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芈陆,连斛律偃都以为那个女人是他娘,也是斛律家曾经大小姐斛律婉。
结果不是。
那个女人名字叫做温柳柳,是一家生活在鄂城普通生意人独女,在给斛律婉当伴读之前,她生活和斛律家毫不相干。
温柳柳……
原来她是温柳柳。
她根本不是他娘,她根本不是斛律婉啊。
可为什么她要带着拖油瓶他?为什么她要让他把她喊做娘亲?为什么宁愿去妓/院委身人下也要养着他?
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充斥了斛律偃大脑,在他脑海里来回搅动,搅得他头疼欲裂,大颗冷汗在他额间凝聚,旋即滑落。
仅是刹那,冷汗打湿了他脸和他衣衫。
“温柳柳……”他狠狠咀嚼着那个女人名字,目光从斛律婉脸上游弋到温柳柳脸上,定格许久,倏地笑出声,“原来你名字是温柳柳。”
芈陆见势不对,赶紧拉住斛律偃手,他发现斛律偃皮肤温度冷得吓人。
眼前幻象还在随着时间流逝而接着变化。
斛律婉拿出一套崭新衣裳让温柳柳换上,那套衣裳颜色和她身上衣裳颜色相似,都是粉色相见。
温柳柳换上后,脸颊酡红更深,难为情得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斛律婉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手里端着一盏茶,一边用杯盖撇着茶沫一边瞥向温柳柳,随后眼里浮现出惊艳之色:“好美。”
温柳柳一听这话,更加难为情了。
倒是斛律婉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温柳柳反应有趣极了,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吊儿郎当地走过去,跟市井流氓似用食指轻轻勾了下温柳柳下巴,挑起眉梢道:“你知道我为何选你吗?”
温柳柳呆呆愣愣地抬头望着比她高出一些斛律婉,满脸涨红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美呀。”斛律婉勾唇笑道,“几十个姑娘里,就属你最好看了,我第一眼瞧见你,便打定主意要选你,不管你资质如何,至少可以让我放个大美人在身边养养眼。”
说罢,斛律婉松了手。
温柳柳却是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还结巴了:“大、大小姐也太抬举我了,我、我一介俗女就怕脏了大小姐眼。”
斛律婉噗嗤一乐:“你就别妄自菲薄了,你都能脏了我眼,岂不是全天下都没有一个干净人了?”
温柳柳脸红道:“大小姐别打趣我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斛律婉正了正色,把温柳柳拉到桌前坐下,“左右跟着我没什么规矩可讲,只要不干杀人放火龌龊勾当,你想怎么来便怎么来,那我跟你讲一下行天派里规矩好了。”
行天派到底是四宗两派之一,建派历史悠久且弟子众多,因此行天派里规矩又多又杂。
斛律婉絮絮叨叨地讲了许久才把大规矩讲完,她问温柳柳:“都听明白了吗?”
温柳柳一脸茫然,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有些地方还没听明白……”
“不急。”斛律婉笑道,“这会儿口头上跟你说确实不容易理解,等过几天我们去了行天派,我再好生跟你说道说道。”
温柳柳乖乖应道:“好。”
几天过去,温柳柳跟着斛律婉去了行天派。
若说斛律婉好看是女儿家英姿飒爽和意气风发,来去都像一阵风似,撩得人心头飞扬,那么温柳柳好看则是女儿家温婉可人和亭亭玉立,明艳动人面容已经初见以后倾国倾城雏形,一颦一笑足以引人频频侧目。
温柳柳刚到行天派时,风头一下子胜过大小姐斛律婉,成为行天派里备受瞩目第一人。
还有不少蠢蠢欲动公子哥试图从斛律婉这里打探到关于温柳柳消息,但无一例外都被斛律婉凶走了。
与其说是温柳柳陪伴斛律婉学习修炼,不如说是斛律婉保护温顺柔弱温柳柳时候更多。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温柳柳还是在斛律婉帮助下成功引气入体并开始修炼。
第一次回家探亲时,温柳柳长成了十六七岁大姑娘,她五官长开了,原本微胖身材也抽条了,当真成了斛律婉口中拥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大美人。
翟凤看走了神,直到被温柳柳捏着拳头锤了下肩膀,他才豁然回神。
紧接着,他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红,眼神心虚得飘了起来。
可温柳柳未觉有异,欢欢喜喜地和翟凤分享自己修炼心得。
时隔几年,他们再次放起了自己糊风筝。
只是翟凤不再是当年那个笨手笨脚小男孩,温柳柳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发生一点事就哭鼻子小女孩。
翟凤牵着风筝跑,他手里风筝迎着春风飞得老高,他关注点却不在风筝上面,而在追着风筝活蹦乱跳温柳柳身上。
温柳柳仰着头、迎着光。
明媚阳光落在她脸上和身上,又让翟凤看走了神。
后来,风筝落下。
温柳柳自告奋勇地跑去捡风筝,等她回来,只见翟凤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
“柳柳……”翟凤犹豫着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温柳柳好奇地睁着乌黑眼睛:“你说呀。”
“我……”翟凤艰难地开口,“我……”
温柳柳隐约间似乎感受到了翟凤想说什么,眼里多出几分期待,她松开手,任由风筝落在脚边,一瞬不瞬地盯着翟凤。
可惜翟凤脸上红蔓延到了脖子根,仍旧没勇气把准备了好久话说出来,他摇了摇头,逃避地往后退了退,垂眸道:“没什么。”
温柳柳沉默良久,哦了一声,用鞋尖踢了踢脚边风筝。
风筝被鞋尖踢出一个洞。
温柳柳盯着那个洞,突然眼睛酸涩,她眨了眨眼,努力把那阵酸意逼回去。
垂眸看着地面翟凤并未注意到这些。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温柳柳主动道:“天色不早了,既然你没什么要说,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温柳柳捡起破损风筝,拿过翟凤手里风筝线,收了线后转身先走。
翟凤眼睁睁看着温柳柳身影越走越远,经过一番挣扎,他咬了咬牙,终于冲破内心束缚喊道:“等我们下次见面,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闻言,温柳柳脚步一顿。
翟凤双手放在嘴边,高声喊道:“好吗?柳柳。”
温柳柳回眸一笑,点头道:“好啊。”
自从温柳柳跟了斛律婉后,回家次数便少得可怜,倒不是斛律婉不让她回家,而是行天派规矩多、看守严,连斛律婉都甚少回家。
只有在斛律婉回去时候,温柳柳才能回家看看。
温柳柳还以为再次见到翟凤少说得过去两三年了,没想到初秋她跟着斛律婉去昆仑山上历练,便碰到了同样出来历练翟凤和他师弟秋北。
于是四人组队,一路过关斩将。
某天晚上,温柳柳悄悄离开驻扎地,趁着夜色见了在远处等了她很久翟凤。
过了大半年,翟凤已经不像年初那么胆怯,他交给温柳柳一样东西,是他娘给他金簪。
“我娘告诉我,若是我在外面遇到了喜欢姑娘,就把这支金簪送给他,这支金簪是我奶奶送给我娘,现在——”翟凤顿了顿,见温柳柳没有推拒,才接着道,“我想把它送给你。”
温柳柳好奇地打量着金簪,打量完后,她摸索着发髻将金簪插入其中。
“好看吗?”温柳柳笑盈盈地晃了晃脑袋。
翟凤一愣,笑了:“好看。”
他们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翌日,温柳柳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斛律婉,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斛律婉突然冲到树下干呕起来。
秋北略懂医术,他替斛律婉诊了脉,说斛律婉怀了两个多月身孕,但由于这两个月来奔波劳碌,斛律婉身子虚弱,随时可能小产,最好是赶紧回去静养。
斛律婉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交加,第一时间通过传音符把消息告诉给了还在行天派爱人林颂。
斛律婉让林颂先去神仙谷等着,她带着温柳柳即刻就回。
一路上意外颇多,温柳柳想要把她和翟凤喜事告诉给斛律婉事也一拖再拖,她就这么拖回了神仙谷。
然而迎接她们并不是孩子父亲林颂,而是斛律婉那对怒气冲冲父母和她弟弟斛律幸以及一堆面色凝重斛律家人。
原来是不知谁把斛律婉和林颂相爱事捅到了斛律婉父母那里,加上斛律婉父母在自家门外抓到了徘徊林颂,便更加确定了两人私情。
“好啊你,我让你去行天派修炼,你却和一个不知打哪儿来野小子私定终身,你真是丢了我们斛律家脸!”斛律婉父亲气得当场打了斛律婉一巴掌,指着斛律婉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不孝女,你叫我如何跟闻人家交代?”
斛律婉被她父亲一巴掌拍到地上,嘴里涌出一股血腥气味,她扭过头,倔强地直视她父亲:“斛律家和闻人家亲事本就是你们一厢情愿定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