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邯郸,赵国宫室之中。
伴随着一道金属与木头相交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几案之上立时出现了一柄锋利的短剑。
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刚刚那柄短剑的旁边,却又多了一杆折断的利箭。
端坐在几案之后,视线从前方的这两样东西之上轻轻掠过, 赵侯赵雍的目光之中充斥着的是已然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虽然此刻的赵侯赵雍并没有说出哪怕一句斥责的话语,但是站在下方的赵国朝臣们却都能感受到周身那一股压抑的气氛。
片刻之后,就在这些感到度日如年的赵国朝臣快要忍受不了这股压抑的时候,赵侯赵雍的声音却是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好,很好……”
赵侯赵雍嘴上说着很好,可是他的话语之中却是没有半点好的意思,只剩下了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压抑语气。
望着下方那些赵国朝臣们, 只听赵侯赵雍缓缓说道:“原本赵雍以为我赵国的边防虽然算不得上是固若金汤, 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严密。如今看来我赵国坚固的边防, 不过……”
说到这里,赵侯赵雍的话语微微停顿了片刻,而接下来下方赵国朝臣耳畔听到的愤怒之声却是越发洪亮。
“一句笑话。”
“砰……”
上方赵侯赵雍话语落下的同时,只见他再次拾起身前的这柄短剑毫不留情地拍在了前方的几案之上。
面对着耳畔赵侯赵雍的愤怒声音与短剑拍击声交织的巨响,下方赵国朝臣心中立刻便是犹如响起了一道雷震。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下方这些赵国朝臣们不约而同地向着前方的赵侯赵雍躬身一拜,“臣等有错,还请君上息怒。”
“息怒,你们让我怎么息怒?”
抄起那柄短剑猛然从君位之上站了起来,看着下方那些躬身而拜的赵国朝臣,赵侯赵雍脸上一抹暴怒的神情忽然浮现。
“公子嬴稷乃是我、乃是赵国请来的客人。如今他在我赵国境内受到连番袭击,你们让我赵国的脸面往哪里放,天下诸侯又会如何嘲笑我赵国?”
说完了刚刚那一番话语之后赵侯赵雍仍觉得心中愤怒难消,当即快走几步越过了身前那一张几案,站在了距离大殿之中所有赵国群臣只有数步之遥的地方。
锐利的视线划过身前的每一个人,赵侯赵雍继续向着他们追问道:“还有我赵国境内怎么会潜藏那般众多的死士?”
“这一次他们敢于截杀秦国公子, 那么下一次他们是不是还要对我这个赵侯下手了?”
连续的几声怒吼在大殿之中响起之后,又是一道巨响在大殿之中响起,这一次赵侯赵雍手中的那柄短剑被掷在大殿的地面之上。
面对着赵侯赵雍连续吼出几道质问,面对那柄经历了多番折磨的短剑,这些赵国群臣哪里还敢有半分话语。
经历了好一阵寂静,已然将胸中怒火消散大半的赵侯赵雍,在赵国群臣带着几分畏惧的目光注视之下来到了赵国重臣肥义的面前。
“相国,不知对于这一次的事情,相国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君上,臣有罪。”
听到赵侯赵雍询问自己的意见,站在赵国朝臣队列最前方肥义没有半点推卸责任的意思,转身便向着赵侯赵雍躬身一拜。
等到其被赵侯赵雍轻轻扶起,只听身为赵相的肥义带着几分惭愧沉声说道:“君上,此番我赵国境内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臣身为赵相责无旁贷。”
“但请君上,这种事情或许能在我赵国发生一次,臣绝不允许它发生第二次。”
说出这一番话语的时候,赵相肥义眼中充斥着的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杀意,很显然这一次的事情同样让这位赵相心中充满了愤怒。
对于赵相肥义此刻的神情,赵侯赵雍心中却是十分满意,他要的就是相国肥义的这个态度。
“好,既然相国如此说,那么赵雍便将这件事情交由相国去办。”
“人,相国可以随意调遣;物,相国可以随意处置。赵雍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赵国境内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臣领命。”
接下赵侯赵雍这一道命令之后,相国肥义向着前方躬身一礼,随后手按长剑走出了这一座大殿。
显而易见的是,从相国肥义踏出这一座大殿的那一刻起,赵国境内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不过赵侯赵雍对此却是并不在意,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贯彻他意志的赵国。
当视野之中相国肥义的身影渐渐消失之后,他随手捡起了刚刚被掷在地上的那柄短剑,缓缓来到了另一侧的公子赵成的身旁。
仿佛随意一般将手中这柄短剑递到了公子赵成的面前,只听赵侯赵雍轻声问道:“叔父以为这次在我赵国境内,截杀公子嬴稷的究竟是哪方势力?”
“启禀君上,如果臣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秦国那二位之中的一位,又或者是两位。”
接过了身前的这一柄短剑,对着赵侯赵雍躬身一拜,只听公子赵成沉声分析道:“若是公子嬴稷此番能够顺利回到秦国,那在我赵国以及燕国的支持之下,他必然会是秦王的不二人选。”
“要想阻止这一局面的发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公子嬴稷永远都不可能顺利回到秦国。”
默默听完了公子赵成的这一番话语,赵侯赵雍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也认为此事必然是秦国那两位公子所为。
不过究竟具体是公子嬴壮,还是公子嬴芾,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赵侯赵雍显然没有打算亲自去追究的打算,充满肃然的目光落在公子赵成的身上。
“还请叔父将此短剑派遣使者送往秦国,这一次的事情,秦国一定要给我赵国一个交代。”
“但请君上放心,臣这就派遣使者前往秦国面见严君。”
“如此便好!”
……
就在邯郸赵国大殿之中的愤怒气氛渐渐消散之际,千里之外秦国咸阳城内的一座府邸之中却又有一阵暴怒之声响起。
“废物,一群废物。”
“我平日对尔等不薄吧,如何一个小小的嬴稷都干不掉?”
“废物,都是废物,我当初怎么收了你们这些废物?”
……
站在府邸后院的书房之中,对着身前这些侥幸从赵国逃回的死士,公子嬴壮实在难以压抑内心之中那无比强烈的愤怒。
就在数日之前,通过严君府邸之中一名细作,公子嬴壮得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消息。
从义渠前线被紧急召回的将军嬴华,已然奉了严君嬴疾的命令离开秦国,至于具体去向却是不明。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公子嬴壮心中万分重视,他知道在如今这个关键的时刻秦国之内的每一波的风吹草动或许都影响着最后的结果。
那么奉了严君嬴疾离开秦国的将军嬴华,究竟要去往何方?又是要去干什么呢?
经历了好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公子嬴壮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嬴稷。
当公子嬴稷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心中之时,公子嬴壮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很清楚若是公子嬴稷在将军嬴华的护卫之下顺利回返秦国,有严君嬴疾支持的他必然会是秦王之位的不二人选。
不仅如此,公子嬴稷的继位还很符合如今支持公子嬴芾的将军魏冉的利益,说不定到时候魏冉这个握有兵权的人会选择倒向公子嬴稷。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若是想要争夺秦王之位,那根本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想到不久之后自己最终会与秦王之位失之交臂,公子嬴壮眼中便浮现出了浓浓的怨恨之情,而很快那一抹怨恨便化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要想阻止这一个局面的发生,那就要让公子嬴稷不能回返秦国与自己争夺王位;而若是想要公子嬴稷回不到秦国,那么也只有让他永远留在赵国的土地之上。
心中打定这个主意之后,公子嬴壮便将自己手中大半的死士派往了燕国,准备伺机对公子嬴稷痛下杀手。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有些出乎公子嬴壮的预料,他派出去的这些死士不仅没有能够杀死目标公子嬴稷,反倒是损失异常惨重。
再度看着眼前这些侥幸逃回秦国的死士,公子嬴壮还想要再痛骂一番,但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你们先下去吧。”
“诺。”
片刻之后,眼见着这些黑衣死士全都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公子嬴壮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几案之前。
脑海之中缓缓回想起数日以来朝堂之上一直没有表明自己态度的严君嬴疾,不知怎么的一股不甘突然出现在了公子嬴壮的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选嬴稷而不选我嬴壮?”
“为什么!”
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神情,不断的向着前方的空处发出怒吼,此刻的公子嬴壮已然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只是那一抹疯狂并没有持续多久,想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公子嬴壮只能再次无力地瘫倒在了身前的几案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