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人晓惊讶道,“你说谁?”
闻人正被闻人晓扶回椅子上,在闻人晓灵力灌输中,他勉强恢复一些力气,可被符咒反噬剧痛仍旧如同刀尖一般在他肺腑里胡搅蛮缠。
他闭了闭眼,吃力地挤出剩下话:“斛律偃……他知道是我们了……”
闻人晓将掌心贴于闻人正后背,一边为闻人正输送灵力一边皱眉说道:“可我们从未露过面,他为何知道是我们?”
“他发现了……我们符纸……”闻人正虚弱地解释,“他只有准确地知道符纸背后人是谁……才能将符纸力量反弹回来……”
换而言之——
正是由于斛律偃知道符纸背后人是他,才能如此精准地让符纸力量反噬到他身上。
闻人晓这才明白了闻人正意思,顿时眉头皱得更紧,待闻人正身体里反噬力量消散些许后,他才沉声开口:“早知道就让阿遥继续给无妄帮送传音符了,许是我们发现端倪后断了给无妄帮传音符,才让他注意到了我们存在。”
“不……”闻人正摇了摇头。
闻人晓见闻人正模样痛苦不堪,自己也很不好受,他不忍心再说话,扶着闻人正坐端正后,从百锦囊里拿出一颗丹药递到闻人正嘴边。
闻人正咽下丹药。
片刻过后,他难看到狰狞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虽然那颗丹药带来副作用不小,但是好歹暂时封住了他疼痛,也能让他静下心来多做思考了。
“无妄帮一事应该没有暴露我们存在,只是让他起了疑心而已。”闻人正话音一顿,又缓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真正让他知道我们存在事,十有八/九是他从那个温柳柳记忆中窥见了什么。”
“温柳柳!”闻人晓低声咒骂,“那个该死女人,死了都不让我们清净。”
闻人正沉默半晌,忽然话锋一转:“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顺利了吗?”
闻人晓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着闻人正。
“他们灭掉药宗堂,杀了林稷他们,蛰伏四年,接着直奔魔界,抵达齐城,在城门外遇见严扶养女,又从严扶那里得到翟凤下落……”闻人正脸色越来越沉,眉眼间充斥着深深鸷气,“不对,太不对了……”
好像有谁在背地里操控着这一切。
倘若斛律偃寻亲路如此顺利,为何他之前还会三番两次被人抓住羞辱并折磨?为何斛律偃和那个温柳柳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却从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着斛律偃往前走!
可闻人正想不出那个人是谁,更想不出那个人有何目。
闻人晓到底经验不足,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能从闻人正话里领悟出些许含义。
“爹,什么不对?哪里不对?”闻人晓搭住闻人正肩膀,焦急地问道,“不是翟凤带着斛律偃去找温柳柳记忆吗?”
闻人正死死盯着闻人晓:“你仔细想想,在遇到翟凤之前,斛律偃为何前往魔界?”
闻人晓愣道:“不是去找翟凤吗?”
“谁让他们去找翟凤?”
“那个天命山秋北……”闻人晓拍了下脑袋,语速极快地说,“桃花阵一战后,除了斛律偃和芈陆,只有天命山秋北活了下来,正好秋北和翟凤曾有同门师兄弟情谊,极有可能是他让斛律偃去找翟凤。”
“那么又是谁让秋北这么做?”在和儿子一问一答中,闻人正很快从中理出思绪,“且不说秋北和斛律婉交情不深,没必要为了斛律婉牵连进往事里,就算他想让斛律偃知道真相,也该在早几年就开始行动了,而非硬生生地拖到现在。”
听了这话,闻人晓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他迟疑地张了张嘴:“爹意思是……”
“斛律偃背后人——”闻人正用极轻语气说道,“也许不止我们。”
闻人晓眼里闪过一抹惶恐,慌忙问道:“爹,那我们该如何?”
“先按兵不动。”闻人正拿下闻人晓搭在自己肩膀上手,并在儿子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虽然我们对那个人一无所知,但是那个人也不一定全然了解我们,我们并非胜算全无。”
闻人晓反手握住闻人正手,笃定地点了点头:“爹,你说得对。”
离开闻人正书房后,闻人晓抬手招来站在木柱旁边等待闻人遥。
“斛律婉呢?”
闻人遥回答:“一个时辰前我去看了一眼,听下人说她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来过。”
闻人晓安静了下,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冽哼声:“我去看看她。”
“好。”
“表哥,你随我一起吧。”
“是。”
闻人晓只让闻人遥一个人跟着他,两人来到一处荒凉院落,推开嘎吱作响木门,迎面扑来一股带着尘埃腐朽气味。
闻人晓抿起嘴角,黑着脸走进去。
院里没有下人伺候,只安排了二十多个人在院落外面轮流看守,除了闻人正和闻人晓父子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四月天还没热起来,夜晚凉风刮过,吹在脸上宛若针扎似。
闻人晓目不斜视地穿过安静庭院,笔直地走到屋门外。
刚靠近,便嗅到一阵血腥味。
血腥味浓得仿佛整间屋子都在血水里泡过一样。
好在闻人晓闻惯了这里血腥味,尽管依然觉得恶心,却已经不似第一次闻见那般反应强烈了。
“表哥。”闻人晓偏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那她。”
闻人遥点头:“好。”
闻人晓不想碰那脏兮兮屋门,如往常一样一脚踹开。
屋门猛地撞上里面墙壁,发出砰一声闷响。
里面没有任何光线,连一颗最差夜明珠都没有摆放,不过以闻人晓修为,看清里面环境不是什么难事。
走进去后,血腥味瞬间加重几倍,好像整个人直接泡进了血水里。
闻人晓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来到坐在桌边纤细身影后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身影。
显然那道身影也听见了他走近脚步声,却犹如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单手搭在桌子边缘,一动不动地如雕塑似坐着。
她就是失踪了许多年斛律婉。
任谁都没想到,斛律婉并未下落不明,也并未生死不明,而是多年来如一日地被他们父子俩困在这个荒凉破败别院里。
凌乱长发披散在斛律婉身后,斛律婉早已没有打理它心思,任由自己看上去肮脏狼狈。
而整个院落里血腥味,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闻人晓没有说话,斛律婉也没有说话。
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僵持着。
最后,一如既往地是闻人晓率先败下阵来:“娘。”
斛律婉身形一僵,讥讽地笑道:“别乱喊娘,我可当不起你闻人少爷娘。”
闻人晓闻言,表情狰狞了一瞬,他骤然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数十日过去,你还是这样,你不是我娘是谁娘?你还妄想当那个野种娘吗?”
话音未落,斛律婉拿起桌上茶碗掷向闻人晓。
茶碗里茶水早已凉透,洒在闻人晓身上,在他胸口浸湿了一大片。
闻人晓呆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又看了看噌起身冷眉冷眼面对他斛律婉,腾腾怒火自眼底生出。
“谁才是野种,你还搞不明白吗?我斛律婉从未生过你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道你是被闻人正从哪个女人那里抱来。”斛律婉抬手指向屋门,“给我滚,找你自己去娘去,别来烦我。”
怒火彻底扭曲了闻人晓脸,心里好不容易燃起希望再次被打破,愤怒、怨恨以及嫉妒重新占领高地。
他恶狠狠地瞪着斛律婉。
“你就心系那个野种是吧?我就要让你看看,将来我是如何把那个野种踩在脚下,到时候我一定要把他脑袋割下来,和他那个无能亲爹脑袋一起挂在你床头!”
斛律婉眼神生寒,掌中生风,倏地凑近闻人晓,伸手拔出闻人晓腰间剑便要刺向闻人晓胸膛。
可惜闻人晓早有准备,偏身避开剑头后,手腕一转,轻巧地夺回了自己剑,随即一脚踹到斛律婉小腿上。
斛律婉闷哼一声,重重倒地,发红眼睛里仍旧充满仇恨,她对闻人晓道:“给我滚!”
闻人晓将剑放回腰间,盯了斛律婉片刻,怒极反笑道:“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娘。”
“滚啊——”
醉城城主府里。
管家面不改色地指使下人们清理完尸体和血迹,在其余人心有余悸眼神里,管家重新上了几壶好酒,让大家别把方才发生事放在心上。
众人:“……”
他们哪儿再说什么?全部灰溜溜地回到了各自位置上。
只有芈陆走过来替斛律偃使用了净身术,又让管家端了盆热水来,一声不吭地帮斛律偃洗干净双手。
整个过程中,斛律偃都很安静、很配合,完全没了刚刚掏人心脏那副冷血又吓人样子。
可在场众人战战兢兢。
这下他们终于知道为何斛律偃那般宠爱城主夫人了。
战斗力如此强悍城主夫人,怕是城主不敢不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