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二伯母拿着热毛巾给阿溪拭擦脸蛋,脸上满是心疼:“阿溪,渴吗,饿吗?喝点石斑鱼汤吧。”
石斑鱼汤是穆妈妈从家里熬好后带过来的,放在保湿壶里还热乎着,穆妈妈离开之前,特别交待二伯母,让阿溪姐姐无论如何都得喝点汤补补身子。
因为是穆妈妈亲手炖的,想到婶婶的手艺,阿溪勉强同意:“好吧,妈,我就喝一小碗。”
好不容易才劝得妻子喝点东西,阿文手脚麻利地打开保温拿,盛了一大碗汤,小心翼翼地端到阿溪身边,舀一勺子送到阿溪嘴边:“小心,别烫到嘴。”
不得不说,穆妈妈的汤水果然是一绝,本来阿溪只打算喝一小口,结果在靓汤滋味的诱惑之下,那一大碗汤全部都灌进她生完孩子之后空瘪的肚子里。
女儿喝得香甜,让二伯母欣慰不已。还是弟妹的手艺好,要不然,挑食的阿溪哪会吃得这么开胃。看来这几天,还得拜托弟妹,让她帮忙,继续炖些汤水给阿溪补食。
阿溪喝完汤之后,这才抽空好好看着儿子的长相,她心里有点不服气:“妈,你说我两个妹子生的孩子,皮肤光滑圆润,轮廓分明。为何我生的小孩,一个个干瘪皱巴,丑不拉叽。”
我呸,小孩子不懂事,这妈是怎么当的,哪有亲妈嫌自己的娃难看?若不是看在女儿刚剖腹产身子骨弱不禁风,二伯母恨不得用手指头狠狠地戳阿溪的脑袋:“大吉利事,刚出生的小孩,十个有九个都长这样。”
话虽如此,二伯母也是眼馋小叔家的外孙子们个个长得珠圆壁玉似的。想了想,她开始数落女儿:“要怪也怪你,也不想想怀孩子的时候,阿涟阿漪吃的什么,你又吃的什么。当妈的营养不良,还想娃娃好看。别太贪心啊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怀孕里受的苦,阿溪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我的身体与两个妹妹没法比。她们怀孕的时候,就像喝白开水一样简单;我倒好,被自己的娃硬生生折腾个十来月。”
岳母和妻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阿文左看右看,不敢出声,更不敢站队,免得一个小心,惹火上身。好不容易,他见缝插针憋出一句:“阿溪,时间不早,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经丈夫这一提醒,阿溪才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累:“也好,妈,你也回家歇会儿。这里有阿文陪着我。”
医院里有女婿陪着女儿,二伯母得抽时间回家再取点东西过来。阿溪是剖腹产,至少在医院里待一个星期,需要用到的东西不能少:“阿文,你也别忙着,抽空休息一下。阿溪,需要什么,随时打电话和妈说。”
好生叮嘱女儿女婿一番,二伯母这才离开医院。只是,她转身就去了小叔子的家里,而不是回到自己家里去。
二伯也在穆家,他坐在新楼一楼客厅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与穆爸爸聊天。客厅只有两兄弟在,说话自然随意。
右手中指有节奏地在扶手上敲着,穆二伯还沉浸在荣获外孙的喜悦当中:“九斤,你说,孩子的名字,也排我们穆家的班辈,如何?”
“好事。”穆爸爸双手双脚赞成,“阿文家里没有论辈的说法,我们给孩子排穆家的辈,他应该不会有意见。”
当时给婉亭取名字的时候,穆爸爸曾和穆二伯商量,给孩子排嘉字辈。只是,当时二伯给孩子算命时,算命先生说孩子较为娇贵,不可给她安上太多束缚规矩之类的东西。于是,二伯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名字嘛,穆二伯早就想好,姓廖,排行嘉,名铭,廖嘉铭:“你说,孩子的爷爷奶奶有没有给孩子取上中意的名字?”
亲家那边的行动,穆家人还真没几个考虑到,平时大家的联络也不频繁。穆爸爸觉得取名一事,没那么复杂:“不如这么着吧,把中意的名字一字摆开,让他和阿溪两人挑选,爱选哪个选哪个。”
那些名字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不管阿文和阿溪选哪个,都是好名字。
“也行。”
别看穆二伯把话说得好听,让女儿女婿选名字。其实啊,在他心里,廖嘉铭这个名字,就是外孙的名字。到时,他会直接告诉阿文,让这个听话的女婿按他的意见给孩子取名。有时候,穆二伯在家里,就是典型的一言堂。
说完名字的事情,二伯这才与弟弟说些正经事:“前些天你和我说的事情,可有眉目?”
既然是自己的二哥主动提起这事,穆爸爸没有隐瞒,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与二哥详说:“这事十有八九是冲我老三来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查到是谁伸的手。”
小漾这孩子,惹祸的本领杠杠的,不愧是穆家人。人到哪,祸到哪。提到这个让他头痛的小侄女,穆二伯忍不住叹气:“有个惹祸爹,生个惹祸女。小漾这回,又碍谁的眼?”
自己的侄女他清楚,不是个惹事生非之人。只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不惹事,事来找她。然而,她不惹事,不是她怕事;真要遇上事,那就直面事。
现在头痛也来不及,二伯那只一直在叩扶手的食指停了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能让京城的人把手伸到老家来搅局,这背后之人不是小蜢小蚱。小漾年少不更事,性子又不像她娘那么狠。要想给伸黑手的人一个教训,只能由他们这些长辈插一手。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穆爸爸也是这么想:“快啦,等我把这事查清楚,来个了断。对了,到时,我离开海门一趟。”
知弟莫如兄,二伯微微皱起眉头:“你要回晋安一趟?”
晋安离京城不远,解决这事之后,从京城顺路回趟晋安,连道都不需要绕。
当年老祖宗离开晋安已经五百多年的时间,这些年来,虽然与祖籍那边的人一直有联系,可是一直没回去祭拜先祖。
“那里毕竟是我们穆家发源之地,是我们的根。回老家看看,也是应该。”
穆爸爸还有着自己的考量:“二哥,给你透个底。我三个姑娘在京城里有产业,老三还要在京城里待着。所以,这次我打算带老三回老家认亲。”
虽然自己这一支早在五百年前离开晋安,可是大家都姓穆,都是一个祖宗繁衍出来的后代,即使不认识,没联系,大家仍是一家人。以穆家人护短的性格来说,有一帮亲戚在老三的身边护着,就算旁边有再多的心思,蠢蠢欲动之前也得瞻前顾后。
对于太姥姥的事情,穆二伯知道的不多,但是他知道,这可是在当地是个传说的人物。刚才小弟虽是用产业一词来代替,然而穆二伯认为,传说中的胡大小姐给三个孩子留下的,或许用金山银矿来形容也不为过。
树大招风,更何况,小漾如今在杨贞的身边待着,本来就容易扎别人的眼睛。穆二伯觉得,这时候带小漾回老家认亲戚,不失为一个助力:“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家里的老老小小。”
得了吧,就你,还照顾人,人照顾你还差不多。穆爸爸不放心地扫了自己亲二哥一眼:“我说二哥,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你家里现在也是老弱妇孺居多,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别给孩子们添乱。还有阿洋,我老觉得他那些哥们会时不时把他往之前的生活轨道上拽。你啊,还是得多提醒阿洋两句。”
阿洋耳根子软,被人哄两句都找不到北。那孩子又没什么心眼,若是人家想针对穆家,那孩子就是那个最佳突破口。
回穆家村实打实地干了几个月的苦力活之后,现在的阿洋安份守己,孙子的很。虽然本人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然而他的改变已经令父母家人满意不已。小儿子这几个月的变化,穆二伯看在心里:“我一直都盯着阿洋,阿霞大着肚子,他现在忙着照顾老婆和未出世的儿子。阿溪又有阿文照顾着,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远在京城的穆亦漾,接到大姐的信息,得知阿溪姐姐的儿子出生,高兴的她跑到大人物家里,直接拉走旦旦跑出去玩,说要好好庆祝庆祝。
看着欢天喜地的穆亦漾风一样地拉走自己儿子,坐在客厅里的大人物捧着茶杯没回过神来:“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小丫头话说的贼快,他听不清楚刚才她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唯一听清楚的,就是旦旦在离开的时候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他要在御坊里大开肚戒。
“我刚才也没听清,咳,孩子嘛,一点小事也能开心的像中了头彩。”
大人物夫人合上手里的书,觉得有些事得先和丈夫好好商量:“我爹说,让我把旦旦送到他那边,让他好好磨练磨练。”
让施老爷子磨练他的宝贝外孙,鬼信哟。哪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施老爷子也舍不得对旦旦半个不字。
大人物觉得他的好岳父只会给他添乱:“旦旦那小子动的什么歪心思,你不知道?”
无非是这小子觉得上学又苦又累,想着找个风水宝地好好逍遥,于是把主意打到老人身上,想跑到老人身边过清闲日子。
皮痒的小子,看他这个当爹的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懒儿子。若是传出去,他连自己儿子都管教不好,他还怎么管下面的人。
唉,这就是中年得子的一个坏处。孩子都被宠得没边,怎么办才好?大人物夫人心烦意乱,觉得自己的白头发越来越多:“横竖没得法子,你说怎么办?我觉得啊,旦旦没心思学习,多半是受到囡囡的影响。他老说囡囡不用上学,每天这逛那逛,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人就是这样,只看到别人光鲜的一面。大人物瞬间有股想把儿子送到深山老林里修炼的冲动:“小丫头那是玩?人家这里一逛,那里一钻,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花绿绿的票子就到手了。再说,那丫头上学都是跳级的。如果旦旦也像囡囡那样聪明,别说把他送到他姥爷那里。就算旦旦想到火星逛街,我也想会办法给他造一架飞船送他过去。”
臭小子,看到人家的好只会羡慕。有本事,他学人家一学啊。大人物越想越生气:“你说这小子,莫非他的情伤未好,一直在伤春悲秋?”
生日那天发现女朋友劈腿,这事换成谁,谁都会难受。可是,也不至于接连好几个月,你都躲在情伤的阴影里独自舔伤。
看看他的同龄人,囡囡那个小丫头,离个婚,照样太阳东边升起,精彩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玩玩,这才是人该做的事情。多好。
“胡说八道些什么。”大人物夫人赶紧打乱大人物的疯言疯语,“旦旦可不是青春期的少年,哪来的情伤未愈。我看啊,因为有囡囡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他身边做对比,他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缚手缚脚。”
还缚手缚脚,像旦旦这个年龄,别人还待在教室里学习,有哪个老爹像他那样,帮着儿子逃课。若是当年,他敢像旦旦这样对老爹提要求,早就被老爷子藤条侍候上:“等着吧,今晚旦旦回家,我非揍得他连老爷子都认不出来。”
当儿子三岁呢,还揍他。大人物夫人觉得丈夫不过在发牢骚,她看了一眼手表:“行啦,你下午还要和小二开会,趁着现有还有时间,赶紧休息一小会。”
最近一段时间,大事小事一大堆,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大家忙得不要开交。有时候大人物还要东南西北满天飞,两脚几乎没有沾地的时候。
老婆大人说的是,大人物伸个懒腰,起身回卧室,边走边唠叨:“小丫头自家的饭馆可不少,只是为何一直往御坊跑?”
闻言,大人物夫人抿嘴一笑:“那孩子吃的不是美食,而是回味和老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光。”
她记得当初囡囡无意中提起的,御坊的菜,与姥姥做的菜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如今她孤身一人在京城,而御坊老板又是她姥姥的故交好友,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囡囡才会有事没事往御坊跑。
走了不到十来步,大人物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对大人物夫人说:“我听小二说,过两天他出差,到时带上囡囡。你说,我让小二顺手捎旦旦,可否?”
带一个孩子是带,带两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同龄的孩子玩的也挺好。如果他真的这么要求小二,虽然是不情之请,可是这个面子,小二肯定会给他。
丈夫的提议令大人物夫人愕然:“什么意思?”
“旦旦不是整天说无聊,让他跟着小二出访,长点见识,不是坏事。”
对于旦旦来说,的确不是坏事。只是,对于某人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大人物夫人摇头否认:“我不认为小二会同意。旦旦跟在身边,对他来说是累赘。劳力劳心的事情,小二应该不肯。我看,这扇南墙,你是撞定了。”
“我亲爱的夫人,你要对自己的丈夫抱有最大的信心。”
起码,大人物自信满满:“等着吧,下午我把这事跟小二说,他肯定会同意。”
下午三点,迷一样自信的大人物在办公室里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事,可惜,与他满腔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杨贞冷若冰霜无情的拒绝:“不行。”
想到不久前他在老婆大人面前夸下海口,大人物觉得此刻他的老脸被铁面无私的杨贞打得叭叭响,疼得紧。他僵硬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去,语气不佳:“小二,你可不可以假装考虑三秒钟,然后才回答老哥哥的话。”
三秒钟是吧,杨贞掰着手指头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够了。他坚毅的眼神锁住大人物:“不。”
真有你的,臭小二。让你考虑个三秒钟,你还真的过了三秒钟之后才回答我。装都装了,不如演戏做全套,你装假答应我的请求,身上会少块肉?
被杨贞的答案气到内伤的大人物耐着性子要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两个选择。一,你让旦旦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二,你让旦旦乖乖待在家里。跟着我到外面跑,这算什么。你也不担心别人说你假公济私。”
当初杨贞连杨宗都教不好,杨贞想不明白,为何大人物放心把他的宝贝疙瘩放在自己身边。
听到这话,大人物白净的老脸添上一两道不明显的红晕。臭小二,旦旦什么德性,他又不是不清楚。让他待在教室或家里,开什么玩笑。即使你把旦旦五花大绑还不一定能做到。
仗着自己是顶头上司,大人物打算利用权职之便向杨贞施压:“小二,你可是跟我说过要到囡囡到外面走走。怎么,只能容你徇私,就不能让我也走个后门?”
不为所动的杨贞坚持自己的原则:“囡囡好带,旦旦难带。”
好带个屁啊,你蒙谁呢。整个鸿苑,谁不知道囡囡那丫头油盐不进,谁的话都不听,一切凭她的喜好行事。大人物嘴角一抽一抽的,小二越来越懒,撒谎都懒得找理由:“我怎么觉得,你听囡囡的话,更甚于囡囡听你的话。”
你爱咋说咋说,随你。不过,你儿子的保姆,我可不当。杨贞讲原则的时候,谁都无法令他改变主意:“论文,囡囡的文笔和记忆好,可以当我的速记;论武,囡囡的身手,你身边的阿观最有发言权,可以当我的保镖。旦旦呢,他能做些什么?”
大人物忙不迭地:“只要你愿带他,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旦旦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