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庄十三搂着满身是血的庄昭明,轻声颤道。
庄昭明的气息很不稳,身上的伤势更是触目惊心。
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咳……咳咳!”
庄昭明似是听到了庄十三的呼唤,悠悠地从恍惚间醒来,血沫伴随着咳嗽,从嘴中溢出。
“爸,您醒了!”
庄十三见状,喜极而泣,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三儿,你……你没事?这样就好……”
庄昭明双眼之中满是血迹,看起来十分猩红,半睁半闭之间,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当年的罪孽,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承担。
他人没事,就好。
哪怕是他现在就死去,一切都无所谓了。
庄十三咬紧牙关,泪水无法抑制地流淌而出,他哽咽道:“您也一定会没事的,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很快就会到,您会好起来的!”
庄昭明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前刺痛地感觉,让他的脸上忍不住抽动了几下,他却笑了起来。
“我庄昭明活了……大半辈子,始终没有想到,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或许这就是命吧?”
“这些年……苦了你了,若不是这孽缘,你怕是……不会有这样的宿命缠身。”
“爸爸亏欠你和……你妈妈的太多,太多了……”
“咳咳咳……”
一阵急咳不断响起,鲜血从庄昭明的嘴角不断溢出。
庄十三急了,一边伸手给他抹去嘴叫的血迹,一边稳固早就布置好的锁魂阵法,将庄昭明的情况给强行镇住:“爸,这一切都不怪你,有什么话,等养好身体再说,您先休息,别说话!”
“不说……我怕没机会了。”
庄昭明苦涩一笑。
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很清楚,怕是送到医院,也不太可能抢救回来。
仲奎天如此恨他,下重手是必然的。
如今,他只想用余生和自己的三儿多说句话。
这些年,真的亏欠他太多了……
依稀记得。
在他六岁的那年,小十三拿着一张蜡画跑到了他的面前,脸上满是蜡笔的痕迹,却笑得很天真,很灿烂:“爸爸,你看我画的画,这是爸爸、这是妈妈,中间的是我,我们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当时的他有一个合同要深入探讨,于是摸了摸小十三的脑袋,敷衍了事:“嗯,画的真好,下次继续努力!”
便匆匆前往了公司,却忽略了小十三那委屈的眼神。
初中的时候,开办家长会。
小十三渴望爸爸能够参加,因为别人都是爸爸妈妈一起陪伴,而他却是管家相随。
那一日,他不开心地找上庄昭明,拉着他的衣角,低声道:“爸爸,我听您的话,拿了全班第一……您有没有空参加我们的家长会……同学们都说我没有爸爸妈妈……”
“哈哈!不亏是我的儿子,他们说你坏话,你要学会宽容,不用多做理会,因为你是最优秀的,爸爸也很想和你一起去……只是爸爸有一个会议实在走不开,我让小王陪你去,下次爸爸一定陪你。”
庄昭明看了一眼手表,急着去开会,安慰了一顿小十三,匆忙离去。
从那之后,小十三就再也没有找他开过家长会了,而他也渐渐忘记了这事情。
等到了大学,庄十三开始变得玩世不恭了起来,夜场赛车,无一没有落下他的身影,庄昭明还因为这事情与庄十三大发雷霆:“你整天不干正事,就天天搞这些,你想过自己的未来?以后还指望你继承家业,如今什么都做不好,我还怎么相信你!?”
那一天,庄十三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忍受父亲的责骂。
之后,变本加厉。
可如今,庄昭明算是彻悟了。
庄十三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得到他这个做父亲的肯定、温暖和注意。
可偏偏这些看似温馨平淡的东西,自己全都没有给过他。
自己这些年,只是一味赚钱让儿子过得更好,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对他的关心,反而忽略了一个父亲真正的责任……
庄十三闻言,连忙摇头,哭道:“您别瞎说,您不会有事的!我可以去求师父!对!我去求师父!”
他说着就开始找手机,要去给陆三生打电话。
他相信自己的师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父亲!
庄昭明心中感动,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若是他这么重的伤势都能救好,这个世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烈士出现了。
他刚张了张嘴,恍惚地眼线却在这时望见庄十三身后站着一道身影。
因为太模糊,令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庄昭明心中一紧,生怕是李正勋他们的人,下一瞬,他用尽了力气抓住庄十三的袖子,想要将之推开。
突然,一道轻缓地声音悠悠响起。
“人可成阵眼,可驭阵互补,你父亲的伤势,虽严重,但以你的能力,也可救之。”
此话一出,刚拿出手机的庄十三身子一颤,他木讷地回头望去。
只见,白衣飘飘的陆三生正以鼓励地眼神,望着自己。
这一刻,庄十三泪水如瀑布,不受控住的流了出来。
陆三生见状,温暖一笑,轻缓地声音,再度响起。
“人体共有‘补、和、攻、散、寒、热、固、因’八阵,对应五行八卦之列,若是你已经将留存给你的东西尽数掌握,那么应该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那一枚铜币,当初交给庄十三的时候,并不是敷衍了事,在其上注入了阵衍一道的精髓,以及陆三生对阵法的悟与用。
倘若庄十三战胜不过心中的那道坎,那么这阵法一道的传承不会出现,铜币最多救他两次生死存亡,正好让他度过劫难。
但如果经过了那道坎儿,那么便会激发阵衍一道的传承。
衍阵一道,最重要的便是心性上的稳固,庄十三完全做到了。
“我明白了师父!”
庄十三眼眸一亮,连忙抹掉脸上的泪水,激动地喊了一声,这才看向自己的父亲。
此刻的庄昭明因为力竭,又昏迷了过去。
他轻轻地将父亲平放在了地上,而后起身,站定。
随后眸子缓缓闭上,嘴角微微蠕动。
“阵衍天,天衍地,地衍万物生!”
“坎为水,水为柔,可阻生死难!”
话音一落,庄十三猛然睁开了双眸,两道蓝色的光芒在眼眸之上一闪而逝。
刹那间,虚空坎位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水柔符文,盈动如珠。
“吼!”
龙吟四起,一条水龙从符文之上猛然涌出,盘旋而下,撞入了庄昭明的脑袋当中!
“啵!”
水泡破碎地声音,在庄昭明的体内响起,一股蓝色轻柔地光幕笼罩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庄昭明的伤势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青紫色的肌肤慢慢变淡,凹陷的胸口逐渐鼓起……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陆三生负手而立,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庄十三的悟性,的确十分的高超,若非病玉命纠葛,早已一飞冲天了。
奈何命运弄人。
陆三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突然,他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落向了楼梯旁边的地下室入口。
“观星”浮上双眸,他的神色变得更为凝重了起来。
那股绿色的波动,越发的频繁,就好似一个定时炸弹,即将进入倒计时一样。
这股气息,很邪乎。
陆三生看了一眼在专注治疗的庄十三,便抬腿朝着地下室走去。
来到门口,门是锁着的。
陆三生虚指一晃,金光一闪。
光点落在门锁,地下室地大门在发出一声“吱呀”响,自己朝着里面敞开了。
地下室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一股年代浓郁的腐朽气息,想来庄家很久没有开启这扇门了。
陆三生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深处一个落满灰尘的杉木柜台上。
一个精巧的长方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与周围的事物,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满是尘埃,它却一尘不染。
陆三生双眸一眯,已经可以确认,那一股微弱地波动,正是从这盒子之中传递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近前,伸手直接打开。
“嗡——”
一道刺眼夺目的绿芒,顿时如彩霞一般,将整个地下室都给渲染了起来。
但光芒柔和下来的时候,阴森地气息,弥漫在了整个地下室,仿佛那光芒是下九幽的入口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心悸感。
光芒逐渐淡去,陆三生凝目看清了那东西。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枕,每一处雕刻的线条,都呈现了极为优美的弧度,仿佛浑然一体,巧夺天工。
但是在玉枕平面的位置,却有着红色的纹路,像是蜘蛛网一样,在中央蔓延开来。
那纹路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陆三生神色一怔,神色随之变得无比凝重。
玉枕精妙无比,看似由和田绿玉锻造,可实际上却是一种偏门的器具。
这种器具可以称之为灵器,也可以叫做鬼器,这要取决于它吸纳了什么东西。
若是吸收了怨念、杀念等不详之气,那么它便会成为一个鬼器,杀人与无形,动荡世代根基,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大杀器,一般手段又很难发现问题。
但如果吸收的是善念等祥和之力,就会让所枕之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升官发财都是小事情。
而很显然,这玉枕如今是一个鬼器。
它所夹杂的怨念、杀念,还有墓地才有的腐蚀之气太过浓烈,这恐怕就是造成庄十三病玉命的罪魁祸因!
此物,不能留。
就算现在不会影响庄家的气运,但若被有心人利用,必然会再次遭受到重创。
就像这一次。
陆三生深吸了一口气,虚手一抬,玉枕之上的光芒瞬间收敛,继而悬浮而起,落入了他的掌间。
陆三生眼眸一瞥,就要自己做主毁掉玉枕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锁定在了玉枕的侧面。
那里,居然有着一座古城雕刻。
陆三生双眼一眯,仔细望去。
只见古城的每一个细节,都被细微地描绘出来,栩栩如生的景象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
但是,让陆三生吃惊的是,在这古城的周围,竟然铺满了梦魇花!
没错。
又是梦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