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往北,林清珏见到不少流民,越往北行,流民渐稀。
北行所见的流民多是面色饥黄,瘦骨嶙峋的模样,眼中不见光彩,多是麻木绝望。而越往北面,多见的便不是流民了。
林清珏将目光放在那深坑之中,深坑边缘一片漆黑,被烧得漆黑的尸骨交错着横躺在深坑之中,足有百数人。
卫宿大陆的土地极广阔,俗世大国耸立下的小国残喘,前百年,四方大国相持,相互掣肘,局势虽不乐观,但也算平稳。
国境四方,人民虽艰苦,但也可以小心度日。
许是人间平稳太久,权柄更迭,掌权者目光心思渐长,不满足于现状,摩擦四起。
是以促成今日现状,有附庸大国者,亦有征伐图强者。
然,就以北面的小国征伐而言,北面地贫,枯水难耕,哪怕攻下别的国家,也只会收纳青壮男子为奴,招为最下等兵。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无用便只能以武力驱逐出境,稍慢些,便是兵士刀剑下的亡魂。
初时,林清珏心中波动,但见多了,却是逐渐平息,挥手移土掩埋后,便离开。
人说修者举手翻云覆雨,动辄便是山崩神怒
然,面对这俗世的动荡,心下戚戚然,却是只能当一个人间过客。
运数自有运转,修者一旦插手,此间的动荡只怕更加惨烈。
一路行来,半月的路程,便至荒木国。
林清珏瞧着面前不过半人高的石柱,“荒木国”被篆刻其上,字迹横折游走间,多出几分洒脱英气。
此间来往的旅人不少,皆是巾纱覆面,长袍裹身,只因此处的风沙极大,昼夜温凉相差极大,不过对于修者而言,倒是无甚影响。
林清珏不过驻足了几息,便随着商队进入了荒木的国境。
不同于赤云国的高城坚墙,北面的荒木国便如同其名一般,是一片荒漠之地。
前方荒漠绵延,黄沙飞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荒木国和邻近的昌禹国隔开。
而身后的昌禹国城门高筑,兵甲寒凉。
此时正值黄沙肆虐的时节,初进荒木国境时,虽是风大了些,但也还可辨路,但随着不断深入,眼前所视之物便受到了阻碍,黄沙也飞舞得更加肆意。
商队一行顶着黄沙前行,驼队引路,行止间静谧无声。
林清珏亦在其间,不置一言,任凭那狂风将身上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因着不知荒木的情形,林清珏便在昌禹国边城时,自称游历的游侠,踏山寻水游历人间,用了些许银子,加入了这队商旅。
在黄沙中行了半日,商队的驼队便找到了一处客舍。
林清珏透过面纱瞧去,那客舍外面是一层黄土围墙,木门紧闭,门上的牌匾被风吹得晃动不已,瞧着像是不堪重负要掉下来一般。
但直到一行人将那木门捶得“哐哐”作响,那牌匾仍挂在上面,在呼啸的风中“吱呀”作响。
“店家,客从远来,还不来迎客!”
这一行商队,商人、胡不归加上林清珏足有二十余人,此刻喊门的便是胡不归的头领,身形魁梧,气若洪钟。
话间,只见那头领伸手将刀柄在门匾上敲了几下。
在喊门身后,不过几息,便听见客舍内传出声音来。
“客官莫急,正来!”话语在风中被吹得只剩下细微的声响传到门外。
“吱呀”一声,木门便被打开,一个同样身形瘦弱的人裹着长袍扶着木门,抬头打量了几人,便侧身抬手迎人进门。
客舍在漫天的黄沙里影影绰绰,瞧着不大,然进去之后才发现,也是前后院两院,上下三层的。
进了客舍后,胡不归一行轻车熟路的将车马卸到后院,而商队的众人则进了大厅。
身后的大门关上,林清珏伸手将面纱长袍脱下,抖落衣衫上的黄沙间,也在打量此间。
客舍一层的大厅此刻也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来往的小厮、端坐着的结伴修者以及配着刀剑的旅客。
林清珏这一行人进来之时,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那些人瞧着他们的打扮,便转过目光去,自顾自的喝酒吃肉。
也就几个初入世俗的修士将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清灵姐姐,顾叔他们走啦!”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扯动,林清珏低头,便看见只到自己腰间的顾木
林清珏收回心神,揉了揉故木的脑袋,抬步循着顾叔几人的方向走去。
顾木是这行商队的孩子,商队本家姓顾,那顾叔同这小家伙是血缘关系,十二、三小孩贪玩,便被领着出来开眼来了。
“秦姑娘,今日且歇在此处吧,风沙大,夜间更是难行。”小儿口中的顾叔,便是此行的主事人,闻名为顾彻,瞧着不过而立,美髯挺鼻,眉骨深邃。
林清珏自然颔首应好。
商队一路向北途经各大商镇再到荒木国都城圣郳城,林清珏自当游山玩水,便顺着商队的路线前行。
众人坐定半刻,那胡不归的头领便带着三个兄弟回来。
顾彻挥手,身侧的随侍便将一个钱袋扔到那头领怀中,头领颠了颠分量,心中有数,便告辞退下。
“都是些苦命人。”顾彻出声感慨,给林清珏和身侧的顾木倒了热茶,自己则是添了烈酒。
所谓胡不归,便是这荒木国境内因着熟悉这黄沙中的路线,便长居在边境城内的子民,他们为商旅探路,赚取费用。
能够成行的胡不归都有固定的路线和可以联络的客舍,彼此互利。
“倒也算是一份谋生吧。”林清珏淡淡应声,手中捧着热茶。
然,心神却放在了二楼空无一人栏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