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新年

这只是芈陆一个猜测罢了。

然而这个猜测刚从他脑袋里冒出来,就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想杀他那个人是旁人还好，至少是人，有人躯壳,有人弱点，可若是他们所在这本书话,只怕他们连应对办法都没有。

“到底怎么了？”斛律偃声音拽回了芈陆思绪。

很快,芈陆被拥入一个怀抱当中。

斛律偃感受到了芈陆异常,可芈陆不肯说，即便他再想知道答案,也没有追问下去意思，只是抬起手轻轻抚着芈陆头发。

芈陆把脸颊贴在斛律偃肩膀上,咽了口唾沫,等待激烈跳动心脏缓缓平复下来。

许是有斛律偃陪着缘故，他没有在糟糕情绪中沉浸太久。

不得不说，被人往上拽着感觉真好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芈陆心里涌出一股冲动——

他想把所有事都告诉给斛律偃。

让斛律偃知道自己所在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让斛律偃知道自己是书中男主角。

让斛律偃知道他是一个穿书者。

芈陆不自觉地攥紧斛律偃衣服，可当所有想说话一齐挤到喉咙里时，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很轻声地喊：“斛律偃。”

斛律偃嗯了一声：“我在呢。”

那些话在芈陆舌尖滚了一圈，终是没能说出来。

他顾及得太多了。

一方面是他猜测不一定是正确，一方面是他觉得真相对斛律偃而言太残忍了。

这本书所有设定存在都是为了折磨斛律偃、突出斛律偃惨，可斛律偃并非书中纸片人,而是有血有肉且活生生人。

犹如楚门世界,他过往经历和一举一动都是书外读者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娱乐……

这个真相实在太残忍了。

芈陆欲言又止，目光在斛律偃削薄嘴唇上停留片刻,叹气道：“想杀我那个人貌似和另外半颗心脏拥有者有关系。”

斛律偃顿住,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芈陆摇头：“只是有这种直觉而已。”

“我心脏和双手都在那些姓闻人人身上,若是你直觉没错，那就是他们在对你下手。”

芈陆问：“你能感觉到你心脏和双手在谁身上吗？”

“相隔太远了，我感觉不到。”斛律偃回答，“除非我亲自过去，走到他们面前，才能辨别出是哪两个人。”

不过斛律偃已经放弃了。

去找到那两个人，就意味着他要把注意力从芈陆身上分散出去，无论是带着芈陆一起上路，还是把芈陆留在京城，都会给那个人留下可乘之机。

他可以不要心脏和双手，但他不能失去芈陆。

这是他左右权衡之后没有太过纠结就做出决定。

他不打算把这个决定告诉给芈陆了。

不然芈陆又要时时刻刻地念叨，好让他改变主意。

为了安抚芈陆，斛律偃承诺道：“我会找人打听一下，你别太担心。”

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有没有找人打听，反正他是安排了不少人去打听斛律偃剩下双手和心脏。

可惜闻人家防得太紧，估计短时间内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京城上下一扫前段时日冷清，到处洋溢着欢腾和喜气，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满耳都是欢声笑语。

芈家也早早地挂上了红灯笼，却是等到大年三十清早才开始贴对联。

一般来说，贴对联时间和贴对联地方都要有所讲究，以前芈家也会讲究这些细节，可自从经历芈陆失踪事后，每次过年时，芈家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蝉，哪儿会再做这些多余之事？

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芈何峰和古秋都不讲究那么多了，让琉璃把斛律偃和芈陆喊起来换上一身新衣服，又让家里婆子带着他们去贴对联走走过场。

琉璃和翡翠跟着他们，各自手里都拿了一叠对联。

他们先贴了自己院落几扇大门，随后跟着婆子去贴其他门。

芈陆从小贴对联贴到大，即便中间有五年时间没碰过对联，这会儿一摸到那粗粝咯手红纸，以前记忆就如流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他想起每次过年时，古秋都会亲手为他缝制新荷包，上面是绿莲红荷刺绣，每个荷包刺绣都会有所不同。

而荷包里无一例外地装着古秋去山上寺庙里求来符纸。

芈陆整年地把荷包戴在身上，在外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摸旧了也舍不得换，直到过年古秋再给他缝制一个新荷包。

可惜那些荷包都没了。

旧换掉了，五年前新在他有了自主意识后就取下来了。

他摸了摸空荡荡腰间，感觉少了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像根刺似扎在他心口上。

他浑浑噩噩地和斛律偃一起贴完里面所有门对联，贴到正大门时，芈何峰和古秋都在那里等着了。

见他们过来，古秋笑盈盈地从袖中摸出两个缝制精致荷包，一手一个地递给芈陆和斛律偃。

“从你们回来那日起，我就在紧赶慢赶地缝了，可时间还是短了些，缝得粗糙了些，你们先将就用着，回头娘给你们缝两个更好看荷包。”

虽然古秋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缝制荷包并不粗糙，反而还十分好看，明显是费了心思，绿莲和红荷之中掩映着一双小小且相互依靠着红黑鸳鸯。

芈陆呆呆接过荷包，目光落在那双鸳鸯上。

冷不丁，他视线被泪雾模糊。

酸意来得又急又快，让他猝不及防地抽噎出声，他赶紧捂住嘴巴，脸颊不受控制地烧灼起来。

“你这孩子……”古秋被他反应逗得哭笑不得，可下一刻，她眼眶也隐隐泛红。

芈陆上前拥抱住了古秋：“谢谢你，娘。”

古秋摸了摸芈陆脑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芈陆说：“谢谢你们一直在等我。”

古秋听得莫名其妙，佯装生气地拍了下芈陆背：“你在说什么话呢？你是我和你爹孩子，我们不等你等谁？等别人孩子吗？”

芈陆放开古秋，很不正经地揽过斛律偃肩膀，笑得一双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你们这不就等来了别人孩子吗？”

古秋点了下芈陆额头：“人是长大了，却学得这么没脸没皮了。”

芈陆嘿嘿一笑，把荷包塞进衣袖里面，拉着斛律偃贴完剩下对联就开溜了。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但都不关他们事，他们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享清闲。

最好躲地方就是他们自个儿住处了。

芈陆坐在屋檐下面，脚边摆着一个琉璃特意搬来炉子。

院里积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炉子里炭火也被烤得通红发亮，暖洋洋地烘着芈陆和斛律偃脚。

芈陆拆开荷包，低头往里一看，果然看见一张折叠成块明黄色符纸。

这种符纸并非出自普通僧人之手，听说在外头能卖出五千块灵石高价。

芈陆看了一眼便重新系上荷包，转头看向斛律偃，好奇地问：“你荷包里面也装着符纸吗？”

斛律偃摸出自己荷包递给芈陆：“我可以拆吗？”

“当然可以。”芈陆隔着荷包捏了捏，分明不是符纸触感，捏着像是一块玉佩。

难怪他之前看着斛律偃荷包比他荷包大一些。

果然不一样啊。

芈陆拆开一看，发现里面还真装着一块玉佩。

只是这块玉佩瞧着有些眼熟。

斛律偃也很好奇地凑过来看，脑袋抵着芈陆脑袋，看了一会儿，他问：“这是什么玉佩？”

芈陆忍着笑：“你猜一下？”

闻言，斛律偃坐直身体，非常配合地冥思苦想起来。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答案。

芈陆也不是真想要斛律偃猜出答案，他就是逗一逗斛律偃，看斛律偃想得那么认真，两条剑眉都紧拧起来，他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

他一只手拿着荷包和玉佩，另一只手直接扣上斛律偃后脑勺。

骤然拉近距离让两个人呼吸交缠，似乎快要融为一体。

屋檐外还在吹着冷风，零碎细小雪花打着旋儿地在风中飘荡。

没有结界院里一副冬日凄凄凉凉景象。

不知是不是脚边炉子烧得太旺，竟然让芈陆感受到了热意。

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斛律偃，嘴唇碰着嘴唇。

明明两个人嘴唇都很凉，可轻轻一碰，都变得灼热起来。

芈陆五指深深埋入斛律偃松散发间，亲吻也随之深入，他们早上都喝了杏仁露，尽管漱过口，可还是有淡淡杏仁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芈陆第一次觉得杏仁味道像酒，有些醉人。

许久，他才拉开距离，看着斛律偃已然红透脸颊，轻笑出声：“这是我娘原先打算送给我妻子玉佩，现在它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