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故事的名字叫夏之哀悼,但它实际上是在一个深秋的雨夜里展开。
“1900年的某个雨夜,玛丽皇后号游轮驶入汉堡港,将代货物准时运到,那是一口中式棺材,里面装着一具人形的龙族样本,起初狮心会以为这是这是四代种或三代种,后来才发现这居然是初代种。”
“由于不规范操作,初代种古龙苏醒,梅涅克护送秘党长老逃脱,但在半道上遇到死侍和纯血龙类的伏击,这显然是个早就设好的埋伏。”
“将最后一名长老马耶克勋爵成功送出后,梅涅克便返回了卡塞尔庄园,与那条龙类展开最后的决战,他爆发了足以匹敌龙王的力量,双方同归于尽。”
“大概就是这样。”
夏绿蒂花了十几分钟,便将这个百年前的故事讲完了,故事不算太长,但细节异常清晰,让人身临其境。
这是西子月近期听过的最真实,却又最荒诞的故事。
一次波诡云谲的跨国交易,有人将一尊高贵的古龙尸体送到了秘党的大本营里,令其大开杀戒。
这次事件不仅改变了混血种的历史进程,更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
一代精英全军覆没,掌控德意志近半财富的幕后老人悉数阵亡,可想而知一战德国的战败说不定也与此事有关联。
如果这件事背后真的有黑手,那么他到底站得有多高?
“弗里德里希.冯.隆,她此前几年的表现一直都很异常,也是他主动要求前往中国,与那个神秘的买家做交易,最后一去不复返。”夏绿蒂说。
“那艘运载古龙种的玛丽皇后也在返程的路上遭遇暴风雨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那个中国卖家是不是真的存在,亦或从头到尾,都是弗里德里希.冯.隆的自导自演。”
讲到这里,夏绿蒂轻轻叹了声气:“所以说,你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念及这个人的名字时,昂热那么紧张了吗?”
“大概明白,那是校长的死敌,要花一生去干掉的人。”西子月点头。
“明白就好其实比起弗里德里希.冯.隆,梅涅克的故事才是我真正想讲给你听的。”夏绿蒂说。
“梅涅克的故事?”
“后来人们才知道,号称秘党百年第一精英的梅涅克,他那从未向外人透露的言灵究竟是什么了序列号112,莱茵。”夏绿蒂说。
“112”西子月微怔。
这是一个高到让人大脑当机的数字,居然比审判还高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灭世级言灵。
在卡塞尔的教科书上,人类历史上最神秘的三次大爆炸之一,通古斯大爆炸,其真实面目就是言灵·莱茵,有人猜测释放这个言灵的人是为了杀死某位龙王。
可早在通古斯大爆炸的8年之前,1900年位于德国汉堡郊外的某个庄园,这个言灵同样也问世过一次,由梅涅克·卡塞尔释放。
“当夏之哀悼唯一的幸存者,昂热从地窖里爬出来后,看到的是末日般焦土景象,唯一站立着的是梅涅克的尸体,他已经在高温之下,碳化成了结晶,唯一留下的东西是那把亚坎特长刀的碎片,龙王也变成了一具死去的标本。”
“这便是言灵·莱茵释放的代价,爆炸只持续0.003秒,但威力却堪比核爆,连释放者也会被卷入进去,他就是用这个言灵,与那条叫李雾月的龙王同归于尽。”
“他很了不起。”西子月下意识说。
“如何,故事听完了,不仅弗里德里希.冯.隆了解了,烦心事是不是也少了些?”夏绿蒂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
“这和我的烦心事有什么关系?”西子月一愣。
“语文老师没告诉过你吗?当遇到困惑的烦心事,害怕那些抽象,但注定会实现的未来时,不妨读一读名人们的故事,看看别人是怎么解答的。”
忽然,她的语气刚轻松没多久,便又低沉了起来,还带点迷茫:
“其实我很久以前,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梅涅克要返回卡塞尔庄园,去找那条龙算总账。”
“是为了死去的同伴们复仇吗?是帮助同伴去完成他们想做的事吗?当然都对,但除此之外,我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打算自己决定自己的落幕方式。”
她望着天空说,眼里倒映着铅灰色的云,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不太明白后面那句话的意思。”西子月摇头。
“举个例子,假如有一天,某个新入校的学生被评为S级,那他肯定很开心,但经检测,发现言灵是莱茵,你觉得他还开心的起来吗?”
“这大概会内心五味杂陈吧?”
这仿佛是只有混血种才能理解的黑色幽默,说是地狱笑话也不为过。
前脚S级你笑哈哈,后脚莱茵同学们笑哈哈。
“当你拥有莱茵,其实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你注定要与一条龙王同归于尽,你注定光荣,你也注定哀荣。”
夏绿蒂继续说:“后来我研究他的毕业论文,还有读书笔记,发现他也不是没惧怕过死亡,别看他贪玩得像个花花公子,但实际上一直在与思想上与死亡、与命运做斗争,所以他选读哲学专业。”
“和许多当时赫赫有名的哲学大师交谈过,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正是因为害怕才有意义。”
西子月似懂非懂地点头,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正是因为害怕,勇气才有弥足珍贵,也就能明白自己当下的举动多有意义,所以他选择从容回到卡塞尔庄园,唱响了莱茵的圣歌。”
“这么说,你明白了点吗?”夏绿蒂扭头看向西子月。
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俩人还没来得及将谈心进行到灵魂的最深处,就被雨水赶得乱跑,狼狈地挤躲到了一处屋檐下。
“这雨怎么说来就来啊!”夏绿蒂奋力甩干头发,动作和金毛犬同出一辙。
“也许是提醒我们,比起做思想工作,更重要的是眼下的事该怎么处理吧。”西子月说。
“也对可恶!说到底,我们是怎么暴露的啊!莫非是那丝袜套头的变态大汉出卖我们?”夏绿蒂反思。
这时,不远处的教堂钟楼上,副校长正朝她们俩人招手,仿佛是在说俩位小妹妹,不嫌弃的话进来避避雨撒。
有一说一,还真是有那么点嫌弃。
忽然间,副校长的身后又多出了两条人影,一起朝这边挥手,三人的姿势意外同步,俨然师出同门,学的是同一套教材。
副校长,芬格尔,还有多日不见的格蕾尔,都出现在了那里。
看样子,那边就是临时阵地了
几分钟后,教堂,副校长的钟楼里,群英汇聚一堂。
隔着一张小桌子,格蕾尔和芬格尔坐在沙发上,西子月则和夏绿蒂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副校长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眼下气氛尤为焦灼。
前线是校董之间的大混战,后方则是事件当事人以及专业新闻媒体人员,这种规模的阵仗可谓卡塞尔有史以来第一次。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芬格尔一边倾听,一边记着笔记,还不知从哪摸了副眼镜戴上,可谓人模狗样,衣冠禽兽,里里外外写满了专业二字。
“这算个毛的专业洗煤球啊!你们两个已经是人赃并获了好吗,我唯一所能承接的业务是尽量帮二位减轻刑罚!”他将眼镜一甩,立刻露出本性。
“不,我并不是来让你洗煤球的,我是来让你怎么说呢,很复杂。”副校长摸了摸脑袋。
“你们先交换下情报吧,我去厨房煎几个鸡蛋。”副校长嘿咻一声起身,挺着走形的身材下楼。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乱七八糟的房间,床底下堆满了奇奇怪怪的《花花公子》一类的书籍,墙上贴满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艳星海报,总体而言相当可怕。
“来,师妹,我这里有重要情报透露给你。”格蕾尔将西子月叫到了阳台上,窃窃私语。
“当时我感受到的视线是言灵·先知?”西子月惊诧。
“对,弗里德里希.冯.隆似乎想要你的命,他现在的名字叫林凤隆,不仅名字中式化,一口河南音也说得很溜。”
一番交谈下来,西子月大致了解情况了,顿觉谜团一下子少了好多。
“被人盯上性命这件事,不妨试着学会习惯,这说明你足够闪烁,等你再亮一点时,就能反过来吞噬他们了。”格蕾尔以勉励的口吻拍拍西子月的肩膀。
“知道了,谢谢师姐。”西子月轻声说。
她心里暂时没有感想,也许过几天想法就会有了。
“芬格尔师兄,能来一下吗,这回轮到我和你说了。”西子月说。
芬格尔一愣,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走向了阳台
“原来我真被你认出来了。”芬格尔靠在了阳台的墙上,皱眉抓头,愣住抓出了几分艺术家的颓废气息。
“不好意思,这次能先帮一下吗,以后你有事的话,我也会去帮你的。”
“这难得师妹你这么有江湖侠气,但我实在想不出,我会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芬格尔有些无语。
“比如你的某个重要朋友消失了,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但唯独你记得,这时你不妨来找我,我帮你找,我非常擅长干这个。”西子月面色淡定。
“这详细得过分了吧!这是从哪本漫画上抄下来的东西吗!”
几番抓耳挠腮之后,芬格尔沉着了下来,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这次帮你一把,毕竟这事远远不止你和夏绿蒂被抓现行那么简单。”他说。
“你已经有计划了吗?”
“那当然,别看我刚才好像是在推脱,实际上是我打算背地里悄悄摆平这一切,这才符合我深沉忧郁的人设不是吗?”芬格尔眉飞色舞,“男人,都有一个詹姆斯邦德那样的特工梦,干最机密重大的任务,睡最火辣漂亮的——”
“停,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西子月一个交警手势将其拦停,免得这人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首先,简化局面,很多时候,局面之所以复杂,并不是它真的很复杂,而是讲故事的人用特殊的技巧把它说复杂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最简单的叙事将这个故事再复述一遍,然后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芬格尔侃侃而谈,神色相当自信。
“既然黑蔷薇教团是我们当下的最大敌人,头目又是秘党头号通缉犯弗里德里希.冯.隆,那把所有锅都甩给他就行了,暴怒是他偷的,康斯坦丁脊背上的龙骨也是他偷的,尼伯龙根计划文件也是他拿的,不朽者也是他唤醒的,你们潜入冰窖的事也是他曝光的,这不就成了!”
西子月被这一通噼里啪啦的听愣了。
她隐约看到了一万口锅乌压压地扛在这人头上。
“他有这么厉害?”这是西子月最关心的问题。
“这就是当下最简单的叙事,也最能让其他校董们警觉,从而撤销对你们的处罚,唯有塑造强大的外部压力,我们内部才好抱团。”
“然后,我们声称他和暴怒结盟,实现了世界历史上第一次人龙合作!只不过这次合作,对人类并非好消息。”
“不是说,龙类不屑与人类合作吗?”西子月不禁扶颚,总觉得这人是在以构思小说的逻辑来解决问题仔细一想,这人还真就一枚作家!太监了的那种!
“你不是都在报告中说了吗,暴怒他挺有人类特征,并不吝啬于使用小计俩?”
这
确实如此,就西子月和他唯一的那次交手记录来看,与其说对方是条刚烈枭狂、天生就桀骜不驯的龙类,倒不如说是个掌握强大力量的中二少年,孤单、还带点伤感。
暴怒这个名字,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总之,我们当前的目的是要让校董和元老们冷静下来,对方既然想让我们自乱阵脚,那我们就一定不能乱。”芬格尔说。
静了几秒后,芬格尔再次皱眉:“可我还是不懂,对方到底是怎么从我们系统内部获取信息的,莫非有校董级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