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跃马而来

“哒哒哒……”

哒哒马蹄声落，声声战马嘶鸣，不过片刻之间这一支威武的秦军骑兵已然来到了城外，来到了在此等候的姬凌众人面前。

“吁……”

轻轻一勒手中缰绳，感受着马背之上主人的意思，一匹匹雄骏的战马不约而同地降低了迈动四蹄的频率。

数息之后，白起、李玑所率领的这一支身披轻甲、腰佩长剑的秦军骑兵, 齐齐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地翻身下马，白起、李玑向着不远处站立着的姬凌走了过来。

躬身一道军礼之后，只听两道拜见之声响起。

“末将白起，见过太傅。”

“末将李玑，见过太傅。”

“两位快快请起。”

一声话语之后，姬凌带着一脸和善的神情缓步上前, 面前的白起、李玑扶了起来。

等到两人挺直身躯，姬凌脸上的神情之中却是不由带上了几分郑重：“两位将军都是我秦国的有功之将。数年以来, 两位将军不辞辛苦率军驻守郁郅大营。”

“北地郡能够有今日这般的稳定, 义渠故地能够逐渐融入我秦国，两位将军可谓功不可没。”

“两位将军的功劳，秦国不会忘记，秦人不会忘记，大王更不会忘记。姬凌今日前来迎接两位将军之前，大王曾经对姬凌说过，两位将军都是我秦国有功之将，万万不可怠慢。”

如同两座耸立的山峰矗立在原地，怀着满脸肃然的神情听完了姬凌的话语，白起、李玑两人的目光之中却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感动。

有姬凌今日这一番话、有秦王嬴稷的这份承诺，他们觉得自己数年以来在北地经历的艰苦并没有白费。

作为数年以来一直的搭档，白起和李玑在日积月累之间，早就已经形成了默契。

互相对视一眼，心神一番无声的交流之后, 白起、李玑当即向着前方的咸阳城躬身一拜。

“末将白起, 多谢大王。愿为大王效死, 愿为秦国效命。”

“末将李玑，多谢大王。愿为大王效死，愿为秦国效命。”

数息之后，等到眼见着身前的两人再次站起身来之后，姬凌带着脸上的一抹笑容向前走了一步。

“两位将军，临来之前大王还曾嘱托我。两位将军回返咸阳之后不用着急入宫觐见，可以各自回府歇一歇，缓解一下这一路的疲惫。”

“还可以和家人好好团聚一番，一解多年离散的思念……”

说完这一番话语，姬凌的目光先是看了看面前白起身后半步的李玑，片刻之后他的视线又转向了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祖孙三人。

顺着姬凌的视线，李玑同样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李昙，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儿子李云和李牧。

看着视野之中那与记忆之中形象有些差异的父亲，李玑只觉得自己的父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老了几分。

看着视野之中那与记忆之中的样子大不一样的两个儿子，若不是父子之间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脉联系，李玑都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父亲、云儿、牧儿……”

一阵喃喃的自语声从李玑的口中发出，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跑上前去，和自己许久未见的家人团聚。

可是当想到白起、姬凌还正在自己身前的时候，李玑刚刚准备迈出的脚步却是放了下来。

看着面前李玑脸上的那份渴望神情，站在他前方的白起和姬凌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只听李玑只听姬凌先沉声说道：“李玑将军, 去吧，你的柏人侯可是在那等你许久了。”

“去吧, 我要和太傅单独待一会儿。”姬凌的话音落下之后，白起的话语也传入了李玑的耳畔。

视线在姬凌和白起身上一番移转，李玑赶忙向着两人躬身一礼，“多谢太傅、多谢将军。”

话落再不顾身后的姬凌和白起，李玑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了不远处那三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

“父亲，云儿，牧儿……”

这边当眼见着了李玑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自己和自己两个孙儿的名字之后，李昙的视线随即转向了身旁那一对许久未曾见过自己父亲的兄弟。

“云儿、牧儿，你们的父亲在呼唤你们呢，还不快去！”

当祖父李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心中已然是激动万分的李云、李牧两兄弟，再也抑制不住积蓄已久的那一份期盼。

下一刻，那小小的身形之中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两人快速地迎着自己的父亲就跑了过去。

“父亲……”

“父亲……”

当那两道声音在自己身前响起的时候，李玑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任凭李云、李牧那小小的身影直直地撞在自己的身体之上。

下一刻，聆听着耳畔响起的沉闷声响，感受着自己胸膛之上传来的两股巨力，李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满足的神情。

驻守郁郅大营多年、与儿子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李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下一次见到儿子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老天垂帘，在今日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李云、李牧，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儿子用力抱在怀中。

感受着怀中传来那份有些温热的触感，李玑只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许久之后，从这份美好之中渐渐醒转过来的李玑缓缓松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随即他的视线在面前的李云、李牧这一对兄弟身上不断地打量着。

迎着自己父亲看过来的视线，这一刻的李云和李牧努力地将自己的头抬起、胸膛挺起，似乎是要向李玑传达他们已经长大了这一讯息。

只是看着这一对兄弟这如出一辙的动作，李玑的心中却生出了两种不同的心情。

对于自己的长子李云，李玑此刻的内心之中更多的是欣慰。

多年未见，当初那个曾经在一旁观看自己练剑、为自己加油叫好的少年依然逐渐长大。

虽然其脸上还有着些许的稚嫩，但是其身形之间已然有了几分自己当年的模样。

李玑相信或许要不了年，自己的这个长子便会如同自己当年那样，沿着父亲、兄长所走过的道路成为墨色王旗之下的一员。

至于当视线看向自己的次子李牧，看着他学着兄长努力挺起胸膛的模样，李玑的脸上却只剩下了灿烂的笑容。

当年那个牙牙学语的可爱身影一直在李玑心中留存，如今那个身影的容貌虽然有了些许的改变，但是那份可爱却是一点也未曾改变。

下一刻，如同数年之前那样，李玑熟络地将自己的小儿李牧地面之上抱入了自己的怀中。

感受着比记忆之中那重了许多的分量，李玑随即生出了几分感慨：“我的牧儿长大了啊。”

“父亲，牧儿长大了，能和父亲一起上战场了。”

听着耳畔儿子那半是懵懂半是认真的话语，只觉得他可爱的李玑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份更加灿烂的笑容。

“好好好，牧儿要和父亲一起上战场。”

一边和着小儿子李牧的话语，一边牵着自己长子李云的手，李玑缓缓走向了不远处那一道牵挂了自己许久的身影。

当脚步一步步地来到父亲李昙的身前，李玑缓缓放下了怀中的李牧，放开了手中的李云，眼中忽然浮现了一份郑重的神情。

“父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轻轻将身前躬身而拜的儿子李玑扶起身来，看着视野之中那一张比之数年之前更显成熟的脸庞，李昙的目光之中满是欣慰。

若问李昙此生他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

若是在数十年前，李昙或许会说是自己选择离开赵国、西入秦国，并最终成为了秦国的御史大夫；

而在如今，李昙的答案变了，他此生最为得意的是培养出了这两个优秀的儿子。

对于大儿子李崇，李昙的评价处事沉稳，在政务之上必然能够有不俗的建树；对于小儿子李玑，李昙的评价则是锐意进取，于沙场之间必然能够用手中刀剑建立一番功业。

事实证明，李昙不仅个人的才能十分出众，而且对于两个儿子的未来看得是十分准确。

长子李崇在陇西太守任上政绩显著，从而被秦王嬴稷擢拔为咸阳令高位；次子李玑在义渠之战的战场之上绽放光芒，未来也必然会成为秦军之中一名不可或缺的将领。

曾经担任过赵国的柏人侯以及秦国的御史大夫，李昙已然对于权位没有了什么眷恋，现在他已然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注到了自己儿子乃至孙辈之上。

只见李昙轻轻将自己的右手摸向了前方儿子的脸庞，感受着从右手之上传来的那一份有些斑驳的触感，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欣慰、浮现了一抹怜惜。

“黑了，瘦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父亲，儿子不辛苦。”

李玑的左手轻轻握住了自己脸上那一只历尽沧桑的手，眼中却是闪过了几分愧疚。

“儿子不辛苦，身处军中无法在父亲身前侍奉，儿子心中只觉得万分……”

“不要这么说。”未等面前的李玑将话说完，李昙便轻声打断了他，“玑儿不必如此，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一条路，就应该坚持走下去。”

“至于父亲、至于家中，自有你兄长照料，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父亲……”

这一刻，李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看着父亲那一张面孔，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时间就在现场三代人的交谈之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刚刚我们见证了李氏三代人重塑的场景，让我们将视线拉向另外一边的姬凌与白起两人。

看着远处那一场父子重逢的场景许久之后，姬凌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的目光随即投向了自己身旁的白起。

“听闻将军的家乡在关中郿县，家中可有什么亲人？这一次可想回去看看？”

听到姬凌对于自己的这一声询问，白起当即轻声应答道：“启禀军师，白起自小父母离世，是叔父和阿姊将我抚养长大。阿姊出嫁之后，白起选择了从军，如今算来已经有六年未曾回去看过了。”

白起话语之间的语气虽然十分平静，但一直看着他的姬凌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对于家乡、对于亲人的思念。

对于此，姬凌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就算是原时空之中有着“杀神”、“人屠”之称的白起，在他的心中也有一抹柔软之处。

一念至此，视线缓缓投向白起，只听姬凌缓缓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好好陪陪你的阿姊和叔父。回来之后，大王还有重任交给你。”

听到这话，白起的目光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别样的神采，对于一个将军而言能够引起他兴趣的唯有战争。

在此之前，他已经收到了秦国准备对楚国动手的消息，而从姬凌刚刚透露出的话语来看，自己在此番大战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必然不会普通。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白起当即向着姬凌躬身一拜，“请军师转告大王，白起明白，愿为大王效死、愿为秦国效命。”

白起这话落下之后，姬凌和他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沉默，一种虽然无声但却充满默契的沉默。

许久之后，缓缓向着这里走来的李氏四人，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一份沉默的氛围。

只见一身墨色甲胄的李玑快步上前，分别向着姬凌和白起躬身一拜，“太傅、将军，末将的父亲已经在府中摆下了酒宴，恳请二位一定前往。”

听到李玑的邀请，姬凌先是向着一旁的李昙祖孙三人看了一眼，在看到对方脸上的那一份善意之后，姬凌随即欣然应诺。

“既然如此，那姬凌就却之不恭了。白起将军呢？”

听完了姬凌的询问，看着面前满脸郑重邀请神情的李玑，想到数年以来双方之间的默契配合之后，就见白起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白起就叨扰了。”

白起和李玑重新跨上战马、李昙祖孙三人和姬凌缓缓走向马车，众人随即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咸阳城行去。

在马车行进之间，李昙祖孙三人的马车之中年纪最小的李牧不时地拨开马车的侧帘，看向马车侧面骑乘着战马的李玑和其身旁的白起。

或许是冥冥之中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李牧只觉得自己与眼前的白起仿佛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