要孩子，你就是他唯一的希望，难道，你也要让你爷爷的血脉在你这一代终止？不说别的，看看你们身边的人。像他们这些老寿星，哪家不是儿孙满堂。我们老人和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我们希望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圆圆满满。”

“一个家庭，没有孩子，是不完整的。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如果大家都不想生孩子，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人类将不复存在。我知道，或许你们年轻人会觉得我们老年人自私，总是催你们年轻人结婚生子。然而，等你们到了我们这种知天命的年龄，你们的想法就会改变。然而到那时，即使想要孩子，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我很感恩上苍对我的眷顾，现在的我，儿孙满堂，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充满欢声笑语，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因为我有一大家子的人共同面对，共同解决。阿宗，说句难听的，哪天家里的大人一个个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你一个人。哪一天，你生病的时候，卧床不起，可是身边连个给你倒杯热水的人都没有。那种情况，是最凄凉的。姑姑知道你家境好，找对象或许不像他人那么顺利和容易。可是，遇到对的人，你赶紧抓住，别放过她。我相信，只要遇上对的人，自然而然的你就想着快点要个孩子。”

“别的我就不说，先说我自己。如果我没有生孩子，我奶奶看我孤身一人，她死不瞑目；阿漪为何坚持要抱孩子过来，为的是让我奶奶安心，希望给她一些盼头，让她能够多陪陪我们。特殊时刻，精神上的安慰，会产生让我们意想不到的结果。阿宗，爷爷姥爷年纪大了，难道你不希望，在老人百年之前他们不再为你操心，一家人过着人人羡慕的四世同堂、人丁希望的日子？”

语重心长的话，给杨宗带来很大的感触。他缓缓的说：“我也渴望结婚。只是，我在等我的她出现。你们放心，像您说的，遇到对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再说。”

缘份，是一种最奇妙的关系。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自己的缘份。可是，即使没有遇见自己的有缘人，大多数人，不也是结婚生子，走着最传统的老路，完成自己的人生。

深有感触的穆妈妈说的很直白：“或许你们年轻人会说我们老的自私，逼着你们完成人生大事。某个角度来说，我们长辈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孩子，每个人的想法，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都会产生变化。”

认真听着穆妈妈的话，杨宗发现，他与自家老爹从来没有探讨过的问题，如今，竟然与穆妈妈在讨论。

他想听听穆妈妈的想法：“姑，对于您的婚姻，后悔过吗？”

“不后悔。”

穆妈妈从不为自己的婚姻后悔：“曾经，我也拥有过最真挚最纯洁的爱情。只是，爱情后来变了味。然而，不能因为感情的破裂而否认它曾经的美好。我爱过，也恨过。如果没有这段婚姻，我就没有我三个最宝贝的女儿。如果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我没有早点离婚。自以为是的我，以为我是为了孩子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被他人指指点点。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正是因为我的错误想法，才会导致我孩子对婚姻生活的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在囡囡身上充分体现出来。如今，不只是她，包括穆爸爸，两人都在为中年的自己的错误决定而内疚。

他们甚至担心，万一丈夫出轨这事，将来也发生在阿涟和阿漪的身上，说不定她们也像囡囡那样，二话不说，先离了再说。

杨宗安慰着穆妈妈：“姑，您和叔别自责。”

自责也没用，事情都已经发生，能做的，只有面对。穆妈妈抬头望着病床上沉睡的太姥姥：“为何我不能像奶奶那样果断，背叛爱情的婚姻，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我奶奶，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女人，一定要自强自立，没有生存本领的女人，腰杆子永远没办法立起来。当初自己怎么那么傻，爸妈和叔叔都在自己的身边，为何她愣是没有离婚的勇气？

她苦笑，承认奶奶对自己的评价：“我奶奶有句话说的很对，她说我很自私，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没有替他人好好考虑过。”

性格不同之人，所做的决定也不一样。杨宗可不敢做太姥姥那样，直面穆妈妈的弱点：“姑，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观点也不同。再说，即使您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可是，在小妹她们三姐妹看来，您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是啊，她何德何能，拥有三个贴心的女儿。穆妈妈鼻子都有点发红：“阿宗，你看，这就是有孩子的好处。即使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的孩子却永远爱你。”

兰姑真让人小瞧不得，说来说去，话题怎么又绕回结婚这事，杨宗瞬间对穆妈妈佩服的五体投地。看人家的口才、思路，家里那四个老光棍，连兰姑的一根小指头也比不上。

三月初的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下午时分的天空，看着像傍晚的光景。补眠之后，杨贞来到大人物的办公室，大曹哥、男神和其他几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今天不用上班，这些人难得聚在一起，商讨的，并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他们正在上演和睦融洽的温馨大戏。

见状，杨贞没有什么心思参与，偶尔忍不住开个小差。这不，马上被好事的男神抓到。他大惊小怪地咋乎：“醒醒，杨小二，现在不是作白日梦的时候。”

走神的杨贞不多见，大家都很好奇，目光全都聚到杨贞身上。被抓现行的杨贞也不恼，扫了男神一眼：“人如其名。阿水，你口水多过茶。”

大人物的核心人物干架，有什么比这出戏更精神。有人津津有味的看着，甚至还端起茶杯喝茶。

被呛了一脸的男神觉得最近杨贞的脾气越来越见长，而且还是闷骚的那种，典型的更年期复发的节奏：“杨小二，我可没惹你。有气，回家对你儿子撒去。”

莫非，杨小二被半个月前他家儿子伊沐的婚礼上给刺激到，所以一直对他怀恨在心？

瞥他一眼，杨贞不紧不慢地说：“少东拉西扯，谁让你自个儿撞我枪口上。你啊，有时间管这么多闲事，不如，催你儿媳快点生个大胖孙子给你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