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城的盛夏时节，天气多变，雨时常说下就下。

傍晚时分，过路的行人见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都急忙小跑了起来，想赶着在倾盆大雨到来之前回到家。即使有人注意到小巷中此时的情况，也无暇分神多看便直接跑开了。

林葛杰愤怒地瞪了一眼堵在巷子出口的黄力一行人，因为终于伤了路曜，他们此刻满脸得意。

林葛杰刚才和路曜打完工后，本来正打算抄小巷走近路回家。两人走的好好的，黄力便带着他的狗腿子们从巷子对面迎面走来。

林葛杰当时正在跟路曜说话，一个没注意，就不小心撞到了黄力他们。

林葛杰和路曜还有黄力都是山城一中高二八班的学生。

山城一中的师生都知道黄力是走关系才进了一中这个山城最好的高中。但就算是在一中，他也没有收敛自己嚣张的气焰，反而是仗着自家有钱有势，没少在山城一中兴风作雨。

虽然这几人是同班同学，但平时却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都没打过交道。

林葛杰发现自己撞到人后，下意识地就先道了歉。没想到黄力他们却是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打人，林葛杰当时也没防备，就被黄力重重地揍了一拳。

林葛杰性子火爆，哪能忍得下这口气，直接就跟黄力他们几个人打了起来。

黄力他们人多势众，路曜哪能看着自己的同桌就这么被他们围攻，自然也就参与进了打斗。

林葛杰愧疚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路曜，开口道：“对不起，曜哥，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刚才黄力见自己几个人居然还打不过路曜，便气急败坏地拿出了小刀挥舞着。

为了护住林葛杰，路曜不小心被黄力用小刀划伤了脸，所幸他躲闪及时，所以也只是划伤了表皮，渗透出一线血丝。

听到林葛杰自责的话语，路曜随意地用食指揩掉脸上的血迹，神情冷淡地开口道：“不是你的原因。他们想针对的是我。你不用自责。”

事实上，黄力在高一时便听过路曜的名字，但一直都没见过他本人。

等到高二分班后，在看到路曜冷峻精致的面容后，再一对比自己这张平凡的脸，就对其产生了类似于嫉妒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他被高二的级花拒绝后，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黄力最近在追求高二的级花，他的追求轰轰烈烈，简直全校皆知。谁知那个女生却是直接拒绝了他，说自己喜欢的是路曜。

黄力觉得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便想通过针对路曜来向那个女生证明自己的魅力。

前两个星期的某一天放学后，他突然拦截住路曜，说是要教训路曜一顿，因为路曜抢了他的女朋友。

听到黄力这么说，路曜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眼都不带抬一下，便直接绕过了黄力。

黄力被他这无视的态度激怒了，冲上前去想要教训路曜一顿，却是被他轻而易举就收拾了。

之前黄力单枪匹马打不过路曜，今天却是卑鄙地叫上了几个帮手。

路曜觉得今天的事跟林葛杰无关，开口对黄力道：“这是我们的事情，跟他无关，你放他走，我留下来。”

林葛杰听了路曜这话，当场就急了：“曜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一个人跟这群龟孙子打。”

黄力那边那么多人，他要是现在走了，留下他曜哥一个人单打独斗，那他简直就是畜生。

黄力听到他们的对话，小人得志地大笑道：“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路曜，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在老子面前拽！”

黄力才不可能放林葛杰走呢，在他看来，有这个人在，反而能拖路曜的后腿，他刚才之所以能伤到路曜这个狗崽子，也是因为他要护着林葛杰。

乌云渐渐聚拢到了一起，天越来越黑，一场大雨似乎即将到来。

路曜看了一眼天色，不耐烦地用舌尖顶了顶腮。

“别废话了，一起上。”

早点打完了事。

黄力看见路曜一脸不耐烦赶着回家的神情，想起自己之前听过的传闻，嘲讽地发出大笑：“路曜，你家里都没人在，这么急着回家干嘛。”

黄力身后的狗腿子听到他这话后，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黄力说的“没人在”一语双关，一个是指路曜回去后没人在家，另一个也是暗讽路曜父母双亡。

山城这么一个小城，有点风吹草动，几乎家家知晓。

林葛杰从高一便跟路曜是同桌，自然也听过路曜家里的事情，因此一听到黄力这么嘴贱地把人伤疤撕开来戳，心头立刻燃起一股怒火：“人家家里的事关你屁事，你是不是刚才掉粪坑里了，现在讲话就跟喷粪似的。”

林葛杰骂完黄力后，担心地望向身边的路曜。

路曜神色如常，声音低沉地开口道，“没事。”

比黄力更难听的话，路曜都已经在葬礼上听过了。

路曜的赌鬼父母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嗜赌成性。去年春天的某一天晚上，两个人因为赢了钱便喝得烂醉如泥。

深夜，两人突然在马路上发起了酒疯。

在人行道红灯的时候，两人还迷糊糊地躺在人行道上。

这时，一辆货车突然从转弯处开了过来，因为视野盲区和光线暗弱，司机并没有注意到醉躺在马路中间的两人，便直接轧了过去。

明明是这两个人发酒疯害死了自己，但路曜却传出了克父克母，灾星的名声。

“我看路二那两口子当年就不该把这小子捡回家，你们看他都不掉一滴泪的，跟个怪物一样。”

“真是晦气，我看这小子就是灾星，天生克父克母，不然他亲生爸妈当年干嘛把他丢了。”

“老路当年听算命的说，带把的小子能旺赌运，这才把他捡了回来，没想到财没旺到，命都丢了。”

在葬礼上，路曜垂着眸，身板挺直地跪在灵堂前，似乎对这些闲言碎语和异样的眼神毫无察觉。

路曜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因为小时候，养父养母只要一输钱就对路曜进行各种狠毒的打骂，嫌弃路曜不能给他们带来财运。

这种情况直到路曜这几年长大了，有能力反抗了，才开始有了好转。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路曜狠狠反抗过一次他的养父后，他那欺软怕硬的养父养母便再也不敢招惹他。

虽然撞死养父养母的货车司机主动提出愿意补偿路曜几万块钱，但这几万块钱对于养父养母欠下的赌债而言，也只是还清了一小部分而已。

路曜从他们这对赌鬼父母手上继承过来的除了那个破旧空荡的房子外，就只是一大笔债务。

为了还清养父养母留下来的这些债务，路曜这一年多来，除了上课的时间外，都在车轮转地疯狂兼职赚钱，其中一个主要的赚钱来源便是帮人代练英雄荣耀这个游戏的账号。

路曜想到自己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游戏代练的单要完成，便不想再继续跟黄力这些人浪费时间。

黄力刚才被林葛杰一顿怒骂，也燃起了怒火。

雨丝开始细细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两边人马在细雨中又猛烈地碰撞到一起。

见林葛杰被黄力打得步步倒退，路曜一把将林葛杰扯过来，护到了身后。

他抬手接住黄力猛烈砸过来的拳头，用力一扯，将黄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巷中砸起了一片水花。

路曜余光瞄到身后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有一根棒球棍，他一把将棒球棍抽出，将它塞到了林葛杰的手上，“有人要打你的话，你就使劲瞎挥，这样他们就打不到你了。”

林葛杰也发现护好自己，就是在帮路曜的忙了，于是就发疯一般地狂舞着棒球棍。

黄力和他的狗腿子们见林葛杰这副模样，也发现自己拿他没辙，便都围攻了路曜起来。

安置好林葛杰后，路曜便彻底地放开了手脚。

他身手敏捷，完全不是黄力和他那些只知道使用蛮力的狗腿子可以比的。

拳头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线，看着路曜砸在黄力和他那些狗腿子身上的拳头，拳拳到肉，林葛杰都忍不住替他们觉得牙酸泛疼。

黄力被狼狈地打倒在地上时，还不肯服输，嘴硬地放着狠话，“路曜，你给我等着，这事不会就这么算的。”

看见路曜皱眉，黄力以为他还要继续动手，急忙一咕噜翻起身，连跌带撞，慌慌张张地头也不回就跑出了巷子。

他的那些狗腿子见黄力都跑不见踪影了，也急忙一溜烟地逃走了。

林葛杰见黄力他们都跑走后，路曜还拧着眉头，便开口问道:“曜哥，人都跑走了，你在想什么呢。”

路曜声音带有一丝疑惑：“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葛杰挠了挠头，“没有啊，曜哥，我们快走吧。雨好像要越下越大了。”

两人走到巷子口时，路曜耳朵动了一下，突然便转过身，循着声音朝巷子深处一个被丢弃的纸箱走去。

林葛杰一脸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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