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小小的针孔玻璃,傅怜和一张肆意冷漠的脸对视。
门外的男人在笑着,笑得疯狂,让人心生恐惧。
他一只眼深凹进去,能看到被挖过的血沫痕迹,眼下正在流血,鲜血覆盖了眼周,而另一只眼,碧绿幽深,是夜晚幽幽闪烁的绿光。
那只眼正死死盯着猫眼。
傅怜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盯上的猎物。
必死无疑。
她摸出腰间的蝴蝶刀,把手安在了门把上。
男人脸上带着口罩,口罩上有一排森森白牙,傅怜又听到砰的一声,在狭小的猫眼里,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铁锤。
迎面劈头冲她而来,她下意识闭上眼,听到了铁锤砸在门扉上的声音。
剧烈的抖动顺着握住门把的手传达到全身,傅怜能感受到浑身都在战栗,甚至双耳因此而发出轰鸣。
这家伙力大如牛。
傅怜权衡利弊,发现自己就算拼死,恐怕也招架不住他的一星半点。
而他只需要碰到傅怜一点衣角,就能迅速解决她,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傅怜四处看了看,打算拿点东西先把门堵上争取一点时间。
她刚刚提起一个板凳,门外的撞击声停下了。
她举起板凳,以为那家伙找到了新型便捷的进入方式,整个人都炸毛般警惕起来。
紧接着,是闷响和重击声,隐约能听到一个男人轻缓的痛呼。
傅怜凑上去,竟看到了一个万万不可能出现在此的身影——刘星。
刘星和口罩男扭打在一团,他拿右手狠狠掐着口罩男的脖子,把他硬生生拖到了走廊外的墙槛上,两个人的半边身子都吊在那里。
口罩男手里的铁锤也在不停地捶打着刘星锁喉的右手,铁锤很大,如此很容易击打到他自己胸口身上,可是他却仿佛一无所觉一般,疯狂击打着。
真是一个疯狗。
傅怜冷静地盯着口罩男充血的脖,只需要一个助力,就能将口罩男从三楼推下去。
只一秒思考,傅怜已作出抉择,她迅速扭开房门,趁两人不注意,举起手中的板凳,朝口罩男屁股一顶,把他整个顶下去。
口罩男在空中翻了一个身,他反应力惊人,迅速舍弃手中的铁锤,双手抓握住刘星原本掐住他的右手。
傅怜冲上去,拿板凳砸他的手,他不为所动。
傅怜看到他脸上的白牙大张,弧度一直咧到耳边,仿佛在讽刺着两人徒劳的挣扎。
下一秒,傅怜握住板凳的手被口罩男抓住,他踩着墙壁,用力一蹬,把站在走廊的两个人用力拽了下去。
而他自己,也因为失去了桎梏,往下直直坠落。
三个人在空中散开,张开的四肢在空中飞舞。
傅怜看到刘星一脚踢开口罩男,接着长臂舒展,握住她伸出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拽到了身边。
降落依旧在继续,眼看来到了二楼走廊,刘星踩上二楼的墙壁,借此减少缓冲,但是下坠的冲击力太快,傅怜甚至听到他因为受力不稳而脚踝骨折的声音。
着力也让两个人身躯翻转,傅怜变成面部朝下,看向下面漆黑的水泥板,瞬间头晕目眩。
三楼不高,下面是水泥,摔不死异能者。
可是她傅怜是半吊子异能者,她会死的。
就算不死,这样掉下来,也要落得一个终身残疾半身不遂了。
傅怜瞪大眼,紧紧拽住刘星的衣领,整个身子都攀在他身上。
不知是否感受到傅怜的害怕,刘星在最后一次蹬墙后拿手硬生生减缓了下降速度,最后保持平躺的姿势,老老实实充当人形肉垫,把傅怜接住。
所以傅怜虽然感到五脏六腑受到了冲击,但是问题竟不大。
她还能爬起来继续和口罩男对峙。
模样看起来不太有威慑力就是。
刘星在下面强撑着站起来,他是异能者,恢复极快,就算是骨折,也不过多受点痛苦罢了。
傅怜连忙扶住他,刘星顺势将全身力气都压在她身上。
两个人皆看向口罩男,和两人狼狈不堪不同,口罩男看起来没受影响,甚至还有力气把铁锤捡回来举在手中。
漆黑的空气里,突然有水波般的气流散开,紧接着,眼前的口罩男猛然捂住头,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滚了两下,消失在一片醉鱼草花丛里。
两人皆受了伤,再追下去明显不理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角逐。
而傅怜,却在这股精神力漫过全身的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酥麻爽意。
甚至她的大脑因此变得兴奋又清醒。
傅怜下意识释放精神力,精神力瞬间如同滔滔江海奔腾而出,在一瞬间的时间覆盖住方圆一百米的范围。
而穿过重重建筑和人群的精神力,最终在一处漆黑的小巷一角,发现了衣不蔽体的林云烟和陆战。
陆战递出一只手,林云烟握住站起来,两个人搀扶着往外走。
察觉到窥视,陆战目光一凛,直指傅怜的方向,傅怜大惊,陡然收回了精神。
她蹙眉压过暴力使用而导致的头昏脑胀,扶住刘星往八号楼走。
“这里不安全了。”刘星喘了口气,目光落到一旁的单车上。
他打开手表照明,示意傅怜骑这个。
傅怜推开车,刘星坐上去,她一踩踏板开始起程,刘星则软绵绵地虚拢她的腰,把脸贴在她温热的脊背上。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傅怜踩着踏板往刘家的方向走。
除去刘家,她不知道还能去哪。
“不是说陆战失控了吗,我就过来看看他会不会回来这里。”
也是,身为高层的大家应该都收到了消息。
“刚到就收到了消息,知道他回来了,结果转头看到外面有人在锤门。”
傅怜低头看了眼手表,趁着路上没人,抽空点了一下,也看到了胡猎发来的消息。
刘星正举着手中的光亮,见此抽出左手点了两下,“加一下。”
手表亮了一下,显示出一条好友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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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刘家的大门,迎接两人的,是客厅柱子上刘月面目狰狞的嘶吼。
他尸化了。
被五花大绑在廊柱上。
“情绪的大起大落,也会导致尸化。”刘星看了眼刘月,拿起客厅桌上的树奶,拖着骨折的断脚走过去,敏锐又富有技巧地握住他的下巴,把树奶灌了下去。
“大嫂去世,爸妈双亡,大哥心里才是最难以接受的。”刘星说着,声音里难掩落寞。
却饱含坚强。
眼前的男孩,和初次失去双亲的脆弱和冲动完全不一样,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迅速蜕去稚嫩,成为一个冷静稳重的大人。
长成了另一个,他必须长成的样子。
等到他离开了刘月的附近,靠近客厅沙发,傅怜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身,伸开双臂抱住了他。
刘星喉间溢出几声哭泣,又硬生生咽下,只把傅怜拥得很紧,仿佛她是世间,唯一又不可多得的珍宝。
也不知抱了多久,久到傅怜都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珠,却在眼尾余光里,看到玻璃窗上,慢慢爬出一个漆黑的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