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问题。”傅怜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
“什么?”竹直男连忙跟着站起来。
“你们是怎么从他手上把我抢走的?”傅怜盯着他,认真问道。
跟在陆战身边这么久,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
“这个啊。”竹直树拽着青草梗,长长的青草茎被他拽成一节一节。
“因为林秀花。”竹直树说道。他突然伸手,细瘦的指伸到傅怜耳边。
傅怜欲躲,可他冰冷的指尖已经抚上她的发,只停留了一秒,苍白的指尖落下时,已捻了一朵艳丽的大红花。
傅怜看过去,红似血,妖艳又明媚,很漂亮的花。
只看了几眼,却闻到了其中陡然散发的,淡淡却馥郁的香气,莫名神情恍惚。
她稳了稳心神,很快便恢复了神智,这种程度的迷惑,还不如天堂蓝呢,傅怜不解。“这花有何特别?”
“不知道。”竹直树摇头,“但是很多半兽人对此花过敏。”
竹直树说着,“陆战甚少暴露缺点,如果只是林秀花,他不会上当。”
说完,他指尖突然孕育出一道柔风,“所以,把你偷出来,挺难的。”
傅怜伸出指尖,那风便萦绕她圆润的手指头,乖乖盘旋在上面,傅怜瞧着有趣,忍不住用两指去捻它,谁知那柔风竟害羞似得躲避起来,傅怜忙追上去。
不想触及了竹直树绯红的脸颊,“傅小姐,不要玩弄我。”
傅怜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干巴巴回了句,“我没有。”
竹直树收回柔风,见傅怜有些不好意思的垂首,笑笑解释道,“每个人的异能都是精神力的不同表示方式,但是精神力和主人是心意相通的。”
见傅怜不言语,竹直树忍不住轻声,“傅小姐,没有异能吗?”
“我——”傅怜卡住,她以前有过,和竹直树的一样,也是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风异能,且自己那时候使用异能,完全没有感触啊。
难道,自己的异能,这么垃圾?
……原来我活了两辈子,都是废物。
嘤。
她不由想到上次研究所自己的爆发,这具身体的异能,是什么呢?
如果那是异能的话,为啥自己体质这么差!活该她两辈子都是小废物吗!
傅怜有几万个脏话要讲。
她沉默黯然的模样让竹直树以为她并没有异能,这触及到别人难以出口的伤心事,他不由暗暗咬舌。
傅小姐异能都没有还妄图杀了陆战,她和陆战,到底什么深仇大恨!
思及此,有些悲悯地开口,“陆战甚少滥杀无辜,若是结仇,也许,另有隐情。”
“不,没有隐情!他就是该死!”傅怜握拳。
竹直树看了她一眼,“傅小姐想用林秀花对付他吗?”
“怎么搞?”傅怜看过来,“你教我?”
竹直树微讶,一时没开口回复,傅怜以为他不信任自己,忙道,“陆战一直拿我当妹妹,若是我,说不定有机会成功。”
竹直树更惊讶了,陆战从他竹屋里截人,那姿态,神色,绝对不可能拿她当妹妹看!
可是竹直树不知道怎么,没法把这话说出口,他捻着林秀花,缓缓道,“林秀花会迷惑心智,普通的无异能半兽人也许仅仅会昏睡过去,但是,像陆战,像我,会失去对异能的掌控。”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半兽人,会变成普通人?”
“对。”竹直树点头。“若是你想,最好配合醉鱼草一起,还能让他麻痹全身,动起手来高枕无忧。”
傅怜豁然开朗,她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谢了,你叫什么来着?煮紫薯对吧?”
“竹直树……”
“竹大——”哥字还没有出来,傅怜突然想到陆战的警告,下意识咽了回去,改口,“竹先生。我们走吧!”
两个接下来都十分沉默,傅怜一路思考对付陆战的办法,竹直树则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什么。
等到两人回到原处,那里早就没有陆战等人的踪迹,唯留有一地斑斓的血迹。
竹直树心头一紧,意识到什么,拽着傅怜往竹屋的方向跑去。
————
夕阳西下。
血红的圆日漂在地平线上,仿佛有一双赤热的大手,勉强支撑着它。
它吐着红舌,奋力为世间撒下最后的余晖。
竹屋竹园里,血迹横飞,林紫烟鼻青脸肿地拿着刀,嘴里骂咧着。
小迪抱着肚子,弯的直不起腰。
那个穿了件不合身衬衫的男人,正懒懒抱胸,靠在一颗竹子上,额发遮了眉,隐下浓墨思绪。
他颀长挺拔的身姿在此处血腥场面极其格格不入。
竹直树撞开竹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表面和谐实际鸡飞狗跳的一幕。
他暗暗松了口气,很快又拧眉咬牙,“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家吧。林紫烟!”
“干嘛?”林紫烟掏耳朵,偏偏满手血腥,甚至不小心抹到了头发上,她大声抱怨起来,“竹直树,你家羽鸭真泥马难伺候,杀都不好杀!”
大家都热火朝天地准备晚宴,连小迪都拿着薄扇给炉子扇风,傅怜来的迟,更不好意思干等。
听到林紫烟的话,她立马开口,“我我我,我来!”
林紫烟的性格和阿蜜有点像,因此她对这个女人有异样的好感。
傅怜刚迈开步伐,就被陆战拽住了衣袖,她不明就里,却见陆战扬了扬下巴。淡声,“我们是客人。”
“咦?”傅怜大惊,正好小迪目光看了过来,冲她嘻嘻笑,“对呀,你们都是客人哦!之前的都是误会啦,都怪我哥,自己和陆大哥是旧时都不说!”
“……”竹直树。
马上反应过来的傅怜应了句,转而看林紫烟,接着去看陆战,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移。
林紫烟吸吸鼻子,不看傅怜,只闷头杀鸭,嘴里的话是对竹直树说的,“喂,竹直树,天都黑了,我又找不到你人,把他带竹屋等你回来不过分吧?”
说完她两手一摊,“我打不过他。”
“……”竹直树额头青筋直跳,他就知道,林紫烟这个家伙一点都不靠谱!
傅怜看了眼竹直树的表情,心下了然,立马鞠躬甜嘴打圆场,“谢谢竹先生收留!”
这下子找借口赶人的话都被堵住了!
“没,没事。”竹直树下意识道。
傅怜亮晶晶直勾勾的眸让他脸颊再次发烧,他摆了摆手,再没有半句抗拒。
林紫烟注意到他的异态,忍不住多看了傅怜一眼。
这一眼,却不经意和她背后沉默阴郁男人的目光对上,陆战眼神极暗,在触碰到人时越发显得阴森晦涩,如同恐怖片里深不可及的黝黑密道,让林紫烟下意识后背发凉。
她连忙收了目光,老老实实地剥起羽鸭皮来。
傅怜无所事事,被陆战带上了二楼,刚关上门,就被陆战打量的目光凌迟了一圈,傅怜被看得发慌,瞪圆眼小声,“怎么了?”
陆战深眸潋滟,半天才淡淡扔了几字,“没事。”
说完他浅浅打了个哈欠,双眸微眯,慵懒随意地往房间床上一躺。
他身上那件衬衫显然是竹直树的,穿在他伟岸高大,肌肉富足的身躯上绷得很紧,躺下睡觉也越发束缚压抑。
陆战皱眉,解开了顶头三颗纽扣,露出蜜色的胸膛,漂亮的锁骨在半开的领口若隐若现,顺着傅怜的角度看去,格外秀色可餐。
透过竹窗射进来的金黄光晕密密勾勒男人无暇的轮廓,他的面容竟在光影里有一些别样柔和的硬挺俊朗。
而他就这样躺在那里,以一种毫不设防的姿态。
陆战的皮囊是顶顶好看的,眉骨英气逼人,阖上的睫毛又长又密,挺翘的鹰鼻下,那丰润饱满的唇,看起来就很好亲。
傅怜咽了口口水,转而坐到一旁椅子上,磨磨蹭蹭,就是不出去。
“有事?”
闭眼的男人唇瓣微张,灼热的气流随着他的话语洒在空气中。
傅怜抱着椅背,下巴磕在靠背上,小小声,“我睡哪儿呢?”
陆战掀掀眼皮,“多得是房间。”
傅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越发小声了,“可是,我想和陆战哥哥一个房间睡耶。”
陆战闭上眼,冷冷拒绝,“不行。”
“为何?之前我们都是睡一个房间啊!”不睡一个房间,晚上我怎么偷偷放林秀花!
难道我还要大老远偷溜进来吗?!以他的警觉性,估计开门声就把他给惊动了!
陆战默了一会儿,直起身子,结实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在紧绷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傅怜。”
他撑起下巴,依旧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我记得你才刚成年。”
“……”傅怜想到什么很是理直气壮,挺胸大声,“对啊!我成年了!我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傅怜话音落下,却没有听到身旁男人的回复。
室内一片安静,静得傅怜内心发毛,她偷偷抬眼去瞧陆战,发现他那张俊美冷硬的脸上,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注意到傅怜的目光,陆战勾了勾唇,静室里充满他低哑的笑,又沉又闷,却十分磁性好听,苏得人耳根子发软。
傅怜眨眼,恰好和他漆黑深邃的眸对视,她甚至看到他眼底有一丝深不可测的暗红。
“随你。”
他吐出两字,重新慵懒又缓慢地倒下了身子。
傅怜抿唇,心里暗暗吐了口气,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早已出汗,却依然死死握紧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装了半瓶红色花粉。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离开了陆战的房间。
她去找了竹直树。
醉鱼草汁液,他手上有。
竹直树恰好拾起了那件未缝完的衣服,傅怜走过去,十分自然道,“你一个大男人哪会这些粗活,交给我吧!”
说着,她拿过竹直树手中的衣物,一个混在其中的玻璃瓶,顺着动作落入傅怜的手中。
陆战精神力敏锐,任何一句话,一个细微动作,都会落入他的耳中。
她和竹直树的交流,必须要不动声色,掩人耳目。
————
做好了晚饭,傅怜把醉鱼草汁液滴了几滴在羽鸭汤里,接着亲手给陆战送了进去,陆战还在睡,她唤了几声,他没理,避免自己太明显,傅怜直接走开了,没继续盯着他。
反正醒了会吃,这屋里又没有别的食物。
下了楼,碰到竹直树正上来,他手里拿了件女性的衣服,看到她,红了红脸,把衣服递给了她。
“小迪她妈的。”他小声。“不介意可以换一换。”
傅怜感激地笑笑,接了过来。
林紫烟在楼下,一直在关注竹直树的动静,本以为那是给她准备的换洗衣服,却不想他转眼递给了傅怜。
林紫烟心里梗着气,忍不住大嗓门叫道,“竹直树,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竹直树确实见色起意,被林紫烟戳破了心思难免羞涩,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蹬蹬蹬跑上了楼。
傅怜摸摸鼻子,因为她这句醋味十足的话尬到抠脚。
不想她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让林紫烟内心的嫉妒火焰烧到了她身上。
她微微一愣,恰好对上林紫烟锐利的目光,如鹰阜一般,那是女人看情敌的眼神。
楼下餐桌上,陆战不来,竹直树害羞跑了,最后只剩下傅怜和林紫烟,还有个小萝卜头小迪三人。
林紫烟扫了傅怜一眼,“小迪,去找你哥去,我和她有点事要说。”
“哦。”小迪扒了一口饭,端着小碗走了。
楼下便只剩两个女人,傅怜正纳闷林紫烟有什么话好对她说,就看到眼前女人一改之前无视的态度,双手环胸十分看不起的样子,“你叫傅怜是吧?”
还没等傅怜回话,她突然附身,用那双吊三白单眼皮睨着傅怜,“生前是做什么的?瞧你这样子,是短视频里卖笑的吧!啧啧,能从末世安稳活到现在,那功夫不错吧?你抱的大腿有两把刷子哟,怎么样,伺候他很爽吧?毕竟又帅又强。”
林紫烟吹了吹指甲,“我瞧着他挺不错呢,知道我是女孩,今天对我格外怜香惜玉呢,不过,你可要把他勾牢喽,别勾三搭四,小心一个都讨不到!”
啊?傅怜惊呆了,啥啊,你自己在这儿雌竞些什么呢?
本来一开始在三轮车里听她讲话,觉得她十分豪爽,很像她的好闺蜜阿蜜,对她隐隐有几分好感,甚至觉得她的单眼皮长得很有味道。
现在,傅怜看她一眼都觉得眼脏。
见傅怜不说话,林紫烟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很是洋洋得意,她仰头正要继续,却见到头顶有个黑盘状的物品超她袭来。
她来不及反应,那黑物就盖到了她头顶,大脑袋如顶着一个袖珍小洋帽一般滑稽可笑。
而那黑物,傅怜看得仔细,是一个混着浓汤的滚烫瓷碗,闷响后,里面鲜嫩热辣的汤水全浇在她头顶,甚至顺着她的脑袋往下流,爬满了她整张脸。
她脸上本就带着伤,汁水蹚过伤口,让她的脸如火在烧,她大声惊叫,顾不上找始作俑者的茬,慌里慌张地往井边跑。
傅怜拍手叫好,扬起小脸,和楼上高大的男人对视,男人伟岸的身躯自上笼罩下来,被烛火拉长的身影覆盖在傅怜身上,阴暗如夜。
“陆战哥哥,犯不着置气啦,她也配?这下你的羽鸭汤可就没了!”傅怜委屈咬唇,“那可是怜怜专门给你盛得呢!”
靠!我的醉鱼草!我打赌陆战这个狗肯定一口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