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治愈童年

“千万不要害怕，因为我会抱住你！”西子月再次呼喊，“如果你淋雨，我就不打伞，如果你闭上眼睛，那我就陪你一起做梦，你所有的悲伤都由我来承担！”

她与过去的自己紧紧拥抱在一起，越来越多的气泡从海底最深处涌出来，每个气泡里都装满了过去的回忆，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除了温暖与柔和，还有数不尽的负面情绪，孤独、厌恶、自卑、愤怒、恐惧、憎恨，它们如成百上千根针一样向西子月涌来。

但即便如此，她与自己紧紧扣在一起的手指也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因为那是她自己那个弱小又无力，总是在黑夜里感到寒冷，希望被他人所爱所需要的自己，那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人抱住自己，抚摸她的头顶和肩膀如今，回应这个心愿的正是长大后的她自己。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生物吧，长大后会为自己买许多玩具，也会去直面曾经令自己害怕的阴影，用一生的时间去报复，也是治愈童年。

年幼的她当然无法承受那样的孤独与悲伤，但长大后的她却可以，她现在已经足够坚强，经历过生与死，也拥有伙伴，她能够像鸟儿保护幼崽那样，为曾经的自己撑起双翼，挡住冰冷的雨水。

没有人会原谅伤害自己童年的家伙，也绝不会有人拒绝接纳童年时期的那个弱小的自己。

想来这应该也是许多人的愿望吧，希望能回到过去，保护许多年前的自己，告诉他做正确的事，避免他走上错误的路。

曾经，西子月向未来透支，提前得到了这份自己对自己的爱，现在是时候将一切都归还回去了。

深海之中，所有气泡都在急剧波动，西子月的身影出现在了每一个气泡中，她将家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收拾成最温馨的模样，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工作，直到童年时期的自己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回家，才露出和蔼的笑意。

这些气泡裹着她们直抵海底最深处的出口，那里的光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温暖，仿佛全世界的暖流都流向那扇心门——

白色的沙滩上，西子月撑着身子从海浪与陆地的边缘上爬起来，她依旧穿着那件素白色的连衣裙，在海水的亲吻下，它变得通透又湿润，仿佛眼泪划过的痕迹。

那熟悉的歌声又响起来了，它从大海的最深处传来，如日出般渐渐破开夜间的浓雾，整个东方鱼肚即白。

当青色的雾气消失后，阳光终于明媚起来了，这个世界不再神秘，西子月能清楚地看见太阳，它以神祇的姿态跃然于海天交接处，送来旭日的微风。

西子月颤颤颠颠从沙滩上支身来，试着向日出的地方跑出几步，但好几步都在陷在软绵绵的海水中，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

“谢谢你，我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保护我！”她朝大海的方向喊道，将所有声音都拱在手心里，漫天的海鸥都在围绕她旋转。

“你也温暖了我。”

西子月终于醒来了，从一场如人生般漫长的梦境中。

她的内心已经补完了，每块拼图都镶嵌在最正确的位置上，犹如一张完满的全家福。

长久以来，她都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在生活，虚假与现实交错，物质与梦境叠加，时间线与世界线的交织再交织。

但惊人的是它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错误选项，空无一人的家是真的，那个父母双全的家也是真的，这并不影响它们同时存在。

如果非要举例的话，就像树木的主干与枝干那样，主干无疑占主导地位，但枝干也的确是真的，它们都是这棵树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树木的主干上，她的确有着悲伤又孤独的童年，可后来主干上突然生出了新的枝干，而在这条枝干上，她拥有了父亲，也拥有了母亲，它们都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

她自己，拨动了命运的路线，修改了所谓的“过去”。

本来这样的修改应该会再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昆古尼尔或者说是世界树的树枝，被她自己融合掉了，提前完成了这个进程，哪怕她自己其实并未做好心理准备。

如今，她的胸口内，世界树的旋律已经完全与她的心跳相重叠，她也知道了它的秘密。

在龙族的古语中，世界树就是世界线的名词，只是几乎没有生物能够参悟它，就连龙王也只能对其仰望，而无法修改。

昆古尼尔也的确是世界树的树枝没错，这也意味着每柄昆古尼尔都代表一个世界的分支选项。

只有奥丁本尊能制作这些昆古尼尔。

而制作它的代价，是一整个世界线分支的毁灭。

那个世界毁灭后，枝干就会从世界树上坠落下来，自动生成昆古尼尔也就是命运之枪。

它之所有拥有一击必杀、完美锁定这种强悍到不讲道理的能力，正是因为这种献祭一整个世界分支的可怕代价，那意味着数以千万乃至数以亿计的生命流逝！

黑王重临世界的那天，奥丁将亲自带领整个英灵殿奔赴战场，世界树的所有枝干都会转化为昆古尼尔形态，铺天盖地射向那位黑色的皇帝，用密集的枪潮将它定死在命运的十字架上。

到那时，所有的世界分支都将消失，世界树只剩一条笔直的主干指向深不见底的时间尽头。

没人知道这一天会不会来临，也不知道它如果真的成功，对人类是好是坏。

西子月也不知道它对自己是好是坏。

她只知道，她现在有必须立刻去做得事。

呼啸的暴风中，西子月抬起头来，望向脚下的前进之路。

这里是魔女岛的最中心，它也正处在世界毁灭的波动下，地震波一阵接一阵地袭来，峭愣的岩石在冰海的怒涛中粉碎。

西子月的面前，水晶般的螺旋阶梯如巨蟒般缠绕在最中心的石柱上，而它的最顶端矗立着被锁链层层封闭的石门。

那里就是她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