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大炮说曹之敏是蜘蛛人,瞧他被挂在半空的样子,就像织网的蜘蛛。杨贞心里一乐,丫头给别人取外号时,永远都是那么贴切逼真。
镇定自若的大曹哥不理会儿子的急切呼救,他的注意力除了大门打开那一瞬间,儿子的怂样串入眼睑之后,他就把目光转向厅里的其他人。
看到老虎和狐狸,他并不意外。可是山羊的身影,却让他僵硬了半秒。要知道,山羊是那些老爷子里面最不管事、最中庸的中立派。今天倒好,为了孩子们之间的吵闹,竟然也带了人过来。
在外面看到疑似他营里的人时,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进入大厅,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力仍然一如既往的毒辣。
环顾整个大厅,不用说,地上挤到一处蹲着的那伙人,肯定是之敏的人。再看看别人,从身上的制服来看,除了两三个看着像经理的样子之外,都是些保安。
光凭这些保安,把之敏这些人打趴?大曹哥心里的疑问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无数个。
扬起手里的账单,穆亦漾嫣然一笑,笑容比阳光温暖:“哟,财神爷来啦。”
听她的意思,用钱来解决问题。大曹哥心里一直紧绷的弦有所松缓,语气温和:“囡囡,之敏这个混账,打扰你了今天。”
一句打扰就想了事,白日做梦。穆亦漾才不跟你客气,该怎么做她还是怎么做:“故意找茬的人,什么借口没有?打我的人,影响其他客人用餐。好些人趁乱逃单,害我损失大笔的钱。”
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把她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既然自己的靠山来了,曹之敏觉得无需顾忌什么,心中有底气的他在上面吼得震耳欲聋:“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你敢说自己没动手打人?”
认真说起来,他的人只是在闹事,第一个动手的人,明明是那个臭丫头带的好头。
噪门大了不起啊,穆亦漾来了一记狮子吼:“我又不是傻子,傻站在那里任你打。你自己下黑手,想赖在我头上,没钱吃饭买不起单,不会找你爹要钱?”
声音之大,令大曹哥差点想捂住双耳。刚才那声音,起码也有80分贝。小小的人儿,怎么会发出分贝如此之高的音量?
凭着高分贝的狮子吼,穆亦漾在音量上完杀曹之敏,这才扭过头,指着周小军对着大曹哥告状:“你问问那人,看看你儿子都干了哪些好事。”
当着大曹哥的面,周小军哪敢说谎,只得一五一十的简短地把事实又说了一遍,气得大曹哥的血压蹭蹭地往上涨。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矛盾,原来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事,往大了说,即使真的有蟑螂老鼠,最多人家也就说你饭菜不干净,让你整改完了继续开张营业,还不至于到关门大吉的地步。
现在可好,你的黑手才刚张开,马上被人给按住,还人证物证齐全,被人威逼利诱逮个正着。咋整?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为何会让营里那三位老爷子出去?之敏打不过人家,究竟叫了哪些腰杆子硬挺的人过来?该死的小子,专门来坑他的是吧。
被吊在半空的曹之敏觉得脖子勒得难受,他略带哭腔地声音听着还怪委屈的:“爸,你赶紧的,把我放下来。”
想的美,穆亦漾冷冷一笑:“这笔账没算清楚之前,给我在上面好好地待着。”
算吧,早结早了,再继续待下去,大曹哥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在穆亦漾这个小辈面前还真抬不起来:“囡囡,你放心。今天你的所有一切损失,我双倍偿还于你。”
“痛快。”
穆亦漾一副‘我最好说话的样子’,令曹之敏气得毛发都竖起来:“我这人啊,从不吃亏。既然您这么大方,我不笑着接纳,岂不是看不起您嘛。”
她将手里厚厚的账单小票硬塞到大曹哥的手里,不管人家看得懂还是看不懂:“今天逃单的人,全部都在这里。刚才收银的告诉我,这里,一共是三万八。您大方地说要两倍赔偿,那就是七万六。谢谢您。对了,您老要不要发票,我让财务给您准备。”
其实,大曹哥也只是那么一说,他完全没想到,穆亦漾竟然还真敢开口跟他要钱。不单要钱,而且还是特别实诚的,按他自己开出去给人家的条件,双倍赔偿。因此,听到穆亦漾的话之后,反应不过来的他,顿时愣在现场。
见状,杨贞不得不上前,意思一下:“囡囡,你把之敏吊在上面,气出算出了,赶紧把人放下来。”
你想做和事佬,得看别人答不答应。虎老爷子不满意了,他出声阻止:“小二子,孩子们的事,大人少插手。”
既然那样,您老带着一车又一车的人,把内院出口围得苍蝇都飞不进来,做何解释?大曹哥知道是儿子故意挑事,他理亏,只能嘴巴上说着好话:“老爷子,之敏这事做错了。我一定狠狠削他一顿,让他好好给囡囡赔礼道歉。”
对不起那三个字,最不值钱,我才不要。穆亦漾不领情:“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赶紧的交钱,然后给我闪人,你家里暖和赶紧回你家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只是,大曹哥这种人,身上怎么可能会带钱。他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人识相地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双手递给他。
大曹哥觉得手里的卡烫手的很,恨不得赶紧甩掉:“囡囡,给。”
穆亦漾知道如何使用刷卡机,她痛痛快快地在键上按了几下,然后再将刷卡机递给他:“您看,七万六,没错吧。麻烦您输一下密码。”
刚才拿出卡的那人,小步走上前,替大曹哥输入密码。看着收银小票从刷卡机自动冒出来,穆亦漾满意地点头:“成交。”
大曹哥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痛:“囡囡,你看,之敏他?”
自诩视力尚好的他一直刻意忽略地上那堆光明透亮的玻璃渣,亲眼所见之后,他才明白,为何刚才君施在电话里的声音那么着急。
那么碎那么薄的玻璃渣,真的掉到里面,生命肯定无忧,只是嘛,,那些玻璃渣把人扎成刺猬一样,皮肉之痛,一般人可受不了。
钱拿到,货可出。穆亦漾头也不抬,随手拿起矮几上放着的一把水果刀,一甩,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往下掉的曹之敏吓得魂魄离体:“救命啊。”
只是,他的啊字才刚说出来,就感觉到下面已经有好几人同时接住自己。惊魂未定的他站不稳,若不是旁边的人扶着他,他的脚都要跪到地上。
怪事,自己下面不是玻璃渣堆吗,怎么掉下来之后,他一点事也没有?
刚才曹之敏的惊吓声又一次突破80分贝,短短时间,接连受到高分贝噪音冲击的大曹哥,觉得再在这里待多两秒,他迟早都被这两个搞事的年轻人吓死。
他走到被众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的曹之敏面前,伸手将他拽过来,硬把他拉到穆亦漾面前:“道歉。”
“凭什么?”
一把挣拖开来的大曹哥气得破口大骂,不肯向那个害他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对我又打又骂,我还没找她算账。”
“算账?”穆亦漾痞痞一笑,看着曹之敏心里发冷,“咬人的狗不叫,你倒是个例外。咱们两个该算的账,不是一笔两笔那么简单。就昨儿个说,你在北林的生意被我搅黄,心里有气,所以今儿个跑我这里来撒野。怎的,你敢不认?”
听到北林两字,曹家父子两人心里皆是打个冷颤,只是,老狐狸的作风,没有将异样显示在脸上。
毕竟心里有鬼,说起话来也不敢嚣张蛮横,曹之敏自是不肯承认:“一派胡言,我哪有什么好事。”
“就你这奸商肚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穆亦漾脸上那种“我一眼把你望穿”的表情令曹之敏心里打鼓,大曹哥的老心脏也是七上八下的被吊在半空中。谁都不知道,这些人,对于北林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小丫头的表现,是有心,还是无意?无人知晓。
然而,小丫头作事素来我行我素,很少听说她会听从某人的安排。那么,会不会,北林之事,只是无心插柳?
幸好,很快,大曹哥就听到穆亦漾自以为是的声音响起:“别打着租山林的晃子,干着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你在北林的奸细可是全招了,你不过是眼馋人家那里的天然温泉,想着盖高级养生会所,然后狠赚一笔。”
咦,臭丫头哪知道这些明眼的打护?真的是那些见钱眼开的人,已经屈打成招?曹之敏真不知道这个臭丫头打哪得到的消息:“说话无凭无证,信口开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即使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北林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爷爷们说的,就算他们要出租山林,那也只会租给我。你啊,哪边凉快你滚哪边去。”
专门坏他好事的臭丫头,曹之敏对穆亦漾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打不过她,她的身边又有N尊大佛在,他早就想出一万种方法整死她:“算你狠。不过会几句满语,了不起吗?”
那天他明明有听到小丫头和北林的居民用满语交流,占着语言的优势,鬼知道她怎么抹黑的他,搅黄他的好局。
“我当然了不起。对北林的人来说,我是自己人。你呢,只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外人。胳膊肘不会往外拐,在你和我之间,他们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你。”
穆亦漾绕着曹之敏的身边不断地转圈,还背着手挺着胸在那里耀武扬威。不知内情的人,觉得那个狗仗人势的小人是穆亦漾,曹之敏反倒成了有苦说不出的苦主。
说来话去的一小会儿功夫,大曹哥判定,这次他儿子的北林之行受挫,九成九是个意外,外人对北林之行的真正意图一无所知。而穆亦漾,她的出手阻挠,不过是为了报复曹之敏之前针对她的各种小动作。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穆亦漾还是一个被人宠坏的无法无天素来只有她给人气受从无人给她气受的小祖宗。只是,这一次的报复,来的那么巧合,所以才会令自己顾虑重生。
心中大定的大曹哥觉得,事情闹成这样,心里有再大的气,该出的也出了,是时候适而可止:“囡囡,之敏他做事没有分寸。今天这事,是他的错。你要打要骂,曹伯伯绝不阻拦。”
老狐狸,想着以退为进。别以为他这么说,会令丫头反倒不好意思为难他儿子。想的美。一直沉默不作声的山羊慢吞吞地说着:“囡囡,你们有什么矛盾,自己解决就好,为何偏偏找上大人?他们日理万机,时间宝贵的很,哪来的闲功夫来管你们这些破事。”
明晃晃地在打曹家人的脸,曹家大人是出现,穆家长辈的影在哪儿呢?大曹哥身居高位,亲自出手处理孩子们的纠纷,不是以权压人吗?还有,儿子打不过人家,找上老子帮忙,这么孬种的事,你身为大人还好意思出现?
这话说的,让人忒难受。山羊,错了,他的绰号该叫狐狸。咦,也不对,狐狸这个名称,早就有人占了。唉,这些老爷子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鲜少受到这些老前辈们的“关照”的大曹哥那个尴尬,无法用语言描述。可是,该厚脸皮的时候,他绝不皮薄:“老首长,您家里没有不成器的儿孙,体会不到我的苦。我三番五次地给之敏擦屁股,已经习惯。还好囡囡手下留情,没赏之敏一顿辣条。不过,回到家之后,这盘抽条,他是吃定的。”
觉得闹的差不多的杨贞站出来说话,只是,他的话,却引来诸位老爷子的白眼:“囡囡,差不多得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不够,远远不够。穆亦漾坦然的视线盯着曹之敏,无比认真地说:“你等着,今天这出,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加倍奉还,让你终生难忘。”
“来啊,怕你是小狗。”
被穆亦漾这么一激,好不容易平息自己怨气的曹之敏心中的怒火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爷我等着,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曹之敏,你马上给我滚回家去。”
忍不住抬起脚来,踹到儿子的屁股上。大曹哥觉得今天绝对是他活了六十五年来第一次最难堪的时刻,孩子果然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话,古人诚不欺他。
再不离开,谁也不知道这两个熊孩子会不会再大打出手。即使小丫头不出手,估计那三位老爷子都会动手打人。没瞧见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曹哥拖着曹之敏边往外走边回头说:“囡囡,今天我先带他回家。改天我一定让之敏登门道歉。”
离我家大门越远越好,我家才不会接待曹之敏这种混蛋。穆亦漾挑衅着逐渐远去的曹之敏:“汪汪,记得,下次换你家老太爷来给你解围。”
曹之敏啥时候有个叫小名的汪汪?看到杨贞不解的眼神,穆亦漾好心地解释:“他怕我,是小狗。”
狗狗叫起来的时候,不就是汪汪汪地吠吗?
短短一天之内,曹之敏又多了两个外号,一是蜘蛛,二是小狗。气得曹之敏腾地回头欲要冲过来找穆亦漾拼命,大曹哥眼疾手快地大手一挥:“架他到车上去。”
山海阁可真大,从正厅走到大门口,得有不少路。一路上,好些有身份有地步的人不断地往这边瞄着。看得大曹哥只想拿块面巾,盖在自己的脸上。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大门口,坐上车的大曹哥口气不善:“快点开车,回家。”
盯着怒气冲天的儿子,大曹哥此时的内心却平静得如同酒潭水:“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一个字。有事,回家说。”
“老爹,那丫头太过分。您不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
一进门,就看到儿子被人挂在半空中,任何一个当爹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好受。大曹哥冷冷地打断:“谁让你斗不过人家。从小到大我都教你,要么不做,做就得做得天衣无缝。”
“谁知道小丫头胆大包天,竟然用严罚烤打这招。”
若不是迫于她爆力施压,周小军那混蛋也不至于全招了。想到她那几鞭子,还有动不动就扔刀子的习惯,曹之敏忍不住打个冷颤:“爹,鬼见愁果然是光头阎王一手调教出来的,出手就要人命的那种。”
哟,难道见到儿子忒到家的表现,大曹哥仔细地打量着儿子,终于瞧见他脑袋两鬓小小的光秃的地方:“你头发怎么了?”
该不会,也是丫头的杰作?
闻言,曹之敏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彻底地瘪了:“让那丫头削的。您不知道,她的手一扬,感觉到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朝我飞来,一亮一亮的,如果不是我的头发掉到地上,我都看不出有把刀冲我头上招呼来着。”
瞥见儿子围在腰上的外套,大曹哥脑仁又是一疼。不用怀疑,儿子身上穿的开裆西裤,肯定也是丫头手一扬之后的结果。如此说来,丫头不但脾气大,功夫也有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