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之后,穆亦漾陪郭温出去看古玩,把说话的空间留给郭铿和穆爸爸。
屋里只有两位老故交,说话比刚才随意。郭铿是个急性子,他迫不及待地问:“三少,你怎么不留在京城照顾囡囡?”
“孩子大了,不需要我时刻守候在她身边。我外孙还小,等外孙长大点之后,或许,我再来陪老三几年。”
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突然飞到外地,穆爸爸心里很是牵挂。不过,女儿身边有人照看,况且女儿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至少他不用太担心。
郭铿觉得穆爸爸说的也有道理,人家有三个女儿,哪能个个都照看得过来,只能是哪边紧管哪个。想到活泼可爱的穆亦漾,郭铿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在京城里,囡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时,尽管开口。”
他的一句话,可以顶别人十句,因为他有那个能力,并不是放空话。穆爸爸心里大喜,十分感激郭铿的慷慨相助:“老哥,有您这话,我可就放心啦。囡囡自己一人在京城,身边多个朋友就多一条保障。谢谢。”
道什么谢,郭铿老脸一翻:“三少,你再客气,老哥我要翻脸。凭咱俩过命的交情,谁跟谁,你还对老头我扯淡什么谢来谢去的文绉绉的玩意。”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也觉得奇怪,三少究竟惹上谁,竟然有人不远千里也要下黑手。如今看来,恐怕这事不简单。更大的可能,应该是三少的姑娘在生意上得罪人。
古玩这行是赚钱,没钱的人开不起古玩店。同样的,它也是最容易开罪人最容易产生纠纷的行业。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宝贝可能价值连城,在巨大利益的蛊惑之下,有人往往会铤而走险做出各种出格的事情。正所谓,人为财死。
想到兰佑斋的前主人宝夫人,一时间,郭铿很好奇,既然周围没有外人在,他压低声音问:“能不能跟老哥说句隐私点的话题,宝夫人,真是囡囡的亲太姥姥?”
在商界上素有铁娘子之称的宝夫人,在她离世之后,产业的变更令外人看不懂。最奇怪的是,宝家人居然没有任何意见,好像他们对这个分配早已知悉并接受。
想到兰兰亲生家庭的复杂,穆爸爸只是挑简单的说:“如假包换。我这里给你透个信,老人家的一切,都是我三个姑娘的。”
除了穆家三姐妹之外,穆妈妈也是有份。可是,穆妈妈是打算把所有一切,都分给三个女儿。所以,穆爸爸这个说法,并不有毛病。
郭铿倒吸一口气,很是惊讶:“难道有人想对你家下黑手,树大招风。”
京城里的有钱人,与别处的有钱人不一样。像宝夫人这些富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手里的财富,比那些在什么排行榜上的财富还要多。过去的人,喜欢藏富。现在的人,喜欢显富。
他心里一动,脱口而出:“宝家人心里能没意见?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在外人眼里,宝夫人的财产,虽然是个人的私产,但是按常理来说,应该会留有丈夫的子孙后代。要知道现在这些宝家人,基本上都是宝夫人亲自一手调教出来。到嘴的金山银山摇钱树,突然掉别人口袋里,难免有人心里怀恨。
穆爸爸笑着摇摇头,也许某个宝家人心里有想法,可是,即使他们心有不甘,在葬礼上看到那些大神杵在那里,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再说,老二和老三对宝家人的感觉还可以,闺女的看法如此,穆爸爸自然相信女儿的判断。
“不是他们,宝家的当家人,老人家和我姑娘都喜欢。”
突招横祸的事情,自己当年遇到的可不少。郭铿知道穆三少这回碰上的麻烦应该不小,既然他不说,他也不好问太多。因此,他只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还是那句话,有事,找我。”
穆爸爸的俊脸发光,神采飞扬:“我老三好动,家里亲戚朋友多,热闹。京城可不比家里,她认识的人少。现在好了,串门的地方多了一处。日后她去你那玩的时候,你可要多炒两道菜。我姑娘胃口好,饭量大。”
哈哈大笑的郭铿拍着大腿:“我家厨子手艺呱呱叫,担保囡囡吃了上顿还想着下顿。”
两位老友谈笑风生,外面的两个小辈也聊得很自然,至少不会觉得尴尬。郭温觉得奇怪的是,小小年纪的穆亦漾,竟然对古玩如此在行,好像天生该吃这碗饭。
他家里有不少的藏物,受太爷爷的影响,他本人对文物了解甚多。因为有着共同爱好,他甚至邀请穆亦漾到家里观赏那些宝贝。穆亦漾对宝贝爱不释手,听到郭家有不少的藏私品,一口应承下来。
她陪着郭温到店里观赏古玩,来到之前穆爸爸看中的那瓶红釉柳叶瓶,郭温欣喜地说:“这可是宝贝。我前两个月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它,这是刚进回来的?”
“我上个星期弄到。别人护理不当,弄得它脏兮兮,灰尘蒙珠,幸好被我发现。”
若是别人识货,这尊红釉柳叶瓶早就不属于自己。穆亦漾觉得古玩街和她越来越有缘分,时不时地,她可以淘到令她惊喜的宝贝。
一声“姐夫”,在两人身后响起。听到声音,郭温笑了,转身对着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捶了一拳:“小子,这段时间你躲哪去,害你姐好找。”
“嘿嘿,我跑沙漠里飚车来着。”
梁发财虽然和郭温说话,眼睛却看着穆亦漾,他在等着郭温介绍。见状,郭温只能引见:“囡囡,这是我小舅子梁发财;发财,这是囡囡穆亦漾。”
穆亦漾冲他微微一笑:“你好,发财。”
她觉得此人的名字有点搞笑,梁,谐音凉,凉了,黄了,怎么发财?父母起名字的时候,没有再三考虑?
哇,美女笑的时候,整个屋子都亮堂几份。梁发财觉得自己得努力控制花痴表情,免得美女误会自己:“美女,今日一见,梁某荣幸之至。”
“行了,小子,听你这么说话,让人不习惯。”
郭温对自家小舅子还是挺待见的,高大的他伸手轻轻一揽他的脖子,威胁着:“回来也不去看看恭喜,想讨打?”
姐夫怎能让他在美女面前出丑,他急忙挣开,却因为力量上的悬殊差距没有成功:“晚上就过去,那可是我姐,我当然关心。”
听那名字,穆亦漾扬起的嘴角透露着笑意。姐姐叫恭喜,弟弟叫发财。家里缺钱还是父母迷信,给两姐弟取这种带有强烈个人意愿的名字?姐姐名字还好一点,恭喜,听着喜庆;发财,想掉钱堆里呢这是。
“待会我跟恭喜说你人已回来,你敢不去看她,小心她削你。”
“别总拿我姐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他不是被吓大,是被姐姐揍大。从小到大,姐姐对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从小被姐姐拳脚伺候,导致他对姐姐的感情即爱又恨。
此时,穆亦漾的手机响了,她走到一旁接起电话。趁着这个机会,梁发财偷偷把郭温拉到一边,小声地问:“姐夫,你是怎么认识人家的?”
小舅子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字,郭温不答反问:“想泡美女?我劝你一句,少来。她是我爸爸的兄弟的女儿。”
送我雄心豹子胆,我也不敢追人家。梁发财苦丧着一张脸,踮起脚捂着嘴巴,生怕人家偷听到:“她可不是一般人物,回家我再和你细说。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上,我提前警告,这位小祖宗,没事少惹她。”
他知道姐夫家里的背景,可是,据他听到的消息,知道穆亦漾不是一般人。他担心姐夫万一惹到别人,吃闷亏。
没等郭温反应过来,郭铿和穆爸爸从办公里走了出来。郭铿向郭温招手,梁发财拉着郭温走过去。
“发财,最近见你一面不容易。怎的,怕你姐剥你,躲起来?”
亲家老太爷说话永远一针见血,不给人面子。梁发财小心地赔笑着:“您老不是知道我嘛。我姐这人,光长脾气不长智商,我总得躲起来喘口气。”
身边的这位帅大叔看着有点眼熟,他是谁?老爷子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一个小辈也不好问,只能对人微笑。
郭铿拍着他的肩膀:“刚好,大家一起吃饭。”
中午他有约,改天吧:“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啊,晚上到您家里吃饭。”
“好吧,小子我说你还是赶紧家去,迟一天,你姐只会揍你更狠。”
于是,梁发财笑着说了两句,脚底抹油溜了。穆爸爸四周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女儿的身影。郭温赶紧对他说:“囡囡刚才接了个电话。”
话音刚落,穆亦漾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她,穆爸爸笑着说:“咱们四个,吃饭去。”
山海阁离这里不远,于是,穆亦漾请郭家祖孙到那里吃午餐。
坐在车里的郭温看到穆亦漾开着车过来,眼睛猛然变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的青筋突显无疑:“我的天,这款限量版的绯阳红,竟然是她的。”
同为爱车一族的发烧友,他知道,京城里有一辆最新款的亚洲的唯一的凯迪拉克,绰号绯阳红。之前他也只是听说,却一直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当穆亦漾开着车出来时候,他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不懂车的郭铿,从车的外形看,猜得到这是豪车。能让孙子瞪眼咋舌的车,不是豪车是什么。只是,与郭温的关注点不一样,他看到的,却是副驾驶座上的一位陌生的结实汉子。
怎么说好呢,若是司机,他却坐在副驾驶上;若是亲戚好友,穆三少早该给他介绍;可是之前一直没见到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除非,那人是囡囡的保镖。可是,一般情况下,保镖应该身兼司机为何开车的却是囡囡?
在他奇怪之时,郭温又对他说:“爷爷,发财刚才和我说,囡囡不是一般人。您那位兄弟,应该很不起。”
能让爷爷亲自尊称带有“少”字的人,他是第一个。因此,郭温猜测,穆三少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郭铿慢悠悠地说:“他确实了不起,要不然,怎能在龙潭虎穴里救回你爷爷一条命。仔仔,你觉得,囡囡这人如何?”
“我觉得她就像小妹妹一样,无忧无虑,是个开心果。说实话,我倒希望有这样的妹妹,而不是家里那个整天让我帮忙擦屁股的臭弟弟。”
结合今天自己看到的一切,郭铿认为穆亦漾绝对举动像表面上看到那样单纯。虎父无犬女,穆三少生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不谙世事的温室花。
看来,幕后之手的背景绝不简单,否则也不敢挑比花岗石还要硬茬的穆三少的麻烦。以他对穆三少的了解,穆三少这次入京,肯定会揿起大波浪。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受到威胁。如果自己处在穆三少的状况,他也会这么做。
财富,穆家不缺。缺的,只有权。若是那幕后之人,两者有之。穆三少与那人碰上,不见得有优势。虽然穆三少让他不再调查那事,不过,他倒可以对这事稍微留点心。或许,还有他能够帮上忙的那天。
坐在山海阁里吃饭,看到亲自上菜的厨师对着穆亦漾亲切的喊着“老大”,郭家祖孙两人再次面面相觑,不用说,这里肯定又是穆家的产业。
穆爸爸向他介绍:“这家饭馆是我老二的,交由老三帮忙打理。”
在京城发展的只有小女儿,所以一切都只能交给小女儿打理。郭铿觉得对于年纪轻轻的穆亦漾来说,压力可不小:“囡囡,累吗?”
“不累。我手下有一大帮人帮我干活,用不着我亲力亲为。”
某些方面,穆亦漾是一个称职的甩手掌柜,除了财务方面她较为关注之外,其它的基本不会强硬插手。用小姥爷的话来说,拥有CPA证书的人,若在财务仍是一笔糊涂账,那么财务知识全都白学。
菜肴是地道的京菜,郭铿吃得特别开心,他看到穆亦漾的吃相特别讲究,那个仪式啊,餐桌礼仪等等,让他觉得即熟悉又陌生。穆亦漾的举止就像他奶奶那一辈的人一样,用他奶奶的话来说,吃有吃相,那种大家闺秀的风范,他在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几乎看不到。
他笑着对穆亦漾说:“囡囡,今天我们祖孙俩吃得特别香。改天,你到伯伯家里吃饭,伯伯让你尝一下,地道的京菜的家常便饭。”
囡囡的十指尖如笋,白腕似莲藕,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人。做饭之类的基本不可能,会吃饭倒是真的。之前穆三少说自己女儿胃口好,现在看来,穆三少的确实话实说。不管穆三少还是那个名字叫大炮的人夹多少菜给她,她全部吃到肚子里。
只要有好吃的,穆亦漾特别有精神:“谢谢伯伯,我一定会到您家里蹭饭。”
仔仔看她吃得香,想到她目前自己在京城,好奇地问:“囡囡,你主要是在南部这边活动?”
原来是想知道她住哪里,穆亦漾摇了摇头:“我住在中心一带,和家里要好的世交一家住一起。”
中心一带,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郭铿都住不进那里,他心里抖了一下,想来,自己之前低估了穆三少一家。和囡囡住在一起的人,是哪位大能?
宝夫人的产业遍布京城,囡囡住在中心地区,工作的时候,却要满城飞来飞去,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可不少。
午餐一共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吃完之后,郭铿特别喜欢厨师的水晶肘子和抓炒鱼片,于是穆亦漾吩咐厨房给他打包两道菜回家。
郭铿拍着吃得饱饱的肚皮:“囡囡,实在不好意思,伯伯吃完之后还兜着走。”
“您喜欢吃,以后可要常来。我让厨师给您特别制作,包您满意。”
作为资深美食家,穆亦漾在吃食方面要求特别严格,厨师知道老板以食为天,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十八般武艺全部抖出来,把她的胃伺候得心满意足的同时,店里的菜品质量越加优秀,生意愈发上升,钱包更是鼓起来。只要赚了钱,穆亦漾经常发红包给员工,大家收到福利,工作更有劲头。
笑着与穆家父女告别,两祖孙离开山海阁。仔仔慢慢将自己收到的信息告诉郭铿:“爷爷,刚才囡囡说话还是谦虚。发财跟我说,她住鸿苑,那个世交是杨贞。”
吃饭的时候,发财发信息给他,把他知道的穆亦漾的情况,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里空调开得太大的原因,郭铿猛然打个大喷嚏,然后扭过头来看着孙子:“你说啥?”
“您听到的是事实。”郭温不紧不慢地说着,“现在我知道,为何穆伯伯让你住手不要再调查下去,原来人家怕我们惹祸上身。爷爷,您这个救命恩人,为人不错,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书一样,郭铿懵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天之后,他吐出几个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果然没看错人,三少不亏是三少,了不起。”
“爷爷,您还要插手这事?”
他了解自己的爷爷,做事有始有终。让他半途而废,不查出最终的幕后主使,他肯定不会罢休。
还查个鸟,郭铿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听三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做,但是,我不希望因为自作主张会给三少带来影响。”
想到了年轻时的事情,他咧嘴一笑:“古人言,有其父必有其女。想当初,三少是无辜卷入我的事情;现在,囡囡又与圈子里的人有牵连。这对父女,天生的招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