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长明的道别

“神血能让你活着的时间只有一年，你必须与功德印绑定生死，往后，你做十分好事，五分用来还债，五分用来续命。”

“功德值不够或缺少无法续命，你则必死。”

长明听完终于释然一笑，“想不到长明一生不得自由受人挟持，临到最后还能有这样一番机缘。”

“这机缘，不是我给你的。”赫连说着，扭头望了仍在床上挣扎着要醒的上元一眼，“她跟你从此再无瓜葛，互不相欠。”

赫连早就看出，面前这对男女关系匪浅，不能再放任他们互相欠来欠去欠个没完。

长明笑了笑，“那这三炷香的时间，长明倒是赚大了，尊上本就未曾想过与长明有所瓜葛，是长明一直在缠着她与她产生瓜葛。”

赫连凤眸微冷。

长明叹息，“让我跟尊上道个别吧，以后……”

“长明不会再缠着她了。”

赫连又看了眼沉睡得极不安稳的上元，一甩袖子，“尽快。”

说完身形一闪，回了树外的壳子里。

长明则是轻步走到床边，看着上元，“尊上可是醒了？”

上元很努力的想给些回应，眉头皱得更厉害。

长明叹息，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她紧皱的眉头捋平，“尊上你瞧，就算赫上君没有以前的记忆，可他对长明依然跟防狼一般。”

“居然怕尊上醒来阻挠长明离开，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阴郁的眸子下沉，见上元的嘴角微弯，他亦跟着噙起一抹笑，“长明离开后，还请尊上多多保重。”

上元微弯的嘴角又放平了。

长明忍俊不禁，“尊上不必忧虑，长明至少还活着，这已是长明一生中遇到的最大机缘。”

上元这才眉目舒展。

长明又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包含了世界真相的记忆。

他虽一向看人颇准，但那些记忆实在太过黑暗且漫长，就算他认定了赫上君心有尊上，但那么多无穷无尽的恐怖经历，却不一定能被短短三柱香的甜蜜记忆洗净。

他于是出声提醒，“尊上，赫上君的经历，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关于赫上君……”

“尊上还需放平心态，静待花开。”

上元又蹙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

长明前倾身体，几乎贴到了上元的耳朵，轻声道，“他心里有你，但害怕有你……”

话音刚落，赫连便一把飞了过来将长明推离，声音冰冷，“说了什么？”

长明波澜不惊，“刚刚跟尊上说，若是赫上君负了她，随时可以来找长明，长明的怀抱永远为尊上打开。”

赫连的目光已经变得森寒。

长明望向上元睡着的方向，“尊上记住了，长明这就告辞。”

赫连手一挥，一个巨大的气泡就罩在了长明头上，再一甩袖子，长明便被丢出了伏坤树。

时间之海霎时海浪翻涌，一个浪花扑面而来，就将长明卷走，消失不见。

也怪。

长明一被卷离，原本感觉自己被鬼压床的上元便悠悠转醒。

眨了眨眼，就见在不远处打坐的赫连。

他一袭红衣，妖孽成熟的颜，让他有股惊天动地的美，带着几分亦正亦邪的神秘。

不似小白莲时期的天真与单纯，更不似骚狐狸时期的俊冷与深沉。

此时他像一道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渊，亲近又遥远。

“醒了？”他依旧专心致志的打着坐，没睁眼，只是满不在意般淡淡地询问。

上元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的那张朝气蓬勃的笑脸，她迫切想知道，记忆世界里的连儿后来如何？

在她以那般惨烈的方式离开之后，她精心照料长大的孩子，该如何？

好不好？累不累？有没有人关心他？爱护他？

“连儿。”上元轻唤。

这一声‘连儿’让打坐的他眉头微皱。

上元下了床，走了过来，“为师走后，你……有没有难过？”

感觉到面前气息微动，赫连睁了眼，就见坐在对面的少女伸出手正欲触碰自己的脸颊。

他忙扣住她的手腕，轻声回答，“我很好。”

上元在这一刻好似看见从前的小白莲赫连穿过了时间的界限，笑得一脸明媚的回答，“师傅，我很好。”

她又忍不住哭了，扑到他怀里，“只多用一炷香的时间，为师就能陪你走完一生，你为什么不能再多坚持一下？为什么要那么快就放弃！”

本来，他们可以没有遗憾。

赫连紧绷着身体，任她又捶又打了一番，待到她哭够了，扣着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拉远了些。

认真的看着她，“你还是没能从那些记忆里出来吗？”

上元微怔。

赫连叹息，“我承认，虽然只有三炷香的时间，但确实令我对你的改观极大，并且……”

“我曾经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等了她漫长的一生，甘愿忍耐无尽的孤寂，他曾经确实爱她入骨。

“可那不过是我漫长岁月里的沧海一粟，如今我早已记不得我活过了多少年岁，经历了多少生死，我又如何还是曾经的我自己，初心不改？”

上元疑惑地望着面前的人，“所以……我走了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赫连轻笑，凤眸里的冷意退却了不少，他轻飘飘的回答，“不过是将大同小异的人生，重复着经历了无数次。”

上元眼眶微红，“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是你给了我力量让我坚持下去。”赫连望着眼眶红红的她，忍不住轻抚她的脸颊，“那三炷香的记忆让我更加坚定一件事。”

上元清眸望着他，“什么事？”

“我必须冲破这个束缚着我、无限循环的世界，做一个真正的、自由的人。”

“你可以的。”上元点头。

赫连轻笑，“但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给你义无反顾的爱。”

上元怔了片刻，“追求人生目标与追求感情同时进行，并不矛盾。”

“可我们之间的，却是矛盾的。”

上元不明所以。

赫连耐心的分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产生了怀疑，当时十分肯定外面那具壳子是因你而死。”

想到骚狐狸，上元止不住的心痛，“对不起。”

赫连凤眸微软，继续道，“你资质愚钝却有化神境修为，你更是有不死之身，这一系列反常的设定，除了神之手，我想不到还有何人能够帮你。”

“神之神跟你关系匪浅吧？”

上元点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是我妹妹。”

“我要冲破这个世界，与神之手必有一战，你可想过，夹在中间如何自处？”

上元竟无法反驳，如今她早就知道，当初骚狐狸的死，跟清清脱不了干系。

赫连淡笑，“还有更重要的……”

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孑然而立，“我神身已成，但神心未定。我曾不明白，为何这么漫长的岁月，我始终修不出一颗神心，直到恢复了那三柱香的记忆。”

“我才知道，虽很久以前我将那记忆埋葬，早已忘却。但其实，我从未曾有一天舍弃过对你……”

赫连顿了顿，语调一转，“舍弃过小爱。”

“无法舍弃小情小爱，便不能领悟大爱，无法领悟大爱便修不出神心，修不出神心，我便永远不是一个真正的神明，无法打败神之手、冲破这个虚假的世界。”

上元怔愣良久，“所以……你吸收外面那些记忆，不是为了成魔，而是……”

不为修魔心化魔，而是为修神心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