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拳

“在天空的感觉如何？”飞行至了崩坏兽群的中央上空，温蒂没有先急着料理这些崩坏兽，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满是新奇与兴奋的灰发男孩，用轻柔和缓的声音问道。

“很不错。”俯视着下方骤然小了许多的白色巨兽，明羽声音中透出几缕抑制不住的兴奋来，“而且，我好像……自己也能飞？”

一边说着，他轻轻挣开了少女牵住自己的手，身体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后便迅速稳定了下来。

看着如婴儿学步般在空中缓缓飞行的男孩，温蒂嘴角不禁勾起，轻轻眯着的眼角里尽是柔和。

对于律者而言，飞行是几乎本能一样的东西。尽管律者的翅膀并不是作为飞行器官而存在，也不是每一位律者都有翅膀，但作为神明的使徒，祂们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不会被大地所束缚。

但对于凡人来说，天空却是他们只能仰望和向往的存在了。若非借助外力，人类只能在地面的泥沼里苦苦挣扎。

虽然在几个月前，飞行对于明羽而言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无异于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印证着他的力量在不断恢复。

“明羽！”稍稍喝止了下宛若找到一个新奇玩具般上飞下窜的男孩，温蒂视线扫向了朝着他们聚拢过来的数十头突进级崩坏兽，嘴角轻轻上扬，“你不是说过，一直都想看看我战斗的样子吗？”

在此前，由于他们遭遇碰到的都是数量不多的下位崩坏兽，她都是交由明羽出手解决的，也算是他的复健练习了。

几次下来还好，可次数一多起来，明羽就开始有些不乐意了。虽然她给出的理由很是正当且充分，但情绪上来的男孩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经常囔囔着要她也一起来参与战斗，想要看看她战斗时的姿态。

听见了温蒂的话，明羽顿时停歇在了空中，也不管那些极速飞来的突进级崩坏兽，一双眼睛牢牢放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不肯错过一丝的细节。

“看好了……这，就是我的力量！”

轻声地道，温蒂双手缓缓上抬，像是在托举着什么看不见的重物一般。而仿佛是响应少女的动作似的，一枚排球大小的深色气旋自律者掌心兀然凝现而出，且还在迅速变大，须臾间便已大过了篮球。

虽然明羽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但她已经可以为对方不久后的回归造些势了。

风之律者在神州的现身，就是明羽重临世间的序幕。

呼～～

狂乱的暴风猛地刮起，吹荡起少女一头堪堪过肩的墨青色中长发，万千发丝凌乱飞舞，连带着女孩脖颈上系着的蓝色丝巾也晃动了起来，给深青色的气旋染上了几分冰雪的蓝。

唰——

似有无数透明风刃飞过，数十头突进级崩坏兽突然解体，没有丝毫挣扎地化作千百块白色残骸掉落了下去。

看着这需要他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解决的崩坏兽被这般轻而易举地消灭，明羽眼中不由闪过一缕惊异，看向温蒂的眼神中带上了更多的期待。

他知道，对于一位使徒来说，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呼～”长长地吐了口气，单手将已经如一座房子大小的青蓝色气旋举高，温蒂目光看向明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接下来，就好好看着我吧。”

没有开口说话，明羽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带着浓浓的期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温蒂嘴边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手中的气旋轻轻向下扔去。

砰——

从五百米高空扔下的巨大气旋甫一脱离少女的手掌，一声脆响便兀然自虚空中传荡开来，白色的冰霜瞬间扩散弥漫，将方圆近百里的山林瞬息化作了雪国，数千头崩坏兽全部成了冰雕静止在了原地。

咔嚓～～

几乎是在崩坏兽们成为冰雕的同一时间，细碎的冰裂声便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无数的裂纹在冰雕上浮现而出，一些崩坏兽的手臂甚至已经完全挣脱了出来。

哪怕能够从明羽赠予的丝巾中得到些许驾驭冰雪的力量，可温蒂终究不是冰之律者，做不到规模如此之大的战场控制。

但也正因为少女是风之律者，她所需要的并非是绝对的控制。只要这些崩坏兽能够因此而停顿瞬息，对她而言就已是足够了。

轰！

坠落到了两百米高度的气旋猛地炸裂开来，万千道澹青色风刃从中疯狂激射而出，滑着或直线或曲线的不同轨迹冲向了被冰雪困住的数千头崩坏兽。

仅是眨眼之间，原本还浩浩汤汤，足以毁灭世上任何一座都市的崩坏兽大军就化为了无数残肢碎块，倒在了这冰霜弥漫的山林之中。

所谓律者，就是这样一种能轻易颠覆常规战场的存在！

“怎么样？”目光只是轻轻扫过了下方的战场残骸，温蒂的视线就看向了眼前一副呆鹅状的男孩，微微勾起的嘴角满是骄傲。

虽然对于几个月前的明羽而言，这样的力量只能算是平常。但现在的明羽毕竟失去了记忆，她还是能够好好炫耀一下，让对方夸赞自己一番的。

“真厉害……”嘴巴大张着，明羽眸里涌现出明显的惊叹来，“怎么做到的？”

一边说着，他还飞到了温蒂身边，来回打量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甚至时不时还伸出手在女孩身上捏一捏，像是要弄清楚那种恐怖力量的来源一般。

感受着明羽的指尖不断落在自己的手臂和翅膀上，温蒂脸颊不由一红。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但被对方做这样的事还是会让她感到害羞的。

可下一瞬，眼角余光看到了明羽右手即将伸去的位置后，少女的脸色却忍不住地忽然一变。

啪！

猛地伸手抓住了明羽探向自己头顶的手的手腕，温蒂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孩的脸庞，眸中露出几分不善来：“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但明羽显然已经恢复了对于律者的认知。

“……”试着缩了缩手，但被少女抓住的手腕就像是被铁钳钳住一般动弹不得，明羽只得露出一副无辜至极的表情来问道，“知道什么？”

“还狡辩！”瞪了这个试图蒙混过关的家伙一眼，少女目光扫过了下方唯一留存的崩坏兽，嘴角斜斜勾起，“那下面这一个，你应该也可以解决了吧？”

“那个……劳模猪？”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那个名字应该叫做迦尼萨的白象，明羽显得有些迟疑。

即便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也能明白下位崩坏兽与上位崩坏兽的差距了。

在此前的训练中，他面对的可都是下位崩坏兽，从来没同上位崩坏兽战斗过。

“劳模猪……”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温蒂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怀念来。

虽然明羽从未解释过原因，但对于本应是无数女武神噩梦的迦尼萨，他却总是用这个奇怪的外号来称呼。

久而久之下来，连逆风之羽小队的女武神们都被带坏了。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称呼的人估计也就那么一小撮了。

“劳模猪就劳模猪吧，你能解决吧！”收敛起嘴角的柔和来，温蒂冷笑着问道，疑问的话语里却用上了近乎命令的口吻。

“……我试一试吧。”迎着少女无比锐利的视线，明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更何况，温蒂之所以单单留下一头迦尼萨来，显然就是专门给他当陪练的。

否则以一位使徒的力量来说，区区一头普通的上位崩坏兽还没有蹦跶的资格。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温蒂微笑着点了点头，松开了钳住明羽手腕的手。

在少女催促的目光下，明羽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银色重剑，身体猛地向着下方的白色巨象坠去，宽厚的剑身在阳光闪着逼人的寒芒。

仿佛是仍沉浸于手下的突然暴毙一般，愣在原地的迦尼萨丝毫没有对从上方砸落的重剑做出反应，就这般不闪不避地接了下来。

轰！

震天的巨响炸裂开来，迦尼萨下方的大地猛地下陷几分，漫天尘雾伴着冰霜升腾而起，遮蔽了下方的一人一兽。

“明羽！”看着消失在了视野中的男孩，温蒂眼中不由涌现出几分焦急来，急忙挥手驱散了下方的尘雾，同时身形也极速向着地面落去。

从方才的巨响中，她并没有听见那个熟悉的，崩坏兽甲壳被撕裂的声响。

虽然她能肯定，以明羽此时的力量并不会轻易被一头帝王级崩坏兽击败，但世事就怕万一……如果明羽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她是怎样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很快，覆盖战场的冰霜和尘雾散去，露出下方的一人一兽来。

迦尼萨仍是愣在原处，只是背部多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但那层坚固无比的甲壳却还可算是大体完整。

而明羽则是倒在迦尼萨前方，身体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来，手中的银色重剑已经崩裂成了无数块。

即便所用的材料并不寻常，已经达到了A级女武神武器的规格，但这柄剑在本质上仍是作为训练时的负重来使用的，在面对帝王级崩坏兽的防御时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盯着眼前的灰发男子，迦尼萨一时间没有发动进攻，只是低伏着身子口中发出几声惊疑不定的吼叫来，像是在询问确定什么一样。

看了眼表现奇怪的迦尼萨，再看看手中已然成了一块废铁的银色重剑，明羽将其随意扔开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只是那种程度的反震之力，还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目光落在了劳模猪身上，明羽收拳于腹，身体微微下沉，呼唤着体内那喷薄欲出的力量，口中长长地吐了口浊气，眸里燃起一抹星辰般璀璨夺目的银芒来。

下落的身体猛然一滞，温蒂看向明羽的目光里满是惊异。

在这个过去一个多月都日夜相处的男孩身上，她竟然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危机感？

下一瞬，明羽身体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七百二十度转身后悍然一拳砸向下方呆楞着的帝王级崩坏兽，然后……

轰！

一声巨响猛然炸裂，方圆百余里的大地兀然下陷。

山陵塌陷，土地开裂，蛛网似的裂纹遍布了每一寸大地。

仅是一拳，明羽就已搅得天地崩裂！

看着这宛若被十二级地震席卷而过的土地，温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现在，她终于明白方才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了。哪怕是换她来扛下这一拳，恐怕都难免落得一个重伤的下场。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纷杂无比的念头抛开，温蒂急忙落向了下方摇摇欲坠的明羽身边。

“明羽？”看着眼前神色庄严，浑身都散发出崇高气息的灰发男孩，温蒂有些迟疑地喊道。

虽然不知道明羽到底做了什么，但他此时的状况显然不太正常。

没有回应少女的呼唤，明羽只是摇摇晃晃地向着女孩走近了几步，眼中银芒黯淡，却终究没有完全熄灭。

看着眼前即便身形不稳，也自然而然地有着一股不容侵犯意味的男孩，温蒂暗自轻叹了口气，却并没有避让开来。

从此时的明羽身上，她还并未感受到威胁。

更何况，面对此时显然陷入了恍惚之中的明羽，她不想躲闪。

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不会有意识，甚至可能会伤害自己，她也不想避开！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前方有个人一般，明羽脚步迟缓地前进着，双手微微抬起，像是要抓住少女的肩膀。

两人的身体进一步靠近，看着眼前步履蹒跚的男孩，温蒂脸色微沉，手臂轻轻打开，等待着对方自然落入她的怀抱。

可就在两人身体即将接触的瞬间，明羽的右手手掌却忽地上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少女……头顶那一撮迎风而立的呆毛。

感觉到了要害被人拿捏，温蒂脸色骤然一变，上移的视线正巧捕捉到了明羽微微翘起的嘴角。

正要发作，少女眼前却忽然一暗，明羽的整个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向她倒去。

顾不得被冒犯的事实，温蒂急忙扶住了彻底失去意识的明羽。

看着怀里身体瘫软，双眸紧闭，但呼吸仍旧平缓的男孩，温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的有这么好玩吗？”收敛起外放的律者力量，温蒂摸了摸已经平复下去了的头发，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在失去记忆以前，明羽似乎就一直对她使用律者力量后会自动竖起的呆毛很感兴趣，甚至屡次想对其动手动脚，只是被她警惕地阻止了而已。

可没有想到，即便是在失去记忆以后，这个家伙也还是对她的呆毛念念不忘。

盯着怀里没有丝毫反应的男孩，少女脸颊微微鼓起，有些用力地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看着那俊秀脸颊兀然凹陷下去，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温蒂脸颊不觉一红。

在承受过终焉力量后，明羽的肤质也是猛然大变，简直是好得不像人类了。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来也算不上是人类。

一边揉捏着男孩那手感极佳的脸颊，温蒂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只迦尼萨……似乎在明羽的拳头真正触及它之前，就彻底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