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近7点整,门口有学生会的成员发放面具,每一个人都可以免费领取一份,并且可以在舞会结束后,将其作为纪念品带走。
舒缓的音乐营造出浪漫温馨的气氛,男男女女们或是挽着手进场,或是单独进场。
守在诺顿馆门口的记着卡卡按动相机,目光和镁光的焦点是一对身穿正装的男女。
苏茜穿着淡黄色的长裙,露出她挺拔的肩膀和锁骨,黑色细软的秀发松松地盘起,自然垂下一绺搭在脖子处,金色的吊兰发饰挽在左边的秀发上,给人一种淡淡的妩媚诱惑感。
楚子航站在她的身前,挑选合适的面具,他穿着很标准的黑色西服,头发梳得整齐,比苏茜高了足足一个头。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对男女,叶胜和酒德亚纪。
穿着深紫色宽松礼服的亚纪正在和苏茜聊天,两人有说有笑的,好像在聊什么很开心的事,叶胜则是乖乖地站在亚纪旁边,手里提着女士包。
“亚纪姐,你们要在什么地方举办婚礼呢?”苏茜问。
“应该是去中国吧,叶胜的家乡,四川。”酒德亚纪微笑着说:“既然是嫁过去,那就入乡随俗。我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去哪里都一样,日本分部那边没有我的亲属,结婚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决定。”
“这...”苏茜微微张开嘴,有些惊讶。
她从未了解过酒德亚纪的身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很温和地微笑着,走过时会礼貌地和你打打招呼,很有教养。
原本以为酒德亚纪出身于一个父母琴瑟和谐、教导有方的日本家庭,如今听她的意思,她似乎...是个孤儿?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用这么惊讶。”酒德亚纪拉起苏茜的手,“我是在日本分部资产下的福利院长大的,你知道的,混血种在龙血觉醒之前和普通人的差距并不是很大,大约只是100分和平均分60分的差距,觉醒之后才会突破那层界限,达到100分之上的水准。”
“小时候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因为很懂事,福利院里的姐姐都很照顾我,日本分部的人会定期对福利院的孩子们进行抽血检查,如果检测出混血种资质,就会被带走,我就是这么被带走培养的,在我之前已经有很多个孩子被带走了。”
“一些人因为天赋不够被遣送回普通人的世界,我再也没见过他们,还有一些和我一样加入日本分部,在他们的资助下上预科班,考入卡塞尔学院,然后等毕业后回去为他们工作,他们对每个人有一份账单,记录从小到大培养你所花费的费用,如果你想要加入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不当他们的员工,就需要还掉这份账单,今年学院为我还清了债务,所以我已经是自由身啦,从今往后,都只为自己而活。”
“亚纪,还有我呢。”叶胜插话,“你以后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了。”
“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酒德亚纪转身,歪着头,食指戳叶胜的脸,微笑着问:“能告诉我你从哪儿学来的吗?”
“我都是从书上看的!”叶胜顿时挺直腰板,像是长官巡视那般站得笔直。
还没结婚,他的耙耳朵属性就日渐显现。
“耙”这个字用普通话解释就是“软”,“耙耳朵”的意思是“软耳朵”,因为有男人总是会被家里的老婆揪着耳朵提回家,所以怕老婆的男人,就被称为“耙耳朵”。
酒德亚纪拍了拍叶胜的腰板,玩笑般地挠起痒痒,叶胜脸涨得通红,硬是没出声
“真好啊...”苏茜小声说。
她望着打情骂俏的两人,又望了望前边像是块钢板的楚子航,轻轻叹气。
酒德亚纪过去的人生比她惨多了,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就得用“懂事”去讨大人开心,即使后来被日本分部选中培养,身上也背负着债务,像是脚上拷着镣铐一般。
而苏茜作为学院为数不多的“A”级血统,父母并不是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专员,她的父亲和母亲虽然是混血种,但根本没有血统上的评级,只是平平淡淡地生活着。
龙族的基因是存在显隐性的,同一个父母的孩子可能一个是高纯度混血种,可能一个是普通人,龙类基因上的显隐性并没有可靠的科学手段能检测,这也是为什么卡塞尔学院每年都会在世界各地进行面试和考试的原因,否则的话,根本没必要招生,直接去各大混血种家族里去拉人就完事了。
当然,高纯度血统的后代有极高的概率也是高纯度血统的混血种,但这事比较玄乎,历史上,也出现过两个“A级”生出一个普通人的情况,也有两个普通人生出“A级”胎儿的情况。
苏茜的父母就是如此,是一对龙血非常稀薄的混血种夫妻,只在诺玛的档案中记载有名字,从小到大,除了考试成绩好一点,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点,运动能力比别人好一点,其余地方和普通人差别不大。
但苏茜从小就表现出与与众不同,她就是其他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牢牢占住全校第一,各项兴趣班也得心应手,文武双全,样样都是第一。
直到她十八岁那年卡塞尔学院对她进行面试,得知真相后,她毅然决然地加入卡塞尔。
因为她认为在这里,能找到能互相理解的人。
太过优秀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在小学时就对身边同学们的迷惑行为感到非常不解,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不是同学们有问题,是她有问题。
在来到卡塞尔之前她一个朋友都没有,与别人的社交像是大人哄小孩,完全体会不到乐趣,只有疲惫,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血之哀’吧。
“A级”血统是极为少见的,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A级”总人数也不会超过1000人,“S级”更是在20个以内,当今学院中,“A级”只有十三个,平均到每一个年纪只有3个,而苏茜这一届,有5人。
她、诺诺、恺撒、楚子航和兰斯洛特。
她和兰斯洛特还有楚子航加入狮心会,诺诺和恺撒加入学生会。
慢慢的,“孤独”这个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血之哀”会带来孤独,也会吸引混血种们聚集,她在狮心会中交到了朋友,和诺诺成为室友,成为闺蜜,也找到了...那个让她心动的人。
不知何时起,她习惯于站在楚子航的身后,舞会邀请函送来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张冷酷的脸,她曾以为青春期那课躁动的心永远不会到来,没想到它只是在路上耽搁了几年。
“这张怎么样?”楚子航拿过来一张白色的舞会面具。
苏茜穿的裙子是淡黄色的,黄色是所有色彩中最为娇气的一种,只要在纯黄色中混入少量的其它色,其色相感和色性格便会较大的变化。
楚子航是个很讲究的人,性格细腻,注重细节,他很有照顾人的经验,因为他有个很不靠谱的老妈。
这张面具是细心挑选过的,在黄色中加入少量的白,其色感会变的柔和。
苏茜眉眼棱角分明,不爱笑,像是一朵不易接近的高岭之花,她今天梳的发型和五官的风格是不太协调的,但搭配上这幅白色的面具,淡黄长裙冷漠高傲的色感被淡化,趋于含蓄,易于接近,在遮住她的眼睛后,恰到好处地中和掉那一点不协调的感觉。
苏茜接过面具,戴在脸上,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只是要是他选的,什么颜色她都喜欢。
她不懂色彩之间的搭配,狙击枪的零件组合倒是稍微精通那么一些,这件衣服是从诺诺那里借来的,发型也是让诺诺帮忙梳的。
诺诺的原话:“你的脸太冷了啦,要是头发不再梳得柔和一点,简直就像是个冰块,两个冰块在放在一起可不会变暖和。”
“那我们就进去吧。”楚子航取了一副纯黑色的面具,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中流淌着熔岩般的光。
苏茜把手搭在楚子航的左手肘关节,这是一种礼节式的动作,通常在女儿与父亲之间,或者是朋友之间,有时也会用在男老板和女秘书之间,真正的情侣,比如酒德亚纪和叶胜,手会勾在一起,身体紧贴着。
四人漫步走近舞会场地,《童年情景》梦幻曲的舒缓节奏萦绕耳边,诺顿馆内,一个舞台搭建,一架古典钢琴摆在中央,身穿燕尾服的钢琴手正沉浸于手指与琴键的舞蹈中。
一旁的餐桌上摆着水果,新鲜的葡萄、连着枝头的荔枝、饱满的红苹果...
波士顿奶油龙虾、德式烤乳猪、法式鹅肝、北京烤鸭...
各式各样的美食陈列着,琳琅满目。
拿着托盘的侍者为每位嘉宾送上饮品,在舞台以外的地方,还有很多的小舞台,看起来像是某些小活动的场地。
苏茜取了一杯鲜榨橙汁,她不爱喝酒,狙击手不能爱喝酒,酒会让她的判断出现失误,抿了一口,入口是酸涩,细品之后却是回甘,那微弱的苦涩感并不能掩盖它的甘甜。
音乐演奏到尾声,在这首来自舒曼的梦幻曲演奏完毕后,所有灯光熄灭,唯有一束光照射到舞台上。
世界仿佛变成一个黑匣子,黑暗中,金色的瞳孔燃烧着。
这化妆面具一点用都没有,每个人都知道学院只有一个人有着这样的黄金瞳。
苏茜朝身边的人靠近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再靠近的话,说不定会把他吓跑,但要是离远一些,又害怕他会从身边溜走。
若是落入这无边的黑暗里,或许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恺撒和路明非出现在那束光里,全场噤声,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那里。
“你们能来参加我和路明非举办的舞会,应该感到荣幸。”恺撒说:“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都代表着你获得了我的认可。”
“......”
舞台上,恺撒无法无天地致辞。
“他讲话一直这样的吗?”酒德亚纪在叶胜耳边轻声问。
两人躲在角落里,悄悄咪咪地说话。
“习惯就好了,他就是这种人。”叶胜回话。
“话说你为什么会收到邀请函?我们和恺撒又不熟,井水不犯河水的,路明非真让你来撑场子啊?”亚纪问。
“对...对啊...”叶胜指了指恺撒旁边站着的路明非,“你看他那样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要是我们不来,他可就没熟人了。”
“可我不会跳舞啊。”亚纪低下头,“我们该怎么做,戴着面具去帮他揍恺撒一顿吗?应该准备一个麻袋的,把他套进去,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行的,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人,都盯着呢,没机会下手。”叶胜。
“不是,你还真想揍他啊?”亚纪弹了叶胜一个脑瓜崩,“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到时候学生会的人追过来了,我可不会管你。”
“没事,你先走,我会顶住的。”叶胜比大拇指,露出他洁白的牙齿。
“笨蛋。”亚纪抱着叶胜的手,头缓缓靠在他的肩膀上,“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不许撒谎,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回到日本去,更名改姓,让学院的人给我办理退学手续,做记忆删除,然后一个人去埼玉县开一家花店,在那儿靠着卖花为生,和一个乡巴佬结婚生孩子,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那我就去埼玉县打扮成一个乡巴佬,去一家新开的花店里调戏老板娘,和老板娘结婚生孩子,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叶胜在酒德亚纪耳边轻声说。
“你敢!”亚纪嘟起嘴。
叶胜感觉到腰间的软肉传来阵痛,不由得咬紧牙关。
“我问你,为什么你那天要往我的枕头底下塞奶糖。”亚纪与叶胜对视,表情郑重,“不许撒谎,不许骗我,不许花言巧语。”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吃奶糖吗...”叶胜小声说:“参加帆船比赛,每次我们一起带队,你都会在中午的时候偷偷去买奶糖啊,你不是说过吗,在福利院只有最听话的孩子才有奶糖吃。”
“没有别的理由了吗?”
“嗯...应该没有了吧...本来是想买来自己吃的,也不知道那天脑子犯了什么毛病,就抓了两把揣兜里放到了你枕头底下,真是太蠢了。”叶胜浑身发颤,抱紧自己,“天啊,这辈子我都不想回想起那地狱一般的七天。”
“应该是你的真心话,毕竟这种话只有你说得出来。”亚纪摸着下巴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去买奶糖了?”亚纪眯着眼睛问:“你跟踪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胜从西服侧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声音极其浮夸,“哎呀,这里怎么会有一颗奶糖啊!”
他剥开糖纸,缓缓将其送入亚纪的嘴唇,手指触碰到女孩温热的唇瓣,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他回想起青铜城下的热吻。
时间仿佛静止在一刻,所有嘈杂的声音消失。
“亚纪,我爱你。”他轻声说。
“那就爱我吧,像月亮落下去,使潮水蔓延整个世界,像我这样爱你,虚荣又惶恐。”亚纪轻声回应。
女孩揽住男孩的脖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深深吻了下去。
或许只有短短的一瞬,或许却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时间在这一瞬就像被定格了一般,叶胜不由得去想,原来,吻,可以是奶糖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