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王（一）

最高的冰山上，一道黑色的身躯覆盖着白色的积雪。巨大的双翼投射下比夜色还深的阴影。只有那个庞然大物睁开眼睛时，才有金色的光芒闪过。

它的咆哮会穿过海洋和山川，传递到所有龙类的耳中，那是皇帝的谕令，也是独属于黑王的“言灵”。

倒也没有特别的威力，只是表达一个意思——臣服。

它可以在冰川上静静地睡一百年，醒来时也可以轻易搅乱整个世界的元素，火山、海啸、风暴……都是它的臣属，能随着它的意念而动。

但就算坐在了最高的王座，这位至尊的身上，孤独比冰雪还冷。

“一千年了。”

在成王之后的一千年，黑王再次醒来。

他仰头咆哮，世上所有龙类都朝黑王的方向看去。这道声音是天威，可其中却藏着痛苦，这让所有的龙类惊骇欲绝。几位尊贵的初代种不断地猜测：谁能够让这位至尊感受到痛苦。

但黑王确实是无敌的存在，能让他感到痛苦的，只有他自己。

黑王的尾翼，是最锋利的剑，他用自己的武器斩下了自身的四块躯体，然后将鲜血浇灌其上。龙血具有至强的活性，能够成就不可思议之事。当鲜血洒落在黑王血肉上，竟逐渐有心跳传出。

古奥的龙语响起：“我，尼德霍格，赋予你们生命与威能。你们是元素的君主，是是龙族至高至贵的四大君王。王座上的双生子将相亲相爱，直到世界的尽头。”

“天空与风之王——巴德尔，霍德尔”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康斯坦丁”

“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耶梦加得”

“海洋与水之王——尼奥尔德，斯卡蒂”

四团血肉不断蠕动，每一团血肉中，都有两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他们由黑王直接分裂而来，掌握着纯净的元素力，和仅次于黑王的权柄。

但就在天空与风之王出世的那一刻，霍德尔扑向巴德尔，将其完全吞噬。二者的血肉完全融合，形成一个全新的身影。他缓缓站起身：“父亲，我是您的孩子，奥丁。”

巴德尔和霍德尔，在北欧神话中是掌管光明和黑暗的神明。在黑王的安排中，他们将掌管着天空的昼与夜，是天空的神。龙族的史官记录了这两位龙王的尊名，但没有记录他们在一出生就完成了融合。而在人类的神话流传中，他们成为了奥丁的孩子。

黑王看着奥丁的诞生，沉默不语。霍德尔做得很好，堪称龙族的典范。在龙族的逻辑中，为了力量，兄弟姐妹算什么。

尽管黑王刚刚还要求他们必须相亲相爱。但同时黑王也说了，他们的相亲相爱，为持续到生命尽头。在霍德尔吞噬哥哥巴德尔之前，他的确深深地爱着巴德尔，那是源自相同血肉的牵绊，是从生命诞生时就不可抹除的情感。所以在他吞噬巴德尔时，汹涌的泪水从他的眼睛中滑落，那是无法伪装的极致痛苦。

但龙类的逻辑依然驱使着他。比龙类逻辑更具有驱动性的，是他对眼前这位父亲的恐惧。黑王可不是什么慈父。龙族的血统让霍德尔一出生就拥有了极高的智慧和判断力。他看不透眼前这位父亲创造几位龙王的目的，只是黑王的眼睛中，绝不是什么父亲看待孩子的眼神，更像是为自己准备的……食物。这份恐惧让他不得不率先吞噬另一位双生子，获得完整的力量。

奥丁站起身，看着还在孕育中的“弟弟妹妹”，嘴角露出笑意，但眼中却是一片冷漠。“恭喜父亲，弟弟妹妹即将出生，我先行退下了。”

从此，奥丁再也没有在黑王和其他龙王面前出现过。作为黑王的“长子”，他被尊为众神之神，是最尊贵的龙王之一。但其他龙王，始终没有见过他们的兄长，天空与风之王，奥丁。

奥丁鼓动膜翼，恭敬地缓缓升空，然后迅速冲向远处。不愧是天空与风之王，划破天际的身影宛如一道流光。

黑王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剩下的三个胚胎。伸手拨动了元素之力的分配。

于是，康斯坦丁掌握极致的高温与火焰，可以杀死一切金属，但身体孱弱，永远无法进化出巨大的龙躯。

芬里厄掌握湿婆业舞这种究极言灵，智利却永远是个稚童。

斯卡蒂掌握着海上的水与火，力量远超哥哥，但性格怯懦。

他们都有巨大的缺点，所以依赖自己的哥哥/妹妹。

依赖，会让他们更加深爱彼此。而情感，会是阻止他们继续强大的障碍。黑王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又想起了自己成王的那一天。

……

……

很多年后，在那场诸神黄昏中，龙类互相残杀，刀剑飞舞。火焰和狂风在天空中交织。

诸王的宫殿在燃烧，大地一片焦土，海洋里的水沸腾蒸发。龙族文明慢慢地往沸滚的海水中沉下去。

直到世界毁灭，龙与龙互不相顾。

奥丁看着龙族文明的覆灭，但心中的恐惧未曾消退。那位至高无上的王，并没有真的死去，他还会回归。每一位龙王茧化的地方，都会写着：“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龙一》，曼斯教授一行人找到的龙王骨殖瓶上所写的话。）

这是每一位龙王的墓志铭，也是他们的归宿，是奥丁不想接受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