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庄子上小住了十日,顾成言走之前,还拜了一个正经的老师,正是山中的那位老先生,老师的名讳是元邵华。
据老师自己说他曾经也是一位京中的官员,十六年前辞官,一直周游南凌各地,前年收养了一个小童子,还给他取了一个元启明的名字。
老师见识广阔、学识深厚,俩人又性格相投,索性就行了拜师礼。
要论起来,那小童子启明还是顾成言的师兄。
老师不愿去景州城,只让顾成言捎了一封书信给他舅舅夏之申。
这几日大家都已经看出来顾成言跟林舒璇之间的气氛不一般,到了景州城的时候,见顾成言亲自去扶她下马车,都假装看风景避开不看。
顾成言送完林舒璇才带着妹妹回去。
还带了不少礼物回来。
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就被舅舅差人喊走了。
夏之申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考察他这些日子的功课。
“还算没有荒废,对了,成新前几日参加军中的比试,得了忠亲王的青眼,王爷似乎有意将他带在身边培养,不过成新有些犹豫,你稍后去跟他聊一聊吧,这等机遇若是错失颇为可惜。”
顾成言心中有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跟舅舅提及,机缘巧合之下,我见到了住在后山中的老先生。”
夏之申抬眼盯着他,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可有惊扰到先生?”
“自然没有,先生见识广阔、学问渊博,承蒙他老人家厚爱,已将我收入门下教授。”
“什么!他竟将你收做学生?”夏之申猛地站了起来,在书房来回踱步,面上的表情既欣喜又忧愁,十分奇怪。
“舅舅?可是有何不妥?虽然是在山中,但该遵循的拜师礼是都守了的,绝对没有怠慢老师。”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元邵华的身份太过复杂,大外甥还未正式步入仕途,这其中的玄妙他不好多言。
“老师让我带了一封信给舅舅。”顾成言从怀中取出信件,双手呈上。
夏之申双手接过,很尊敬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展开信件,看着看着,眉头舒展,连连点头。
“先生曾经点拨过我,不过我没有你幸运,能在先生的手底下学习,日后你定要更加勤勉于学,待你日后便会知晓,有一位好老师带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是,舅舅,我有一事想问您,老师只说自己十六年前辞官,不知是为何呢?先生那时不过五十而已,正是成就一番事业的大好时机。”
“成言,既然先生没有主动告知,那必然是有他的原因,日后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夏之申岔开了话题。
“听先生说,你这次不仅约了好友同行,还有一位姑娘也一起去了,先生在信中还说你们看起来颇为熟悉。”
面对舅舅的打趣,顾成言垂下眼笑了笑,落落大方的表示。
“思琪生辰当日,她来过府中,日后有机会,定带她一同拜见舅舅。”
夏之申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大外甥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他对妻子一见钟情,便主动出击,相互确认心意后,也是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
“好,跟你爹娘提起没有?若已经下定决心,便先定亲吧。”
“已经在家书中说过了,想来他们已经收到。”
“嗯,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虽然说是日后定然会见到,但骤然得知一项沉稳的大外甥有了心上人,夏之申心中实在好奇,自己又实在不方便,于是跑到自家夫人那里提示了几句。
陈氏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老爷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就喜欢看这些热闹,罢了,过几日妾身会寻一个合适的由头,请那姑娘到府上来一趟,若曦跟姑爷一时半会儿的也到不了景州城,我这个做舅母的不得帮着成言对人家姑娘好一些。”
万一人家姑娘误会成言家里人轻慢,这就不好了。
顾成言从舅舅的书房出来后,便去了成新的院子里,今日他正好在家休息。
咚咚!他轻扣窗柩,提醒正在院中练剑的人。
青年迅速收势,惊喜的喊道:“思琪!”
“成新,是我。”
顾成新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跑了过来,“大哥!你们回来了!思琪她还好吧?这几日都在下雪,她肯定会贪玩,万一着了风寒,又闹着不肯吃药。”
“你这几句话里,除了开头那句大哥是在喊我,后面通篇都是思琪,你自己怎么不去问她?”
顾成新欲言又止,“我们前几日吵架了,大哥你不知道,思琪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了,然后她就跟你们去庄子上了,走之前也没跟我说一声。”
顾成言挑眉,“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我一月就回来两天,她整日在我耳边说那个什么岩溪先生多好多好,说他写的诗词质朴无华,写的故事曲折离奇,有趣的很!还说我整日就知道练武,什么也不懂,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只有闲人才会喜欢那些。”顾成新有些气不过。
依顾成言对妹妹的了解,她说这些定然不是为了埋汰成新,她跟成新之前每日都待在一块儿,可以说比跟他这个亲哥哥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她只不过是想跟现在的成新有些话题聊罢了。
“你也说了,你每月只有两日在家,她特意过来找你聊天,你不仅当着她的面一心练武,还拉着一张臭脸,说人家的偶像是闲人,不就是在拐着弯的说她闲得慌吗?你觉得她能高兴?”
顾成新听完大哥的分析,嘴角僵硬,“那我这就去跟她道个歉。”
顾成言摇了摇头,伸手拦住他。
“你晚点再去吧,我想找你聊一聊忠亲王的事,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面前的青年低下头,“大哥,我不想离开你们,忠亲王跟我说,若是跟随在他身边的话,我马上就要到京城去了,之后便是边境,可能今后很难再跟你们见上一面。”
“是不想离开我跟爹娘,还是担心你远在千里之外,有人赢得了思琪的芳心呢?”顾成言点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猛地抬头,喃喃道:“大哥你都知道了,你不反对吗?”
“成新,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思琪将来若是跟你在一起,我这个亲哥哥是放心的,所以我并不会反对。”
顾成新脸上刚露出笑意,就听见大哥接着说。
“但是思琪究竟会跟谁在一起,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她如今才十二岁,我想将她再留上六年,起码到她十八岁那年我才会考虑送她出嫁,成新,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留的机会。”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六年!这六年里我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让爹娘跟大哥都能够放心将思琪交给我,也给思琪挣上一个让人尊敬的名分!”
顾成言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温和一笑,“大哥相信你,机会难得,跟在忠亲王身边好好干,过几年我会带着爹娘跟思琪赴京赶考,说不定还要靠你照拂。”
“嗯!”
同样是大哥,捡着他的大哥却比他同父异母的亲生大哥对他好上千百倍,一个救了他的命给了他新生,另一个却想杀他,这仇他迟早是要亲自去报的!
第二日,也不知道顾成新跟思琪说了些什么,俩人又好起来了,顾成新特意告假陪着她四处疯玩。
他走的那日,思琪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很久。
就在送走顾成新的当天下午,顾成言得到了万华阁特意传来的消息,青山派竟然半夜偷袭琼华派,重伤了武林盟主顾正修,抢走了盟主令!
顾成言立刻骑着快马往梁县赶。
这件事除了舅舅以外,他谁也没说。
仗着内力深厚,他日夜不休,马都跑死了三匹,三日便到了。
家中大门紧闭,他翻身下马,上前敲门。
里面的人从门缝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连忙开了门,“大少爷!你可回来了!盟主重伤,此刻情况不大好,您快进去看看吧!”
顾成言一听情况危急,运功提气往里飞去。
“爹!娘!”他大步跨入主院。
面色憔悴但依旧不改端庄柔和的夏若曦惊喜地看向门口。
“成言!你怎么回来了!”
顾成言上前扶住她,扭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中年男子,他此刻气若游丝,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夏若曦看着丈夫涕泪连连,“你爹被青山派的人围攻,他为了救我,胸口被刺了一枚毒钉,位置凶险,我实在束手无策,只能勉强吊住他这口气。”
顾成言给了她一个拥抱,安慰道:“娘,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先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我这就给爹诊治,相信我!”
夏若曦此时就像被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人也不慌了,擦干眼泪,细细记下名单,亲自去准备了。
顾成言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戴上了自己让人特制的手套,在其他大夫的协助下,里面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才结束。
“怎么样?”他一出来,夏若曦就问道。
顾成言双手尽是血,虽然面色疲惫,但他还是温柔的安抚道:“成功了,伤口已经缝合,之后按时服用汤药,余毒便会慢慢排出体外,只不过娘得好好盯着爹,可不要让他在痊愈之前提剑了。”
夏若曦捂着嘴,又哭又笑的,连连点头,好一会儿才平息,说:“娘一定时时刻刻都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