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薇犹豫了一会,才沉声说道:“不是我们有打算,而是形势逼迫,我们集团在发展的战略方针上,不得不寻求突破。”
“正如苏总所说”
“我们集团没有锂矿资源,且由于成本考虑,在原材料端供应商方面,过度依赖于单一供应商。”
“而现在这家供应商,就出现了最极端的情况。”
“由于行业景气度的持续低迷,以及各投资机构对这个行业的悲观预期,相关产业链公司,无论上游锂矿资源公司,还是如我们集团一样的制造端企业,或者说是下游的产品终端制造、销售企业,这两年都不好过。”
“我们集团通过不断的资产减重和成本压缩,也只能维持在盈亏边缘。”
“而我们的重要锂矿资源供应商,即澳洲泰利森矿业公司,由于对外投资的失败,以及锂矿石价格的持续下跌,还有人工成本的上涨,已经完全处于亏损状态,且泰利森矿业公司已经做好了出售股权的卖身打算。”
“得知了泰利森的这种情况”
刘薇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蒋董事长便察觉到了扭转集团经营环境,获取行业话语权的战略机遇到来了。”
“你们想趁着泰利森亏损,且对方有出售股权的打算,进行并购?”苏禹说道,“好想法啊,天启锂业要想破局,摆脱当前的经营困境,只能是向上兼并锂矿资源企业,才能打开新的发展空间,你们蒋总在集团的未来战略规划上,很有眼光和魄力。”
刘薇苦笑了一下,说道:“苏总只说了好的方面,其实并购泰利森,这不止是我们天启锂业经营环境破局的唯一方向,而且还是我们不得不做,不得不为的一件事。”
“因为就全球锂业资源来说”
“澳洲、我国、智利的锂矿资源,是比较丰富的。”
“但我国的锂矿资源虽然丰富,但锂矿品位确较低,开采难度大,生产成本高!”
“这也是我们不得不选择与泰利森合作,且在公司鉴于成本考虑、发展考虑,泰利森逐渐成为我们公司最大,乃至单一供应商的原因。”
“现在,泰利森出现了极端问题。”
“就像你说的,如果它被其它锂矿资源巨头企业并购,那么全球的锂矿资源,会进一步的集中,而面对新的接手方,如果谈判谈不拢,对方在原材料端对我们直接切断,那集团经营风险会急剧提升,甚至难以为继,直接走向破产。”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产生,为了公司的生存根基。”
“我们在这关口,必须发起对泰利森的收购。”
“然而,泰利森的体量,远比我们天启锂业要大,我们要想吃下它,无异于以蛇吞象。”
“按照当前市场估值,泰利森体量是多少?”苏禹插话问道。
刘薇回答:“泰利森业绩暴雷后,虽然股价已经跌了不少,但以其在澳洲上市的股票公允估值,要想达成100的股权收购,所需资金,应在40亿左右,但我们天启锂业当前总资产不过15亿上下,市值也不过25亿左右,基本只相当于二分之一个泰利森,而且当前我们集团负债率不低,这种情况下要想完成以蛇吞象的收购,是风险极大,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这事,又不得不做。”
“因为如果不做,丧失了这次战略机遇,那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相当于慢性自杀而已。”
“15亿的总资产,而且还在高负债率的情况下,要想吞下比自己至少大两倍体量的企业,可谓是自杀性的收购了。”苏禹说道,“你们这是豪赌,而且是压上一切,不顾生死的豪赌。”
“嗯!”刘薇点了点头,应道,“确实是豪赌,但这一场赌局,我们不上桌是死,上了桌却反而有不少赢的机会。”
“蒋董事长说锂是元素周期表上最轻的金属。”
“未来不管行业发展方向怎么突破,他都坚信这一金属元素的运用,会大放异彩,而且当前锂电池的技术,不是在突飞勐进吗?新能源的概念,也有许多机构提及并看好,我相信蒋董事长的判断。”
“而且,就算不谈未来的前景。”
“单以泰利森本身掌握的锂矿资源而言,在这危机时刻,以40亿左右的价格收购,也绝对是划算的。”
苏禹想了想,微微颔首。
全球锂矿资源,往大了说,主要分布在澳洲、智利和我国,但往小了说,却主要掌握在泰利森、SQM、洛克伍德、FMC四家锂矿业巨头手里,按照当前全球锂矿供应商占比,这四家供应商,合计占有全球90以上的市场份额。
而在这其中,泰利森又占据着全球最优质、品位最好的锂辉石矿资源,开采成本和矿石利用率,又是几家之中最高的。
只是现在,市场关于锂的运用很小,整个市场规模也不大。
对于锂矿资源分布,以及各大巨头的市场份额占比,对于只以市场规模、利润为衡量标准的大多数投资机构、经营企业而言,谁占多少,也并不在意。
毕竟市场规模小,利润低。
就算一家独占又如何?在市场需求起不来的情况下,还是赚不了多少钱。
所以,对于这个行业的战略布局,在这个时间点来说,鲜少有人有这种眼光,更极少有人有布局的实力。
“所以,你们已经启动了对泰利森的收购方案?”苏禹问道。
刘薇点了点头,说道:“对,两个月前就启动了,由于泰利森是我们天启锂业的最重要原材料供应商,且我们两家已经合作了多年,彼此间关系不错,所以当泰利森出现危机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介入了。”
“这两个月,我们在澳洲成立了一家子公司菲尔德。”
“且利用菲尔德投资公司,在多伦多证券交易所,通过二级市场交易,已经取得了泰利森19.99的股份。”
“但由于集团内部的流动资金不足。”
“我们在二级市场增持股份到达临界点以后,就算蒋董事长抵押了自己所有的资产,质押了全部股份,但还是不足以筹措到对泰利森发起全面要约并购的资金。”
“银行由于集团负债率已经高企,且央行为了遏制今年的市场通胀率,收紧了银根,导致整个市场宏观方面资金面都不足,也致使银行在流动性趋紧之下,不愿意为了这起并购,贷款更多的资金给我们。”
“所以你找上了机构?”苏禹问道。
刘薇停顿了一会,说道:“如果单是如此,我也不至于到处找机构筹钱,毕竟后来蒋总找上了华金公司的领导,好多歹说,总算又凑了一些资金,基本能完成我们最初制定的收购计划。”
“可哪知道”
“我们这边刚好筹到能够基本支撑并购的资金,正准备与泰利森全面谈判,发起全面并购。”
“泰利森突然与锂矿资源行业另一个巨头公司,即美国洛克伍德谈判上了。”
“且两方经过初步谈判,洛克伍德愿意以每股6.5加元,收购泰利森100的普通股股权。”
“而按照洛克伍德划定的每股价格,泰利森的估值会提升到48亿左右。”
“这相当于市场公允价值的20溢价。”
“面对着突然进入的竞争对手,我们若想继续收购泰利森,收购成本会比原来提升至少10个亿。”
“并且,加上收购的财务成本,怕是最后55亿也止不住。”
“难怪!”苏禹说道,“竞争对手的突然进入,凭空给你们增加了至少15亿的资金缺口,这就又相当于一个天启锂业的价值了。”
“是啊!”刘薇说道,“但洛克伍德既然公开宣布了以6.5加元收购泰利森100的普通股股权,怕是绝不会让步的,我们若想狙击它的收购,只能是溢价对拼,抢夺泰利森的控制权。”
“可这样一来”
“在控制权抢夺中,股价的溢价,只会持续飙升。”
“我们收购泰利森所需要的资金成本,也会直线飙升,且最终会到哪一个地步,谁也不知道。”
“本来,我和蒋董事长想的是,如果短期内,没有其它强力竞争对手的介入。”
“我们还可以通过二级市场的定向增发股份来进行筹资。”
“但现在洛克伍德强力介入,给我们的反应时间,就相当有限了,就算我们想通过二级市场定向增发股份来筹资,在面对着市场漫长的审核机制下,就算最终的定增方案,得到监管层的审核通过,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所以”
刘薇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我才来了禹杭,想找秋月帮一下忙,毕竟她执掌的安兆基金,背靠的东方集团,在国内投资界,也算是实力强劲的机构了,然而东方集团的吴董事长,也表示爱莫能助。”
“正当我觉得暗无希望的时候”
“秋月向我推荐了苏总你。”
“所以,我才说我原本就是想登门去拜访苏总你的,只是没想到今日恰巧在这里遇见了。”
“原来如此!”苏禹听完了这番原委,很是感慨。
“苏总觉得”刘薇认真盯着苏禹,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斟酌了好一会话语,才接着说道,“你所认为的这一场豪赌,我们天启锂业有机会吗?”
苏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如果洛克伍德成功收购了泰利森,全球锂矿资源是不是就进一步集中了?而我国如果未来想打破这种资源垄断,是不是就会变得越发困难?”
“这是肯定的。”刘薇回答。
“你们筹资这么困难,看来国内的绝大多数人,在铁矿石上吃的亏,还是不够多啊!”苏禹感慨,“正如蒋总所说,锂作为元素周期表上最轻的金属,不管未来的行业方向朝哪个方向突破,必然会大放异彩,我也坚信这一点。”
“你告诉你们蒋总”
苏禹停顿了一会,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商业战争,也不是天启锂业一家企业的生死,而是我国在未来整个锂矿资源上的话语权争夺,谁都不想钢铁行业铁矿石的惨剧,重新上演,被人卡住了咽喉,无端拿走行业大头利润。”
“你们蒋总既然认为锂这一元素,在未来至关重要,那么就放手大胆地去做,30亿以内的资金缺口,我们禹航投资公司,可以一力承担,如果30亿不够,需要更多资金,我也可以帮忙再想办法。”
根据他的历史记忆。
天启锂业这一场蛇吞象的跨国并购,在无人看好中,尽管前期困难重重,集团和其实控人拼尽一切、赌上一切,也没能完全筹措到足以跟实力雄厚的诺克伍德对拼的资金,但最终,最后关头,在华商银行和华金公司的全面支援下,还是于诺克伍德全面收购计划中,抢到了泰利森的控制权,成功狙击了诺克伍德,为未来华国在全球锂矿资源上的话语权争夺,以及新能源大战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和根基。
所以,当机会来到了面前。
无论是出于自我利益的考虑,还是国家利益的考虑,他都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而在苏禹康慨陈词之际。
刘薇听见苏禹这话,整个人也激动得难以自抑,忍不住站起身,略有些颤抖地向苏禹伸出手,那种感激和佩服,溢于言表。
秦秋月则呆愣地望着苏禹,手里的咖啡杯子,凝固在半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她完全没想到,苏禹在听完刘薇的简单介绍后,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便喊出了30亿的投资额度。
要知道,30亿,都可以直接买下天启锂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