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入目皆是望不到尽头的赤色火海。
身处在这近乎无穷无尽的火海之中,齐格飞只感觉一股股热浪从四面八方扑打而来,自己也彷佛将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但那层层叠叠的火焰之中,却有一点冰蓝色的寒芒兀然浮现,随后便是一柄透薄如冰的太刀露出了那华美的刀身。
与那几乎欲焚山煮海的赤色火海相比,这一柄纤薄的太刀显得是如此柔弱而无力,可它却硬生生将火焰撕裂了开来。
彷佛是绝世的利刃划破布帛一般,冰蓝色太刀仅是轻轻一挥,那看似无边无际的火海便被切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望着那道缝隙中透出的冰冷面庞,齐格飞心中不由一惊。
火焰与寒冰彼此侵伐,冷热交替的气流形成了狂乱的疾风。这风吹荡开了律者额前的发丝,却吹不散那张脸庞上的平静。
面对那层层拍打而来的火焰巨浪,律者的眉角微微一凝,身体轻轻一转,向着火焰最盛处奋力斩出一剑。
恍若有巨龙咆哮声响起,一道冰蓝色的龙影自刀尖上奔涌而出,向着火海飞扑而去。
凡蓝色龙影所过之处,飞扬的火焰瞬时平息,薄薄的寒冰随即便在焦土上弥散开来。
不过眨眼之间,原本翻涌肆虐的火海便消失不见,唯有薄冰下的赤色焦土还能作为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感受着周围不断侵袭而来的寒意,齐格飞也忍不住眨了眨眼,心中的战意彷佛也随着火焰的熄灭而冷却了下来。
虽然他从未想过能靠着一招“天火出鞘”就解决掉律者,可他也从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来破解。
没有闪避,没有拉扯,只是最直接的硬碰硬,那所向披靡的天火就这样骤然熄灭了。
即便是十五年前的空之律者,也从没有在天火大剑锋芒最盛的时候正面抗衡。
而这位冰之律者,只是从单手持刀切换成了双手握刀而已!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和冰之律者的相性到底有多差,明白神之键在一位律者的手中究竟可以发挥出多么强大的威力。
想到这,齐格飞不由回忆起了第二次崩坏终末时,自己在瓦尔特帮助下斩出的那一剑。
恐怕,只有那种程度的一剑,才能与这位冰之律者对抗吧?
若只凭自己的话……
意识到了律者的不可战胜,齐格飞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
“齐格飞先生,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你还是准备好遗言吧。”
彷佛是看出了齐格飞的灰心丧气,律者摇着头叹息道。
“哈哈哈~”听到了律者的话,齐格飞却忽地大笑起来,“我承认你真的很强,比我还要强上很多。在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我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那么,你是打算投降了吗?”见齐格飞如此示弱,律者脸上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来,“倘若你现在交出天火圣裁的话,我还可以放你离开。”
看着律者嘴边的笑容,齐格飞脸上的表情不由一顿。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他心底怕是会认为对方是想诓骗他放下武器。
但在这位冰之律者的面前,齐格飞的直觉却告诉他,对方确实是没有想杀死他的意图。
明明是想要毁灭世界的律者,却会对他抱有仁慈和宽容?
意识到了这一点,齐格飞自己反而有些不相信了。
将天火大剑横在身前,齐格飞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抹绝决的神采,道:“多谢你的好意了。但为了守护我最爱的人,我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抑制体内肆虐的力量,仍由那股狂暴的洪流冲击着身体的每一处。
左眼兀地变为橙黄的兽瞳,眼白也化为与死士近似的漆黑,眉角附近的皮肤硬化成了崩坏兽般的甲壳,在额头处凸出一只紫黑色的角来。
上身的风衣被轰然撑破,那人类的手臂瞬间化为紫黑色的兽爪,一条粗壮的黑色尾巴猛地从他身后抽打伸出。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你。”
看看变化为半人半兽的齐格飞,律者脸上也露出几分惋惜来。
即便是素来崩坏能适应性优秀的卡斯兰娜家族,当血脉中的崩坏兽因子彻底解放的时候,也难免沦为崩坏兽一般的怪物。
这种形态下,与其说是他们是与崩坏抗争的骑士,还不如说是一群向崩坏复仇的恶鬼。
“哪怕拼尽一切,也要守护自己的挚爱之人。”嘴角不断抽搐,齐格飞彷佛在与什么抗争一般,挣扎着开口道,“这,或许就是每一个卡斯兰娜的宿命吧。”
在理智的最后,卡斯兰娜的骑士如此说道:“如果我败了,请你不要让琪亚娜看到我的这副模样。”
“可以!”
沉声说着,冰之律者将手中的太刀缓缓立在了身前。
得到律者的答复,齐格飞嘴边彷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双眸之中随即便被暴虐和嗜血彻底填满。
天火大剑的剑柄处亮起两圈玄奥的赤红文字,无比明亮的光芒自剑身上绽放开来,宛若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般。
周遭数百米范围内的冰雪瞬间消融,连天空的乌云都旋即消散,露出一角澄澈的蓝天来。
仅还在蓄势的阶段,这一剑就已然有着不逊色于方才那一剑全盛时期的气势。
可以想象,这一剑必然将远胜以往。
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那道金红色的光辉,律者的脸上也无比的凝重来。
在这一剑上,祂感受到了浓重的危险气息。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可以重创到祂的一剑。
但面对着这仍在不断变强的一剑,律者的眼中却露出几分跃跃欲试来。
“既然这样,我也全力以赴吧。”
轻声说道,冰之律者体内的崩坏能也澎湃了起来,向着手中寒狱冰天疯涌而去,一股毫不逊色的锋锐剑意顿时冲天而起。
庞大的崩坏能不断压缩、变化,一道轻灵的冰蓝色樱花虚影在律者头顶浮现绽放。
随着两人的气势不断积聚,一蓝一红的两股余波洪流终于撞在一起,炽热和冰寒彼此交织侵蚀,令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来。
“太虚剑气,神蕴!”
蓄势到了顶点,律者一剑轰然斩出,巨大的冰蓝色樱花虚影冲着齐格飞俯冲而下。
彷佛是感应到了律者的动作一般,已陷入疯魔状态的齐格飞也重重挥出了手中的天火大剑,斩出一道十字形的交叉剑气来,迎上了那朵绝美而凌厉的冰蓝色樱花。
…………
面对着那高傲如神明的紫色双瞳,道道冷汗忍不住从可可利亚的背后沁出。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那重重的束缚会突然解开,以至于竟让第三律者毫发无伤地逃脱了出来。
可毫无疑问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位律者,她将没有丁点胜算。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她现在也只有呼叫泰坦机甲的支援,尝试在这里制服律者了。
“来人……”
声音嘶哑地喊着,可可利亚才发现实验室内除自己和布洛妮娅以外的人员早已倒下,到口的话语又重咽了回去。
“想好自己该怎么死了吗?”
踏空而行的少女向着可可利亚缓缓走近,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残忍笑容,掌心中的紫色雷球散发出无比耀眼的雷芒。
眼瞳中倒映着雷电的光芒,可可利亚只觉得死神的脚步在不断迫近。
“布洛妮娅,最高权限指令:赶快离开这里!”
目光看向彷佛还愣在一旁的布洛妮娅,可可利亚竭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尽管雷电芽衣此前和布洛妮娅是好友,但律者向来是不可理喻的存在,而且布洛妮娅还是直接把对方抓来这里的人,难保第三律者不会对她下手。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布洛妮娅彷佛丝毫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自顾自地站在了她的身前,对着律者冷声道:“不要杀她。”
凝视着挡在可可利亚身前的娇小少女,雷电女王目光睥睨,掌心中雷光四溢,道:“你在教我做事?”
虽然自己前段时间和她们一起对付了冰之律者,可这并不意味着祂就得听从人类的命令。
这些逆熵的家伙敢如此冒犯祂,若是不留些深刻的教训,怕是没人还记得祂是掌握雷电权能的律者了!?
但面对律者的威胁,布洛妮娅仍旧是不肯挪开脚步,张开的手臂将身后的女子牢牢护住。
“切!无聊!”
迎着少女那寸步不让的坚定眼神,律者终究还是先移开了视线,掐灭了掌心的雷电。
双足落在了地上,黑长直少女眼中的雷光瞬间熄灭,重又切换回了人类状态。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芽衣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布洛妮娅身上,脸上微微一红,道:“真是抱歉,布洛妮娅,刚才我又……”
想到刚刚律者人格的所作所为,芽衣的脸颊愈发红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虽然是逆熵出手在先,但威胁着要杀掉好友的母亲什么的,仍有些超出了芽衣的承受范围。
“没什么。”摇了摇头,布洛妮娅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尽早和学园长她们会合吧。”
“嗯。”
看了布洛妮娅身后有些呆滞的可可利亚一眼,芽衣轻点了下头,跟在布洛妮娅身后向着实验室外走去。
“布洛妮娅!”终于看明白了些什么的可可利亚忽然开口道,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第三律者…是你放出来的?”
听到可可利亚的声音,即将离开实验室的布洛妮娅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是。”
虽然早已有了预料,但从对方口中听到的这个答案还是令可可利亚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想到刚才少女对最高权限指令的违抗,可可利亚目光闪烁,脸上露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怅然若失来,问道:“那生物芯片的控制……”
“那个东西,我早就解除了。”
少女的声音依旧不见起伏,但可可利亚却分明从中听到了浓浓的失望。
忽地转过头来,布洛妮娅的目光紧紧盯着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眼中闪过三分失望、三分叹息、四分怀念的复杂神色来。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少女不禁回忆起了一天前还在休伯利安上的时候。
…………
“布洛妮娅,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看着一脸神秘地将自己拉到角落的绯玉丸,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沉重,布洛妮娅没有多想地点了点头。
在对付冰之律者的事情,哪怕将绯玉丸视为是半个军师也不为过了。
看她的这副样子,想必又是有什么计策需要自己配合了。
虽然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可绯玉丸说出的事情还是令她忍不住深深吃了一惊。
只见绯玉丸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变得无比凝重,道:“布洛妮娅,倘若是你的母亲可可利亚,是否有可能会通过你身上的生物芯片来操控你的行为?”
“我需要一个精确的答复,不能有任何的偏差!”
迎着同伴那锐利的眼神,布洛妮娅的娇躯不由一颤,脸色微微发白。
对于她而言,生物芯片的控制程序也属于难言之隐,是她不愿提及的痛楚。
在长空市的时候,可可利亚就曾经通过这个程序,控制着她伤害过芽衣。
虽然在那时,她和琪亚娜几人就已经将这个控制程序给关闭了。可少女也不得不承认,绯玉丸说的可能性是确实存在的。
“我……不知道。”摇了摇头,向来讲求准确性的布洛妮娅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来,“但应该还有这个可能。”
听到布洛妮娅的话,绯玉丸却忽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我会帮你彻底除去这个程序。”脸上的笑容愈发狡黠,绯玉丸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但若你母亲真的要求你做什么不情愿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暂时配合她。”
看着好友脸上狡黠的笑容,布洛妮娅不由陷入了思考,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认为母亲真的会再用那个程序做什么,可既然绯玉丸如此认真,她先应下也无妨。
若是无事发生,那自然是好的。但倘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也算是有应对之策了。
“然后,我希望你……”
得到了布洛妮娅的同意,绯玉丸脸上的沉重顿时一松,轻声说起之后的计划来。
…………
目光久久落在那张她也曾无数次思念的面孔上,布洛妮娅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冷冷地道:“我要走了,可可利亚妈妈。希望以后……永远不见。”
说罢,布洛妮娅深深地看了眼可可利亚,旋即便毫不留恋地拉着芽衣转身而去,大踏步地离开了这所冰冷的实验室。
听着少女决绝的话语,耳中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可可利亚终于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呆呆地看着实验室门前地板上的几滴水珠,可可利亚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坠,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虚无。
彷佛有撕裂般的剧痛从心口传来,又彷佛只剩下了一无所有的空白。
“简直就是个小丑!”
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大滴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从可可利亚的脸颊滑下。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忙忙碌碌却一无所得,还是因为布洛妮娅离开前的话语。
寂静而冰冷的实验室中,女子的哭泣声渐渐传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