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宗

卯时，天色微明。

林清珏在徐娘服侍下盥洗，一头青丝一半用木簪束起，一半散下，天蓝色短衫上衣，浅绿色罗裙，看着水镜里的自己，林清珏也有些许恍神，蓦然想起自己曾在家时的光景。

徐娘将林清珏打理好，俯身蹲在林清珏身边，手心一转，一个蓝底白纹的储物袋出现在手心，看着林清珏轻声询问：“昨夜陈仙长将这个储物袋给了我，小姐可要带着？”林清珏从愣神中清醒，沉默了几息，便点了点头。

徐娘见林清珏点头，就将储物袋系在小人儿的腰间，假装没看到她红润了的眼眶，林清珏不愿说，她便也不问，只是在一切行李都准备好后，拉着她出了缈落居。

到驻地大门时，闻道子已然在那了，闻道子见人来，靠着黑色石头的身子直起，见徐娘对着自己施礼，应了一声，看着林清珏说：“走吧。”说罢，闻道子大手一挥，门前空地上出现一艘行舟，舟身看上去高约一丈，无帆无桅。

徐娘轻拍了林清珏肩头，示意她过去。林清珏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木色大门，又对着徐娘道了声谢，便朝着闻道子走去。

两人顺着阶梯上了行舟，行舟阖起阶梯，舟身闪过白光，不过一息之间，在林清珏眼中出现的就是漫天云雾，立于舟便俯瞰，舟行得极高，往下看去，只见下方人间城池的林立，往日都觉得大的坪阳镇，此刻不过成了眼中的小小一片。

“坪阳镇隶属灌云县，而县以上还有郡、州再到都城，此处隶属赤云国，以缙云城为都城，而境内共计32州，各州下辖郡府以百数计，然再往下的县城则无可计数，更甚小镇？但这不过这是一国领土罢了！小丫头，这还只是俗世，修真一界，那才是真正的天地，小小坪阳不过是一起点。”

耳边传来闻道子的声音，林清珏如井底之蛙初出井口一般，看着行舟快速驶过一个又一个城市上方。

不过半日光景，林清珏已经不知道行过了多少城池山林，据闻道子所言，此次归宗要一路往北，待过了极寒之地就可以进入修者的领域。

凛冬山脉横贯大陆，且积雪万年不化，卫宿大陆分为了南北两块，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一路行舟，七日方达凛冬山脉。

虽说林清珏心中已然放大了对凛冬山脉的预想，但此刻立于舟上望去，只见在黄昏之时的光影之下，透过冰雾看去，只看的见一道蜿蜒的巨大黑影，好似一条卧在大地之上盘踞的黑色巨龙，行舟虽小，但也有一丈高，同一间屋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大上些许，但此刻同远处的黑影相比，不过是一粒浮尘罢了。

震惊之下，林清珏久久难以回神，甚至都能听得出自己言语中的难以置信。

“这就是，凛冬山脉吗?世俗界同修者之间的屏障！”一句话半是惊疑半是肯定，叫人分不出是在询问还是自答。

“据传百万年前，天地初开，灵息浑浊，有净世佛光普照数万年，驱散笼罩天地的瘴气，沧海桑田现于人间，时凛冬山脉就横贯大地，万物开灵，后又过数万年，凛冬山脉出现人类踪迹，时过变迁，人类从山脉迁至山脚，以南为昼，以北为夜，以山脉为界各成一脉。”闻道子立在林清珏身庞，虽说往返两界必经此地，但也不免心中激荡，言语中也可见豪情万丈。

“那这么说，世俗同修者的划界原是早就定好了。”林清珏听得入神，出言感叹。

却听闻道子哼声，说道：“自然不是如此！”半息后，缓缓描述着万年前的巨变。“时人分两脉，虽灵气充斥整个大陆，但无灵根者，无法吸纳灵气，两脉之中均有凡人。修者吸纳灵气，渐渐势大，对难以修炼的凡人嗤之以鼻，以修为施压，凡人大多逐渐沦为人畜。凡人被欺压万年，当世之人，若在测试之时无法测出灵根，宁可拔剑自刎，也不愿苟活于世，卫宿大陆天辽地阔，法侣财地得求一样，也算是不枉人间，可于凡人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劫难罢了。”言语中多有不屑和愤恨。

听着数万年前的人修过往，正是满心好奇，而此刻又不见下文，林清珏好奇难耐，不免动手拉了拉闻道子衣袖，抬头看着他追问。

闻道子被林清珏一扯，波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伸手揉了揉林清珏的头，接着说道：“虽说当世风气皆为如此，但渐渐的有人难以苟同于世，以宝物换凡人自由之身，但终归人力单薄，后身消道死，不了了之。但终归是由影响，越来越多的修者对这恶俗发出愤懑之声，当世大能聚于凛冬山脉，几方探讨，先以雷霆之术灭杀心术不正者，后将修者、凡人各分在山脉两侧，为凡人争取得一线生存之机。”

闻道子顿了顿，看着林清珏说道：“修者修行，修身亦修心，心性不正者，终被嗔痴贪欲所困，心魔时扰，大道难行，心不定者，大道难成！”

闻道子虽是讲述传说，但其中不乏敦敦教诲，林清珏感叹万年巨变，但也明了闻道子此番真意，便对着闻道子施以一礼，应声道：“弟子谨记。”

见林清珏有所感，闻道子将人扶起，见其明意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感叹担忧掺杂，林清珏虽年幼，但这几日行舟相处，林清珏多是沉默，大多是按着自己给她的练气决修行，遇上不懂之处两人才交谈甚多，言语中可见沉稳，多有早慧之象，而今不过七日，就可见她气息稳固，进度颇快，但慧极必伤，若不加以教化，恐终入邪道啊！

但今日何必忧患来日事，终归大道万千，各有造化罢了。闻道子不再多想，对着林清珏说道：“预计明日就能到达山脚，今晚且歇息吧。”罢了，转身离开舟边。

林清珏应声，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巨影，便跟在闻道子身后离开，两人各进了舱房歇息。

翌日巳时，天光大昼，冰雾消散，闻道子两人早已经立于舟身上，林清珏仍是出发时那身衣裳，只是外面披着一条雪白披风，是闻道子给林清珏御寒所备，极寒之地的寒冰之气，仅以凡身是难以抵挡的。

见一片晶莹白色之中，有一处宽阔之地，距离行舟不过十余里，闻道子驱舟加速行驶，瞬息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