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无尘之心（下）

看了眼被亚空之矛刺穿身体的德丽莎，明羽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叹。虽然他本身也没有指望学园长如何，但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哪怕布洛妮娅的重装小兔被律者拆了一次，可她至少人还好好的啊！

在见到布洛妮娅开始奔向德丽莎后，明羽也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仰视着悬于空中的律者，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区区一个空之律者，怕是还不够资格！”

下一刻，明羽的身体便化作一道红色的剑光掠向了律者，而律者身后的亚空之矛也变化成道道条带拦向了红色的剑光。

死之律者的黑雾分散又汇聚，空之律者的亚空之矛来回穿梭，支配之键的雷电、火焰和冰霜交相辉映，侵蚀之键的黑炎跃动不止，雷之律者的电光也未曾停息……

阳光早已消失不见，浓浓的黑云倾压而下，一派末世的景象。

恐怖的崩坏能在战场上肆意宣泄着，无差别地摧毁着战场中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坑洞随处可见，坑洞边缘尽是雷电、火焰、冰霜和黑雾的残留，表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飞舞的红色剑光停滞了下来，闪烁的蓝色雷电戛然而止，交错的空间波动也渐渐止息。在这种剧烈的战斗下，哪怕是律者也终有疲惫的时候。

明羽拄着地藏御魂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赤红鬼铠早已消褪，大小不一的伤口上流淌出殷红的血液，不住地喘着粗气。

相比起两位律者而言，他的战斗续航能力是最差的。虽然在一定时间内能够爆发出不逊色于律者的力量，可他的体力却远无法和拥有无限崩坏能的律者相比。

在明羽的照顾下，芽衣的情况要稍好些，可身上的装甲也出现了多处破损，手中的太刀也早已折断被弃置在一旁，唯有紫红色的竖瞳中不曾熄灭的电光彰示着少女最后的倔强。

而面对两人的围攻，律者的伤势自然也最为严重，各种贯穿伤被留在了这具身体上，汩汩的鲜血不断流出。哪怕芽衣在对着这张脸时会束手束脚，可对此早有准备的明羽却没有留手的打算和资格。

但在静谧宝石的作用下，律者身上的伤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自身的气息也时刻朝着巅峰状态攀升着。

“人类…我承认……你的确很强……可在…神的力量…下，你…终究只是…蝼蚁罢了……”

一边喘着气，律者依旧高傲地说道。即便身上的伤势不轻，可她仍然踏在虚空之中，维持着身为律者（神）的骄傲。

“是吗？那你就，试试这一剑吧！”

话音刚落，明羽便停止喘息站了起来，浑身的精气神开始凝聚，向着一个全新的领域开始迈进。

明羽右手将地藏御魂猛地一握，长剑顿时化作黑色火焰在其身后凝成了一个十米的虚影。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这个虚影有着和明羽高度相似的形貌。

紧接着，明羽双手握住了仅有的轩辕剑，高高举过头顶，全部的精气神汇于古剑之上。轩辕剑的剑身发出道道剑鸣，一股玄妙锋锐的剑意从剑尖油然而生，并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与此同时，地藏御魂凝成的虚影也双手相握举过头顶，一道虚实相间的剑光从虚影手中蔓延伸展开去，猛然暴涨至百米余。

“此剑，为太虚剑气第五蕴，神蕴。”明羽双目圆睁，锐利的剑气迸溅而出，“太虚剑神，斩！”

随着“斩”字落下，明羽手中的轩辕剑也重重斩下，一道金色的磅礴剑气向着律者直冲而去。

明羽身后的虚影也同时斩下，虚实难测的剑光与金色剑气融为一体，共同斩向了律者的身体。

从明羽口中听到那个印象深刻的名字，律者的眼中顿时闪过些许慌乱。尽管她很清楚这二者并非同一剑，但眼下这一剑却同样有着沛然难挡之势。

双手向前一挥，律者竭力在身前张开一个巨大的空间虫洞，想要转移这一剑的力量。

但金色剑气只是轻轻颤动一番，就将偌大的虫洞撕裂开来，丝毫不慢地向着律者掠去。

很显然，在这种级别的攻击下，虫洞这种对空间的初级应用只是显得可笑而无力。

从理论上来说，“剑神”实际上是对崩坏能的一种塑造和延伸，只是一种对崩坏能的应用而已。对于“剑神”而言，武器和兵刃从来都不是必须品，关键只在于对崩坏能的操控。

明羽这一剑虽然依旧借助了神之键的力量，但那种对于崩坏能的应用和操控，无疑是得了神蕴的精髓。

面对金色剑气的逼近，律者犹自不肯放弃，腐蚀黑雾疯狂地向着剑气席卷而去，一枚枚亚空之矛也激射而出，可都不曾对金色剑气造成丝毫的阻碍。

在律者的满脸惊恐之中，金色剑气终究还是顺着气机的牵引落在了她的身上。

虚空之中悄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物体破碎声，金色剑气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律者的身体中。

一片寂静之中，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那道璀璨的剑气也只是幻觉一般，可律者眼眸中的金色已黯然消褪，身上象征律者力量的服装又变回了那套白色的装甲，浮空的身体也扑通一声栽倒了下来。

“结束了吗？”芽衣一脸担忧地问道。

“嗯。”明羽踉跄了几步，但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律者的意识已经被泯灭，但琪亚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那就好……”芽衣轻声说道，眼中的紫红悄然褪去，深深的疲惫在律者力量隐去的同时涌了上来，让这个坚强的少女多了几分柔弱之感。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

看着不远处那个白发女孩的身影，明羽彻底松了口气，无尽的疲累如潮水一般翻涌，身体之中再无一丝力气。

哒哒~哒哒~

废墟一般的战场上，清脆的脚步声猛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战后的平静。

是谁？

明羽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勉强吃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一个粉发的倩影向着倒地的琪亚娜走去。

怎么会是她？

大惊之下，明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琪亚娜的身边。

“嘁~真是可怜的家伙呢~”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般地说道，“不过，你的对手毕竟是那个人，输得倒也不冤。”

“既然这样，你还是把力量交给我吧！”

一边说着，女孩向着倒地的白发少女伸出了自己的手，纤细的手掌虚虚一握，仿佛真的在抓取什么东西一般。

白发少女嘤咛一声，昏迷中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几番，两枚晶莹剔透的六边形宝石从少女的身体上浮现了出来，又融入到了女孩虚握的手掌之中。

随着宝石融入身体，女孩饱餐一顿似的舔了舔嘴唇，嫌弃地瞥了眼呼吸逐渐微弱的白发少女，又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女孩一步踏出，便已然到达了目的地，跨越空间来到了芽衣的身边，伸手抓向了黑发的少女。

“不，不要…”

芽衣想要闪躲，但疲惫的身体根本无法摆脱女孩的擒获。

左手抓住了芽衣的脖颈，女孩向着芽衣心脏处轻轻勾了勾手指，一枚蓝色的宝石便顺从地浮现了出来，飞向了女孩的手掌被其一把握住。

将征服宝石融入身体之中，女孩把芽衣的身体随意地往旁边一扔，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场中仅剩的另一人身上。

“接下来，就只剩下我和羽大哥了呢~”

女孩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眼眸中满是笑意。

看着女孩那熟悉的脸庞，明羽却只感到一片冰寒。在那原本澄澈的双眸中，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尽管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到口都化作了三个字：“为什么！”

“我，终究还是律者~”

一边慢慢地向着明羽走来，女孩缓缓开口道。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女孩身上的女武神制服也被一袭血红的长裙所取代，蓝色的澄净眼眸化为了猩红的竖瞳，似有无边血海在其中沸腾一般。

在那双平静的双眸下，明羽却隐隐感到了无边的愤怒和仇怨，那是千万年来始终不曾泯灭的恨意。

明羽挣扎着站起身来，但脚步才刚刚一动，手中的两柄神之键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经过了如此激烈的战斗，还全力使出了一记太虚剑神，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了。

女孩一步步走到明羽跟前，空气之中一只白色大手凝聚成形，将明羽无力的身体轻轻提起。或许是作为律者的本能，她不过接触律者核心才短短一会，就已经能初步使用这些力量了。

打量着明羽残破的身体，女孩砸了咂嘴，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叹道：“空之律者那家伙，果然是该死呢，竟然敢将羽大哥伤成这样。”

说着，女孩缓缓抬起右手，无数白色光点自她周身浮现，融入了明羽的身体中，几乎眨眼间便修复了那些不深的伤口。

注意到了身体的变化，明羽心中的焦虑却没有丝毫减少，可疲惫的躯体已无法再为他提供挣脱的力量，所以他也只能竭力睁大自己的双眼，试图从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看出女孩的意图。

“果然，只有这样的羽大哥才配当我的收藏品呢~”

看着明羽的伤势尽皆消失，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般。

女孩招了招手，一柄黑色的长剑便自动飞入她的手掌之中，正是侵蚀之键——地藏御魂。

看到女孩的动作，明羽心中顿觉不妙。但还未等他细想，便骤然感觉胸口一凉。

低头一看，那柄曾随着他辗转各处战场的神兵正稳稳地插在他胸膛之中，神之键的锋利使得长剑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身体，汩汩的血液顺着剑身欢快地流淌而下，染红了握着剑柄的手掌。

看了眼被鲜血染红的手掌，女孩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将沾染血液的手指递到嘴边，伸出粉嫩的香舌舔了舔，似在品尝美食一般惬意地眯上了眼睛，只是嘴角残留的一抹嫣红为她增添了几分邪魅。

“绯~玉~丸~”

明羽张了张嘴，勉强吐出最后几个字来。随着血液的流失，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从身体中抽离一般，让明羽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嗯，我在哦，羽大哥~”

绯玉丸脆生生地应道，带着几分柔弱的脸庞上依旧是那份温和的笑容，可眼眸之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视野逐渐消失，明羽脑海中的最后一幅画面停留在了女孩冰冷的双眸上。

意识不断下沉，明羽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只感觉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时间的概念都已经模糊。

这样，就结束了吧？

明羽不知道这算不算回答，但自己的道路确乎已经结束了。

自这个世界一路走来，他遇到过许多人，也遭遇了许多事，仿佛成长了不少，也做出了许多事情。但细细想来，自己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改变。

崩坏的世界依然没有丝毫变化，那些怀揣理想的少女们依旧会踏上战场，旧人离开了，新人仍然会到来，持续这场不是轮回的轮回，直至世界的终焉。

这么看来，他又做到了什么呢？

在极东支部的那些日子里，他选择了独自背负那些责任，辗转于对抗崩坏的战场。

一次次地从崩坏手中保护城市，一次次地将被崩坏侵蚀的同伴解脱，一次次地从崩坏手中死里逃生，一次次地……

可到头来，他却连自己当初要做什么都忘记了，只是茫然地执行着一个又一个的任务。

回想起绯玉丸那双冷漠的眼眸，明羽心中却没有多少怨恨。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崩坏依然存在，迟早会有人踏上这样的道路的。

所谓崩坏，所谓人类，无非就是这样的因果纠缠罢了。

但即便心里明白，他终究是不甘心的。

这些原本与他无关的人和事，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渐渐和他产生了因果和羁绊。时至今日，他早已无法对这些视而不见了。

他想要阻止的，并非只是琪亚娜几人的悲剧，而是在更广大的范围内结束这种悲剧的轮回。

有些混沌的头脑骤然一轻，一直以来所追寻的问题终于有了结果，明羽心中顿时生起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明羽心中一动，右手向前用力一握，一缕璀璨的金色光芒自掌心之中迸发出来，猛地照亮了这个虚无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