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一剪子,五年没有了。”管家阿姨唏嘘着,将我的头发收起来,用丝绸绳捆成一束,黑黑粗粗的握在她的手掌里。她本还想说什么,见我赌气成个包子,收拾完房间,欲言又止的慢慢挪着步子出了房间。
我头上觉着轻飘飘的,似从一个混沌的梦中醒来,脑子像停滞了般一转不转。
馥汀兰是我的希望,可是一种奇怪的情绪向往扑面而来,让我感受到无尽的苍凉伤感。大致年少的时候,许多少女都会有这样莫名的情绪,只是心境若要一下子调整好,还有些难。
镜子里,头发被几剪子糟蹋得实在惨不忍睹,我暗自生悲。不过,这又怎样,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一样了,我突然兴致勃勃的在衣柜里翻出一套简单的体恤套在身上,正想出门,陈思源轻轻敲门。
我这点倒是遗传了馥汀兰,不是那种没事晒出两滴眼泪的性格,毕竟昨日陈思源莫名为了我挨了打,于是我放他进来,故意拿捏出一个大方又识大体笑容来,“哥,想起来管我了?”
陈思源定是听见了管家阿姨说了什么,他见到我头发不但未显出惊讶,反而拎出十二分大方的官方微笑,道:“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亦端庄一笑,“好啊。”
我与陈思源一前一后出门时,馥汀兰正没事人一样,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榻上悠悠得闭目养神,样子容光焕发的,呵,她还真会享福。
从小到大,我还第一次知道有理发店这样的一个地方。
我被陈思源按在了一把皮椅子上,他端坐在了一旁,与美发师拿出一打照片。
为了我的头发他还真是用心了,提前做足了准备,那是大概二十几种发型的样片。他这厢照拂一下子令我甚暖心,但实在不习惯几个人围着我看来看去。
我猛一抬头,展开手指在抬案上敲了敲,捏着嗓子道,“来个最短的。”
陈思源见我眼睛里全是无精打采,便在最后被翻了牌子的几张照片里抽出一张,笑盈盈的看着美发师,“剪不好,你就别干了。”那的样子就像冬天雪后的阳光,看似温暖,实则冷到刺骨。
“先生,剪得好剪不好,得看顾客的适应程度,如果像您说的,小姐以前是长发,短发怎么也得适应一段时间。”见陈思源冷脸的样子,那剪头发的师傅嘴歪了歪,实在不敢下手,“要不,还是让小姐自己选发型吧,我就不好发表意见了。”
“哥,你不要吓人家嘛!”我用手扶着眼眶子,缓解大写的尴尬,软语道,“那个,比我现在顺眼就行了,整。”
气氛突然活络,陈思源看着似被我逗笑了,勾起一侧的唇线,没再搭理那师傅,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在了我手边。
我见他嘴角还有些微微的红肿,只觉心不是滋味。看着他那张脸,突然我萌生了一个念头,“哥,你眼睛上跨着那玩意儿,也给我来一个呗。”我指着他鼻梁上那副金色的眼镜。
自从他戴了这玩意儿,整个人变了不少,本就精致完美的脸上多了几分优雅从容,却说与从前还真是感觉变了许多,衬得他极致优雅。不晓得我为什么那么不想像馥汀兰了,大致是从小到大,我认为从未体会过独一无二是什么,活得就像空气,如若与她天壤之别,便是不穿一类型的衣服,不做一样的造型,当时只是执拗的一个想法,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变得与她无干系,越远越好。
大约陈思源心领神会,便善解人意地轻咳两声,“奶糖,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接你。”
陈思源走后,在我身后不远处格格不入站了二位人高马大的助手,是陈思源的心腹,正像门柱一般一左一右摆在那师傅的两侧,让他忍不住后背发凉,边手抖着给我剪发,边时不时回头望一望,本职业性的假笑,也给吓退了回去。
我全程拿着一本杂志,默默低着头,并没有说话的打算,憋着一口气,终于等到陈思源拎着一个礼物盒出现。
“叮”的一声,那师傅的剪刀落在了地上,紧张的看着陈思源,“剪……剪完了……”他低头捡起那已经被摔钝了的剪刀,心疼得一脸悲悲。
陈思源见到我的样子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尽量平复着口气说道,“做的好,剪刀我会陪给你,以后我妹妹的头发就交给你剪了,下次可以试试这几个,你再好好研究一下。”陈思源将一打短发的样片塞进那师傅的手中。
尽管那师傅脸上略带茫然,但明显陈思源脸色当即温和了不少,透过金框眼镜专注耐心的看着我,全然不顾周遭那已经笑僵的几张脸。
我抢过他手里的礼物盒,里面果然有一副眼镜,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将眼镜跨在了鼻梁上。
哇哦,我现在的样子与之前,嗯,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改头换面。我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指试着穿过碎发,而后使劲儿的抚弄着头顶上的发,感觉就像一只欠撸的兔子。很难以想象蓄了一辈子长发的人,突然就变了画风别人会怎样瞧着,最关键的是,现在绝对不会再有人说我长的像馥汀兰,我故意将表情调整了一下,尽管还是只炸毛的兔子,但是瞬间染上了莫惹老子的不羁与邪气,整个人一瞬变得难以接近起来。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梳短发的样子真好看,大概这便是我本该有的样子,我不再像谁,我只是我自己,多么友好和谐。
“嘿,不错。”我用好看的眉眼勾着笑意扫过理发店里的每一个人,几乎是同时,人也愉快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轻快的迈出了门外。
陈思源在身后急急的追了我两步,见我正对着户外的阳光,一脸轻松,他随即感到宽慰,默许我胡闹的在街上跑着,直到我停下脚步。
陈思源突然想明白了,大概我现在的样子更安全,也想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于是他在身后默默的翘起来嘴角,“奶糖,我先去带你买几身衣服,然后去吃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