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
“你们看到没?今天早上皮泰大厦那里有人要跳楼呢。”
“真的假的?”
“不会是无良网红又在搞博眼球的表演吧?”
“怎么可能?”
“是真的,一个中年男人,好多人围观呢!”
“.......”
从地铁站到公司,一路上,陈宇听到身旁行人都在讨论皮泰大厦跳楼事件。
这样的新闻,在这个浮躁而且高压的社会,屡见不鲜。
作为一个被福报掏空的白领设计师,陈宇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
他既不皮泰集团的员工,也不是超级英雄。
他只是个工作仅仅一年的社畜。
公司楼下,停下共享单车,和往日一样,他在楼下早餐店买一张鸡蛋饼,一杯热豆浆,准备拿回办公室吃。
“陈宇,陈宇,你能载我去一下皮泰中心大厦吗?很急很急...”
陈宇提着早餐,在公司楼下停共享单车时,被一声急促的声音叫住。
一扭头,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舒听南。
舒听南是他们公司的设计部经理,陈宇的顶头上司,平时完全一副生人莫近的高冷脸,沉着稳重,举止优雅。
这么一个高冷人设美女,此时却是一副慌慌张张、惊魂未定的模样。
反差很大。
看着她一副来不及解释的表情,陈宇也不含糊,抬腿跨上共享单车,说道:“上车。”
载着舒听南,急行数十米,陈宇才问:“舒经理,怎么了?”
舒听南情绪不太稳定,听到陈宇问话,停顿了半天,才说:“我爸去皮泰集团讨资了,本来以为没什么事,谁知道...哎...刚才接到电话,说我爸他爬在楼顶要跳楼...”
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无奈。
隐约带着一丝哭腔。
皮泰集团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互联网公司,主业是超级电视机。
集团这些年发展迅猛,产业布局的非常广,涉足数十个领域,一定程度上很成功。
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上周,皮泰集团旗下的皮泰财富出现逾期兑付。
随后一周,讨薪之火烧遍全国。
“你爸是存的理财还是工资未结?”陈宇问。
“理财呢,重点是本金还不是我爸一个人的,是他很多朋友凑起来的,委托我爸一起理财。”舒听南无奈道。
“多少钱?”
“三十万。”
陈宇松了一口气。
三十万对他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坎,对舒听南这种经理级别的人来说,三十万很多,但绝不至于把她压的透不过气。
感受到腰子两侧的衣服被舒听南拽的死死的,陈宇安慰道:
“你别急,舒叔他或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皮泰施压,不会真跳的,过去劝劝就没事了。”
假跳,常用套路而已。
目的只有一个,达到既定目标。
当然,谁也不会真的赌上自己的命,这样多得不偿失。
“不是的,我爸真会跳。”
舒听南摇头,腾出一只手擦了一下眼睛:“我爸一根筋,牛脾气,若今天拿不到退款,他会真跳的,我太了解他了...”
不是吧?
不至于吧?
陈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慰女孩子他没经验。
除了埋头使劲蹬单车,别的忙都帮不上。
到达皮泰中心,陈宇才发现舒听南早已眼睛红肿。
自行车还没停稳,舒听南便冲进了人群。
此时的皮泰中心大厦门口,站满了围观的群众。
大厦门前站着一排保安。
几个扛着照相机的媒体人穿梭在人群中。
按理说,这应该是非常喧杂的一个场面,但此时,所有人都仰着头静望,一个个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
皮泰大厦八层,小平台围墙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情绪激动。
“先生,别激动,有话下来好好说。”
“对啊,上面太危险了,先下来,一切好说。”
“......”
有人对着上面大喊。
有人举着手机,不知是拍照,还是录像,仰或直播。
有人怀着吃瓜的态度,饶有兴致地逗留在周围。
见到舒听南和保安交涉了几句便进了大楼,陈宇也赶紧跟上。
“不好意思,大楼不允许外人进入。”保安拦住陈宇。
陈宇推开保安,唬着脸说:
“滚啊,上面跳楼的那个是我老丈人,万一发生意外了你承担责任吗?”
保安被将了一军,楞了一下,结果这一犹豫,就看到陈宇跟了进去。
保安大厦八楼有一个裙楼小天台,陈宇和舒听南上来时,几个保安人员正在和站在围墙上的舒父隔空交涉。
舒父背后,便是八层高空。
摔下去,则粉身碎骨。
“我说了,我现在就要拿回本金,一分不能少。”舒父情绪激动的咆哮。
“舒先生,你先下来,我们正在和皮泰高层交涉,你们的本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们。”
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打着官腔。
“你少废话。”
舒父吼止中年领导,暴跳如雷道:“你们说的,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信。九点整,拿不到钱我就跳下去,我说到做到,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去死的。”
舒父的大幅度动作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在毫无保护措施的围墙上,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可能会使舒爸跌落殒命。
舒听南更是吓得忘记了和皮泰的人交涉。
“爸,我求你了,你先下来,三十万我给你,你先下来,理财的三十万我负责帮你拿回来,我保证,你先下来行吗。”
舒听南带着哭腔央求,那张绝美的瓜子脸上早已挂满泪珠。
我见犹怜。
天台上众人看到当事人女儿现身求情,顿时精神一振,在他们看来,这是转机的到来。
可以打亲情牌。
谁都不希望在这里闹出人命。
“我不要你的钱,你滚回去,我就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钱。”
舒父丝毫不买账,态度强硬。
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顿时熄灭。
舒听南别无他法,只能一遍一遍苦苦哀求。
求她父亲下来,也求皮泰方还钱。
但没有收获。
她其实很清楚,这是个死局。
皮泰公司到现在连一个高管都没有到场,在场的只是保安和消防员。
这代表众泰公司根本无意妥协。
而她父亲那边,她再清楚不过,拿不到钱,他真会跳。
结局似乎从开始就注定。
她恨自己没早点发现父亲有这方面想法。
自责、愧疚、愤怒、悲愤、无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挥霍着她的耐力和体力。
终于,她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
一遍遍喃喃自语:
“他真的会跳的,他真的会跳的...”
陈宇看了看时间,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情此景,爱莫能助。
此时,8点50分钟,离舒父所说的九点只剩十分钟。
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