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在落地之际便松了腰间力道,傅怜拔出腰上蝴蝶刀,凭借自身诡异的自觉,朝身后砍去。
她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是身体最快的速度,那身后一个红影冲来,两者速度都太快了,肉眼看上去,就像这红影主动朝蝴蝶刀撞上去一般。
只是这距离要撞不撞之际,有热气铺面,空气骤然扭曲,却不是因为热,而是太快了,快得增大空气摩擦,产生热能,在这道快的衬托下,傅怜和红影都被衬托得仿佛龟兔赛跑。
而那快身的目标,也正是那道突然冒出的红影,他半途截胡,把这怪异的东西抓在了手心,又从地上随手摸了一个塑料瓶,哐当一声把红影扔进了瓶中。
红影反应过来,立马上下左右,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陀螺冲撞,最后萎靡地停在了瓶底。
傅怜回神收刀,见到陆战手中的塑料瓶,微讶,“眼睛?”
陆战摇了摇,确实是那多眼怪的红眼睛。他点头,把塑料瓶拿在手里。
红眼眯了眯眼皮,身后的蓝色血管暴躁愤怒地摇摆,看起来还怪有趣,像个头大体轻的小兽。
傅怜还没弄懂陆战为何要把它抓起来,就听到陆战先开口了,“你很敏锐。”
说着他上前一步,目光淡淡落在傅怜身上,似打量又似什么也没看,“你不该这么弱。”
确实。
我不应该这么弱。
可刚才敏锐察觉逼仄的危险,又何尝不是濒死之际的爆发,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尚且不如从前。
普通人在末世,有太多无力和不如意。
她不妄自菲薄,也讨厌极了这被迫依附他人的感觉。且这个人,还是她的杀己仇人。
她心口颇为复杂。
强,变强,变得很强,变得越强越好!在她重生接触的一次次挫败无措后,这信念来得浓烈似火,灼灼燃烧着她的每一寸,每一丝理智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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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雾散得虽快,却敌不过某些蠢蠢欲动的鼻子。
空气静可落针,分毫间,有鼻翼煽动的声音。
矮脚男盯着面前跃跃欲试的一群干瘪骨头怪,正要大展宏图,就看到怪物们嚎叫一声,转而朝某个方向奔去。
他摸了把擦白脸上的豆大汗珠,一屁股摔在地上,又颇为洋洋得意地晃脑袋,对着怪物离去的方向逞凶,“来啊,这群龟尸孙儿,咬我啊!”
“怎么不来了?来来来。你爷爷就在这呢。”说着他伸出胳膊,面色嚣张。
“切。这就是青云镇让人闻风丧胆的怪物?依我看,不过如此。”他自顾自说着,鼻孔朝天吐气,恰有一怪物半途而返,他本嚣张必显,斜睨过去,又霎时变脸。
那怪物朝他踉跄而来,它没了腿儿,那枯枝胳膊撑地,艰难行走,速度若乌龟在爬,阴沉干枯的面色却也吓了矮脚男半死。
他不由“欸欸额啊啊”怪叫,腚下生腿似的蹭出老远,一副屁滚尿流,贪生怕死之相。
怪物冷笑一声,抓起一旁碎了一地的肢体往下体安,很快碎肢体在它身上诡异愈合,有了双腿的它活动自如,不过好像安错了地儿,一条腿明显短了一截,它也不顾这细节,冲矮脚男呲牙咧嘴一道后,追着大部队的步伐一瘸一拐地离去。
————
夜里凉,处理了多目怪,陆战和傅怜往回走,留二丫一人在那儿,不由让她有一些担忧,好在离得不远,拐过这条巷口后便能看到那栋居民楼。
加上陆战对二丫的情况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她微微心安。
经过陆战的指点,她对自己的真实实力重视起来,正想着变强的事,一路上叹了十来个气。
“陆战哥,你说我要是不弱的话,是不是很强?”
“......”
傅怜丝毫没发现自己问了个废话,只暗自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变强呢?”
“你想变强?”陆战挑眉。他把塑料瓶抱在胸口,饶有兴趣地开口,“有的是机会。”
傅怜抬头看他,却和匆匆赶来的一群怪物打了个照面。
这群怪物共三个,长得不像多眼怪那么恶心,当然,也不是赏心悦目的种。
它们一个个跟个骨头架子似的,走起路来前鼓后翘,甚至还能发出锵锵的骨击声。
见到傅怜等人,最前面开路的骨头尸伸出指尖嚷嚷,后面两个呼啦回复,几个骨头尸推推搡搡地继续往前,完全无视了傅怜等人。
见到活人都不要了?
傅怜一噎,我难道不是人?
走了几步,在擦肩而过之际,最前面骨头人突然抓住傅怜的肩,傅怜本就注意着这几个怪异的骨头尸,见此立马拂手侧身,五指一把抓住它的肩,就要把它往一旁扔去。
谁知那骨头人直接无视了傅怜,枯枝胳膊饶有目标的向她旁边的陆战而去。
而另外两个丧尸则趁机缠住傅怜,不让她分身。
几个来回下来,陆战品出它们想要他手中的塑料瓶。
他直接把瓶子往空中一抛,几个骨头怪立马抬头望天,欲抢那小小塑料瓶,刚刚配合默契的兄弟情也不见了,一个个碰头贴襟,奋力抢夺塑料瓶,骨头碰撞之际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在寂静的夜里仿佛在开激流演唱会。
几个家伙谁也不让着谁,反让这瓶子东奔西走,最后一下顶到了傅怜怀里。
傅怜抱住塑料瓶,下意识远离战场,她看向陆战,见四下没人,心口一凉。
人呢?
刚刚还在这的?
“这里。”一道声音响起,傅怜抬头,看到陆战不知何时已经爬墙坐在一家窗口,此刻正弯腰俯身,冲她招手。
“呃呃啊啊啊啊!!!”来不及多问,一旁争夺塑料瓶失败的骨头怪一个个红了眼,嘶吼着朝她扑来。
傅怜哭哭啼啼往前跑,嘴里咕哝道。“陆战哥哥,你怎么抛弃我跑了?”
陆战意外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什么机会?
哦——倒也不必如此为她着想...
傅怜脑子一顿,下意识抽刀回身,蝴蝶刀锵得一声,敲在了身后丧尸脑瓜子上,震得她手臂一麻。
骨头还挺硬。
她想着,又跑出几步拉开距离,趁机打量起这些骨头尸来。
它们现在一个个红着眼,面黄肌瘦的脸上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虽叫得气势十足,却不像多目怪一样身怀异能。
也不知是饿多了饿晕头使不出来还是本来就没有。
傅怜分析着局势,其中一个跛腿丧尸踉跄着朝她冲了过来,结果由于腿儿一长一短,重心不稳,导致中道崩殂,摔在了地上,如此狼狈之下还伸手往前,不忘去抢那塑料瓶,不想细骨指勾在了她裤腰上,差点扒了傅怜的裤头。
丧尸也有臭流氓?傅怜瞪眼,愤怒抬脚,恶狠狠踢在了跛腿丧尸脸上,踢得它满地打滚。
外圈两个趁机再次冲了上来,伸爪去抓傅怜的手,傅怜险险避开,回神一脚踢在地上皮球打滚的丧尸身上,最前面的高个丧尸恰好上前,踩在那滚地丧尸身上,他身子斜倾,歪倒在地,两个骨头尸重重摔在了一起。
这打法颇为无赖,陆战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勾起唇,他侧目看向另一只光头尸,却见他张嘴做吞吐状,心下一紧,不由出了声,“背后。”
傅怜回身势防,本以为他要喷出什么东西,又听它嚎叫着,把自己胸口的几根肋骨卸下来当武器使,冲傅怜挥去。
傅怜当下做出反应,可另外两个丧尸配合默契,领头尸和跛腿尸趁机一边抓一个腿,一时禁锢住了傅怜。
傅怜努力后弯左侧右倒的躲避攻击,可站着不动当靶子总有一下会着道,偏她还要时不时提防脚下两个虎视眈眈的家伙。
眼见傅怜要被劈个结实,陆战动了,他原本坐得地方飘过风,卷起一捧灰,人影则悄然消失,几个闪身出现在光头尸面前,一把接住光头尸的攻击。
刚碰到那肋骨,他便身子不受控制地微颤,从那肋骨上感受到细密如针的雷击。
虽不痛,却也颇为影响行动。不过他到底是异能者,体质强悍,若是傅怜,怕是得电去半层皮。
他一刀劈开光头尸抓住肋骨的手,直接冲他那双红眼而去,那红眼闪烁了两下,陡然灭了,随之消失的,是钻心入肺的雷击。
“眼睛。”他轻声开口,扔了手中真成一堆骨头架的尸体,转而对傅怜说道。
这边傅怜也趁机解了束缚,听此了然点头,三两下功夫,那两个骨头尸也消失殆尽。
三个骨头尸死去后,空气中传来几道细细沙响,陆战抬头扫了眼几处藏尸点,并未制止。
这等蝼蚁,他向来是不屑于动手的。
“这些和多目怪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傅怜转了转手腕,踢了踢地上的碎零件。
陆战看了她一眼,伸手巧劲拿走她手中塑料瓶,“力不对。”
“嗯?”傅怜没懂,眨着水雾的眼睛看向陆战。
陆战则伸出一指,摁在她肩胛骨上,骨缝陡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傅怜眯眼缩肩,下意识躲避他的触碰。
陆战顺势收手,目光看向前方,脚步也是不急不徐,“肩部用力过度。”
这确实是她的小毛病,容易用力过猛,导致肩关节劳损。
“注意点,小心骨裂。”
“......”傅怜饱含怀疑地瞪眼,“不至于吧?”
见傅怜不信,陆战并不多言,“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算了。傅怜揉了揉肩膀,呼呼吐气,不过此番下来,她确实找到了一点原来的手感。
“陆战哥哥,你说我还有什么问题啊?”傅怜拿着蝴蝶刀比划了两下,“像你这样站在金字塔尖尖的人,随便两句都能让我受益匪浅呢!”
她虽然又废物又聒噪,说的话确实好听。
陆战微想了想,又点了几处失误。
傅怜谦虚地点头,乐呵呵地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陆战不动神色,傅怜说了会,自发地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了。
“陆战哥哥,你怎么这么强啊。”她娇媚的口气含着抱怨。像有天大的不满。
“有错?”
陆战傲然吐了两字,突然顿了一下,见傅怜蔫蔫的,轻声安慰,“我也曾为弱者。”
“可是你说我是废物,废物可比弱者难听多了。”
她还记恨着饭食时他说得话呢。陆战哑然,再次不说话了。
好在傅怜也不太在乎他的答复,两个人就这深夜凉风在路上慢慢地走。
“我有个妹妹,也是个小废物。”风里突然吹来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
傅怜抬头,见他抿着唇,仿佛不是他开口一般。
可这突然开的话匣,扔了半句话又关上,把听客撂在那里不上不下,挺不舒服的。
傅怜看了会儿,见男人真沉默了下来,忍不住开口,“然后呢?”
“没了。”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死了还是他这个话题结束了?他这闷葫芦放屁能不能多放一点,这样断断续续真是要憋死听客。
没见谁听人说话还这么憋屈的。
陆战,你是这个——6
傅怜竖起大拇指。
陆战困惑低头,“什么?”
“没啥,就是想夸你。”
陆战抿了下唇,“她嘴也很甜。”
傅怜挠头,听得牛头不对马嘴,“她人呢?”
“没了。”良久,才听到陆战的回话,他声音很平静,就好像说明早吃什么一般习以为常。
傅怜下意识想他可真是冷面冷心冷肠,又想到他今天刚从多目怪手下救了自己的性命,又指点了自己几句,不由把恶毒的猜测塞回肚子里。
可她又隐隐意识到,陆战留她在身边,甚至助她救她,不仅因为他极度自信自己的实力,还依托这个妹妹。
“她会很高兴的。”傅怜想了想,干巴巴来了句,“哥哥很好的活着,她在天上就满足了。”
陆战没回答她的话。
这安慰委实低劣,还不如她平日里脱口而出的夸赞,不过夸人和安慰人总是不同,傅怜并不嘴笨,却对安慰人总是抱了一份畏惧心理。
不止怕说错,更担忧自己的安慰毫无作用。
这会儿,她正诚惶诚恐,绞尽脑汁的憋着话。
走出巷口,迎面吹来一股冷风,把她脑子都吹清醒了半分,傅怜缩了缩脖子,声音在风的作用下飘渺茫茫,“陆战哥哥,说起来我也算你半个妹妹呢。”
陆战一窒,笑了,“你算哪门子妹妹?”
“陆门子的。”傅怜眨眨眼,认真回道。
陆战淡淡抬眼,头顶圆月又大又亮,月色清冷,洒在身上如渡银霜,“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废物妹妹。”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这么吝啬干嘛!”傅怜哼哼。
大踏步向前的男人突然停下来,他回头看向傅怜,眸色比月色更寒,“因为我的无能,她死了。”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唇,眼里含着淡淡讽刺,“你想当个死人?”
......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恶,就不应该想着安慰他!被气到的傅怜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