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承诺

明遂赶到万蛇坑时,万蛇坑边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修真者也有普通人，但大多是听闻消息后跑来看热闹人。

甚至有些头脑机灵摊贩在空地上支起棚子卖上了热茶。

如今天寒地冻，天上还飘着小雪，茶棚生意不错，许多人挤在茶棚里叽叽喳喳地聊天。

“今儿摆这么大阵仗，也不知谁能抱得美人归。”

“光是这小半年里，追求晚姬男人便多如鸿毛，可你们何时见过晚姬目光在哪个男人身上停留过？依我看啊,怕是晚姬早就料到今日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穿过万蛇坑。”

“此言差矣,你可别忘了灵丹宗少宗主和药宗堂少堂主都来了，听闻还来了不少修为快要突破筑基巅峰修者。”

“呵呵,少堂主？少宗主？以及筑基巅峰？”有个男人捧着一杯热茶,摇头晃脑地讥笑道，“难不成你们忘了晚姬自个儿便是筑基巅峰？你们以为她瞧得上修为不在她之上人？”

旁边人正要出言反驳，却冷不丁感觉眼前光线一暗。

抬头一看。

原来是一个身形高大男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看清楚男人面容后，几个坐在小凳子上捧着热茶人顿时齐刷刷地变了脸色——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方才提及药宗堂少堂主明遂。

明遂一脸躁意，低垂眼睫遮不住眼里戾气。

他自然听到这些人谈论他内容,若是往常，他早把这些人骨灰都给扬了，可今日特殊，他在这里搞事话，岂不是不给晚姬面子？

到时候晚姬生起气来,他又要花上几十个高阶法器和数不清灵石才能把人哄好。

大出血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还要花费时间,天知道使起性子来晚姬有多难哄。

明遂顾虑颇多，只能硬生生地把一肚子怒火压下去，他冷声问道：“灵丹宗那个人也来了？”

小凳子上几个人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遂在问话。

“回、回少堂主，灵、灵丹宗少宗主确来了。”

“他人呢？”

说话之人指了个方向：“少、少宗主在两个时辰前便进了万蛇坑。”

明遂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但走了两步，他蓦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那几个人，“今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这般嚼舌根，我便把你们连同你们老娘和妻儿舌根一起拔了！”

几个人手里热茶泼得满地都是，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求饶：“小人知错，少堂主饶命！”

明遂没再看他们一眼，转头离开，想起那几个人方才话，他眸底暗色越来越浓。

想不到连齐恒都来了。

齐恒便是灵丹宗宗主齐望天独子，也是灵丹宗少宗主。

说起灵丹宗，很多人会拿它和药宗堂相提并论，因为它们都生于魔界，却在后来发展中慢慢向正派靠拢，既在正派占有一席之地，又未完全脱离魔界。

正因发展历史相同，灵丹宗和药宗堂隐隐约约地存在竞争关系，身为少宗主和少堂主齐恒和明遂也是相看两厌，加之如今他们都喜欢上了晚姬，为了晚姬大打出手过数次，自然而然也就到了水火不容地步。

只是齐恒在灵丹宗处境与他不同，药宗堂相当于他和他爹一言堂，他们父子俩说什么便是什么，而灵丹宗分支众多，龙盘虎踞，各个长老之间相互牵制，听闻齐恒在九尧县闹出事已经惹得灵丹宗里各大长老不满，为此齐望天没少收拾齐恒。

结果今日齐恒还是来了。

哈哈，不愧是他明遂喜欢上女人，魅力竟然如此之大。

可魅力大又如何？

最终她男人只会是他。

明遂嘴角扬起张狂笑，他抬手挥开挤在万蛇坑边上人，一头扎进了早已被大雪封闭丛林里。

芈陆从斛律偃递来符纸上感受到了往西南方向走灵力，至于西南方向有什么，在大街上拉个人一问便知。

芈陆找了个卖糖人摊贩，付钱时顺便打听了一下。

摊贩闻言，露出耐人寻味表情，他目光在芈陆脸上来回转了几圈：“你不是本地人吧？”

芈陆道：“我们从外地来。”

“难怪了。”摊贩恍然，“你要找地方应该是九尧县外万蛇坑，朝西南方向直走，若是找不到，任意向人打听一下万蛇坑位置便是。”

说罢，摊贩又挤眉弄眼地问，“小公子，你此趟前来也是为了一睹晚姬姑娘风采吧？”

“晚姬？”芈陆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什么，原本平静情绪瞬间高涨起来，“你说可是魔修晚姬？”

“正是她。”

“晚姬在这里？”

“是啊。”摊贩奇怪地看了芈陆一眼，“你不知道吗？可你不是为了晚姬姑娘来吗？”

芈陆表情呆滞，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晚姬竟然在九尧县！

可他分明记得前面十次轮回里，斛律偃被除芈家外三大世家联合起来暗算，流落到魔界之都暗都时才偶遇魔修晚姬。

那时晚姬已到元婴中期，也是魔界出了名五大高手之一，她对斛律偃一见倾心，甚至不惜抛下现有一切陪着斛律偃出生入死。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剧情了。

先有倪文慧，后有晚姬，他重生一遭，不仅书里剧情被改变，连带着男主和候选女主们感情线也发生了变化。

再这样下去，这本书结局真会变得不一样也说不定。

芈陆深吸口气，努力克制住汹涌情绪。

待他缓过神来，面前摊贩早已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你只是听说了晚姬姑娘名声才跑去试运气？若真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万蛇坑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地方？即便在春夏，也多得是人有进无出，何况下了这么大雪。”

摊贩把芈陆从头到脚地打量个遍，摇头叹道，“单凭你这身子骨和炼气中期修为，莫说穿过万深坑了，估计还没进去便折在了万蛇坑边缘。”

芈陆哭笑不得，想说他们不是为了晚姬而去，可还没开口，耳畔响起了斛律偃沙哑嗓音。

“明遂在何处？”

摊贩这才注意到芈陆身旁还有一个斛律偃。

比起长得白白净净且看上去谦谦有礼芈陆，穿着一身黑且始终木着一张脸斛律偃跟个透明人似。

而且面具遮掩了斛律偃容颜，从摊贩角度看去，斛律偃就是个长得平平无奇却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气息怪人。

此时此刻，那个怪人正用一双涣散眸子冷冷冰冰地看着他。

摊贩是个土生土长九尧县人，从小到大见过那些千奇百怪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却是头一次被一个没有表情怪人盯得心里发憷。

“你问可是药宗堂少堂主明遂？”摊贩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手臂，嘀咕道，“今儿这么重要日子，少堂主肯定早往万蛇坑里跑了，毕竟只有穿过万蛇坑才能得到他心心念念晚姬姑娘。”

斛律偃又问：“如何找到他？”

“等今日一过，你们去金凤馆门口守着，保准能蹲到他。”摊贩如实道，“少堂主可是金凤馆常客，把那儿当成了半个家。”

谁知摊贩话音未落，斛律偃猛地上前一步，抬手掐住摊贩脖子。

摊贩意料不及，整张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他一边咳嗽一边拼了命地拍打斛律偃手。

可斛律偃非但没有放开他，还将他凌空举了起来。

斛律偃脸色冷得像冰：“我不要以后，我要立刻找到他。”

街上人来人往，路人发现这边动静后，纷纷驻足围观。

芈陆也被斛律偃突兀行为吓了一跳，他赶紧抱住斛律偃手臂，急切地说：“你这是在做什么？人家又没招惹你，快把人放下！”

斛律偃对芈陆说话声置若罔闻，寒声对摊贩道：“我要如何找到明遂？”

摊贩痛苦得直翻白眼，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穿过万蛇坑……便能找到他……咳咳……”

斛律偃松开手。

摊贩一屁股摔到地上，双手捂着被掐出青色指印脖子，看向斛律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斛律偃看不见这些，他也不在乎这些，转身朝西南方向去了。

芈陆愧疚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插满糖人秸秆草上，双手合十地对摊贩说了数声抱歉，随后挤开人群去追斛律偃了。

剩下摊贩眼前一亮，顾不得脖子上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把银子揣进兜里。

再看了眼芈陆和斛律偃离开方向，摊贩同情地摇了摇头。

多好小公子呀，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可惜结识了那样一个怪人。

真是倒霉催。

另一处，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从头到脚同情个遍芈陆还在教训斛律偃。

“你方才做法也太过分了，说话便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要是那个人不回答你问题，你是不是得要了那个人命？”

斛律偃停下脚步，把头偏向芈陆，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没有要了他命。”

“那是因为那个人回答了你问题。”芈陆也停下脚步，板着脸道，“倘若回答不上来呢？”

斛律偃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可能会放了那个人，也可能会杀了那个人。

他只知道他想要得到答案，若是那个人说不出答案，对他而言便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生与死，都不在他考虑范畴内。

他甚至想不明白——

为何芈陆要发如此大脾气，为何芈陆如此看中那个人生死，为何芈陆如此在意这件事。

这明明是一件那么微不足道事。

芈陆看着斛律偃茫然表情，慢慢冷静下来，他拉着斛律偃一边往前走一边摆事实讲道理地劝道：“那个人没有做任何错事，也没有对不起我们，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你想要答案罢了，你直接对他动手未免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斛律偃反应平淡：“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世界。”

“那你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芈陆道，“只有弱者发怒才会拔刀向更弱者，况且那还是一个好意向我们指路无辜之人。”

斛律偃不说话了。

芈陆以为对方将自己话听进去了，不由得软下声来：“事情过了便过了，我只想说，生死有命，无论你多强大多厉害，都不要轻易决定他人生死。”

斛律偃轻声道：“那我呢？”

芈陆愣道：“你什么？”

斛律偃拿起芈陆手，放在自己眼睛上。

芈陆手打破了法器制造幻象，正好覆盖上那双空洞洞眼眶，一张美到极致脸，可惜配了一双黑洞般眼。

“我也是无辜之人，为何我生死一直掌握在他人手里？”

芈陆喉头一哽，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斛律偃问题。

半晌，斛律偃放下他手。

那张好看脸再次被幻象笼罩，空洞洞眼眶被一双麻木无神眼睛代替。

斛律偃眼睛不长这样，他有一双狭长凤眸，眼珠呈明黄色，像极了炙热夏日里一缕骄阳。

这会儿斛律偃眼睛有多么平凡普通，方才芈陆那一席话便有多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芈陆僵硬许久，缓缓握住了斛律偃手，他说：“从今往后，你生死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说罢，他将另一只手拿着糖人塞进斛律偃手里：“吃这个。”

斛律偃接过糖人，放进嘴里，嘎嘣一下咬掉了糖人脑袋。

芈陆：“……”

他看着可怜巴巴只剩下一个身子糖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

改变剧情要紧，其他，随缘吧。

他们一路询问地来到万蛇坑。

九尧县外无人打扫，积雪没过了芈陆脚踝，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冷风夹着雪花，吹得人面颊生疼。

即便如此，守在万蛇坑边上看热闹人依然没有散去，茶棚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芈陆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音，他随意挑了个茶棚走过去，询问坐在茶棚边上三个男人：“请问万蛇坑怎么走？”

“前面。”一个男人抬手指了下，“直走便是。”

芈陆道了声谢，正要走开，又听得斛律偃问道：“明遂在何处？”

闻言，三个男人同时呆了下，忍不住多看了斛律偃两眼。

最后，还是那个男人开口：“你找药宗堂少堂主？”

斛律偃嗯了一声。

芈陆生怕斛律偃又要一言不合掐人脖子，便有意无意地挡在斛律偃身前。

只见男人不答反问：“你找少堂主有事吗？”

斛律偃嗯了一声。

男人八卦地问：“何事？”

斛律偃冷冷淡淡道：“有事。”

男人：“……”

又等了一会儿，见斛律偃始终不为所动，男人扫兴地摆了摆手：“少堂主早就进万蛇坑了，你想找他话，要么进万蛇坑里找，要么等他从万蛇坑里出来，不过他能否从万蛇坑里出来还是个问题。”

话音未落，斛律偃转身便走。

男人见状，顿时气得跳脚：“嘿，哪里来臭小子？居然这么目中无人，亏我还好心跟他说这么多！”

芈陆尴尬得又向男人道了数声谢，随后赶紧追上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一股劲儿往前撞斛律偃。

刚追上斛律偃，便听得斛律偃道：“你说话，我都记住了。”

芈陆想问记住了什么话，却见斛律偃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万蛇坑丛林里，留下万蛇坑边上一群震惊得瞠目结舌围观群众。

等芈陆跟着进去后，围观群众顷刻间炸开了锅。

“我没感觉错吧？方才进去那个小公子只有炼气中期修为吧？”

“什么？炼气中期？你是不是感觉错了！怎么可能只有炼气中期？”

“没错，不仅他只有炼气中期，而且在他面前进去那个小子还是个未引气入体普通人。”

“他们知不知道万蛇坑是什么地方？他们竟然敢进万蛇坑？这不是找死吗！”

“为了一个晚姬，连命都不要了，他们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