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千只我们李家都要了。”
李贵一挥手,表现得十分大气。
“李管事莫要着急,容在下把话说完。我家将军仰慕李总兵威名,特地献上两百只活羊。”
接踵而至的好事让李贵感到万分幸福。
“赵游击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战功,胜过诸将甚多。”
李贵看着墙角的一箱银子,也开始吹捧。
“另外还有一事要拜托李管事。”
“老弟但说无妨。”
“其中朝鲜人所占的三成银子还请李管事换成绸缎、茶叶。”
李贵闻言有些好奇。
“朝鲜人也有份?”
“绫阳君李倧!而且这位八成就是下任朝鲜国王。”
那人压低了声音。
李贵闻言悻悻点头。
“菜都要凉了,快吃。”
……
不消多时,李贵来到了自家老爷面前,将酒馆中所议之事尽数告知李如柏。
“这位赵游击还真有些本事。”
李贵很有原则,既然收了银子,多少也得说两句好话。
李如柏从桌上的一摞书中抽出张纸,拍在桌面上。
“三弟自辽阳查到这些。”
李贵看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赵总兵的后辈,这就说得通了。”
“赵家竟然衰败到这般田地,我李家无论如何也不可步其后尘。”
“赵伯进一生碌碌无为,哪里能同老爷相比?况且这赵安之父毕竟只是庶出,主家应该不至于此。”
李贵笑道。
“虽说只是旁系,倒也能算得上将门子。”
鉴于赵国忠是土生土长的辽人,又做过辽东总兵,李如柏勉强将他的后人归为自己一方。
“对了,这次共要花费多少银子?”
“每级一百二十两,姓赵的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识,送了老爷两百个活鞑子。”
李贵不敢有所隐瞒。
“活鞑子哪有这么好抓?我看八成是那些包衣、阿哈什么的。”
不过既然是活的,倒可以养些日子,让那刚剃的头发长成正宗的老鼠尾巴,过个两年不就成真鞑子了?
到那时候再把他们都砍了,战功不就来了?
“嗯,就这样定下吧,明日你去把三弟、四弟他们请来。”
开原失陷,李如柏畏敌,拒不发兵援助。
如今自朝鲜来的鞑子首级,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李家众兄弟齐聚大堂之上。
“新羊到了,为兄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把这价格压低,现在一百五十两一只,共计五百只,你们各家要多少?”
“一百只!”
财大气粗的李如桢第一个发话。
“五十只!”
“给我三十只。”
李如梓、李如梧等人纷纷开口。
“都有,都有。”
李如柏眉笑眼开。
从自家兄弟这赚了些小钱,李如柏却并不满足。
一句话!
首级他想要,银子又不想花。
走进书房,祖承训早已等候在这里。
二人一番交谈之后,李如柏脸上笑容愈盛。
“什么?复宇如今还只是个守备?”
李如柏故作惊讶。
祖承训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一定替你解决复宇这点事。”
随后李如柏便将“买羊”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祖承训,紧接着竖起两根手指。
“祖家可得二百只。”
“多少银子?”
祖承训有些激动。
李如柏的两根手指依旧杵在那。
必然不会只是二十两,可二百两着实有点贵,萨尔浒之前,皇帝给的赏银也不过是五十两一级。
何况估计这两百首级中最多也就只有一半是真鞑。
看出祖承训的犹豫,李如柏知道他是嫌价钱贵,于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伟绩啊,眼下全辽都在吃败仗,陛下和几位大人对你我两家早有不满,现在可不是省钱的时候,就算五百两一个首级,我老李也照样往外掏银子。”
李如柏就这样一口一口地为祖承训灌迷魂汤。
“话是这么说,可这姓赵的小子未免太贪。”
四万两对于长久以来吃空饷、喝兵血谋利的祖家实际算不了什么。
只是祖承训还是觉得有些肉痛。
“赵家小子八成穷怕了,不过这小子确实能打,也算是给咱们辽人长脸,你我就当提携后辈。“
李如柏开始说起赵安的好话。
”况且这些银子可不全是落了他的口袋,还得分不少给朝鲜人,辽阳的各位大人也少不了打点。”
“也罢……”
又一笔银子入账,李大帅更是喜形于色。
“这事可只有我们三家知道,伟绩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祖承训告别时,李如柏不忘提醒。
五日后,李大帅带着麾下亲信、家丁出了铁岭往东赶去。
猛烈的枪炮声响彻云霄,整整过了一日,李大帅连同他的部下骑着高头大马带了一百多号俘虏,趾高气昂地入了城。
城中流言四起,有人称李如柏李大帅在汎河附近打了大胜仗,貌似杀了不少鞑子。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更有好事者特地奔赴现场,却真的看见满地的断肢碎肉,狂吐不止。
此时的李大帅正在府中大摆庆功宴,铁岭卫中有头有脸的士绅纷纷送礼祝贺,宴席足足摆了一天一夜。
正是李大帅展现出好大喜功的本性,让城中军民对他打胜仗一事又多信几分。
李如柏本人也趁着这次机会又小赚一笔。
所谓“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说得大概就是李如柏。
“真有他赵安的,真夷和包衣的人头卖一个价,这真鞑子的首级一百二十两一个我就认了,可这阿哈的脑袋凭什么卖这么贵。”
回房的途中,李如柏不停地向一旁的李贵发着牢骚。
原因是赵安送来的首级中有一半都是包衣奴才,那两百个活的更不用说。
“下次记得和那小子谈好,真夷和包衣各按各的价钱!”
至此。
一条从义州到镇江再到铁岭的黑色交易链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