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合院内,天井之中。
满天繁星之下,贺云与王若呴坐在石凳上,正聊着。
或许是有人愿意听他述说吧,原本一肚子气的王若呴,此刻忽然变得心平气和了许多。
而贺云也在听完王若呴的详细解释之后,这才明白,敢情国产动画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时代变了,动画界也在跟着大变。
以前拍动画片,并不是自己想拍就能拍的,而是由中影公司下达任务指标,每年只允许拍多少时长,至于拍出来的动画片,也统一先由中影公司收购,然后再拿到各大电视台去播出。
在这种模式之下,一部动画片根本就没有所谓赚多赚少的概念,自然而然,制作单位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他们会用十二分心去创作每一部动画。
也正是因为如此,制作出来的动画片也就几乎部部是经典佳作。
然而,随着国家对外改革开放,国外动画片大量涌入,国产动画难免不受影响。
即使是魔都美术电影制片厂,也没有例外。
尤其是在八十年代末期,动画人才的大量南下,导致整个魔都美术电影制片厂一蹶不振,从此开启了下坡之路。
事实上,随着国外影片的引入,受到巨大冲击的可不仅仅是动画界。
影视界也一样。
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不得不做出改变,以前的片子都是追求艺术的,但从九十年代开始,商业片便开始在国内萌芽,甚至到了后期,直接就变成了一味的追求经济上的利益,而忽略了影视作品本身。
至于承担着拍摄任务的各大电影厂,也同样如此。
就拿京都科影厂来说吧,以前,这家电影厂可是承担着许多科教片的拍摄工作,这其中就包括了普及科学教育的动画片。
当然,不仅仅是京都科影厂,实际上,魔都的科影厂也一样,这两大电影厂再加上东北地区的长春电影厂,都曾经拍摄过不少的动画片。
但是自从进入九十年代之后,三大电影厂就几乎没有拍过一部像样的动画作品了。
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还是利益的问题。
拍动画片费时费力不说,最重要的是没有多少效益,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下来,自然也就没人会去拍动画片了。
京都科影厂也一样,他们今年虽然有拍摄任务,但是却选择了外包。
所谓的外包,也就是把动画创作的大部分工作包给其他制作团队,比如描线上色、背景设计这些工作。
而这样的工作,普通的动画制作团队就可胜任。
这也是为何,科影厂会同意与王若呴他们合作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这种模式,在早期的米国动画领域,早已经形成了惯例,大量的倭国动画公司就曾经是靠接米国的动画外包工作起家的。
而如今,特区那边的翡翠动画设计公司与太平洋动画设计公司就是其中的国内代表,他们大多承接倭国与米国那边的动画外包任务,从中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只不过,这样的外包工作接多了,对于国产动画来说,却是一种灾难。
毕竟大家只顾追求经济效益,却是把属于自己的国产动画那一套给完全抛弃了。
尤其是原创剧本、美感这些原本属于国产动画的“优良传承”,被直接抛在了一边,实在是大为可惜。
可没办法,时代在发展,如果不能去变通,去适应,就会被时代的潮流所淘汰,就像以前的羊城时代动画,最后破产消失。
王若呴也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反对与科影厂合作,而选择京都电视台青少年动画部。
毕竟相比前者,后者显然才是真正一心一意做动画的单位,就跟央视动画部一样,都对于国产动画的重新崛起,做出了巨大贡献。
正如某人所言,八十年代动画看魔都,九十年代必须得看京都。
而这里的京都便是指的“央视动画”。
.........
对于动画,贺云只能说是门外汉,就算王若呴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一知半解,自然也就帮不上王若呴什么忙了。
不过,贺云还是对王若呴做出了承诺,如果将来需要他创作原画剧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第二天,贺云正式开启了鲁迅文学院的学习之路。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早上,他都会乘坐公交车早早的来到文学院,就着馒头坐在教室内看书。
上课的时候,他也会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认真听着老师讲课,就跟普通的求学者一般,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著名的青年作家而有丝毫的骄傲。
就这样,时间一晃便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十一月初,天上飘起了雪花。
京都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
此刻,贺云坐在桌前,不由得裹紧了那件刚从百货大楼花了四十块钱买来的羽绒服。
至于原来的那件军大衣,则被他盖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他连手中的钢笔都有些拿不住了。
“咚咚咚.....”
突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贺云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随即就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瞬间,一股寒冷刺骨的寒风飕飕吹了进来,连带着那飘落的雪花也跟着飞进了屋内,掉落在地板上,片刻间就融化掉了。
“给!贺云,有你的一封信!邮递员刚送来的。”
进屋的人正是王若呴,他走到桌旁,递给了贺云一封信。
贺云接过信一看,发现是自己岳父高老寄过来的。
“老爷子寄来的?难道是转寄给我的什么信?”贺云小声呢喃了一句,随即就将信给拆开了。
而这时候,王若呴在一旁对着叮嘱贺云道:“今天的晚饭可能会早一点,五点半就能开饭,记得出来吃。”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待到王若呴离开后,贺云便将信封之中的东西给倒了出来。
果然,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信封之中装着的正是一封信。
这封信的信封上,赫然写着“《当代》杂志陈早春寄”。
“不是何主编吗?难道是新的主编?”
虽然有些不解,但贺云还是将信迅速拆开了。
看完信后,贺云却是有些愣神。
他小声嘀咕道:“让我前往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