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遇城盯着梁矜上,有十几秒没有说话。
还是这张清纯漂亮的脸,让人想到梨花月色白宣水雾等干净又美好的事物。
甚至如果在九年前第一次见面,她洗干净脸上乱七八糟的汗泪妆容,那时候的样子跟现在也相差无几。
但商遇城仿佛是认不出她了。
从昨天到今天,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最终,商遇城喉间一声又沉又冷的笑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梁矜上,你把我当傻子吗?”
梁矜上眉眼低垂着,像是一个引颈就戮,毫不反抗的犯人。
这时候的沉默,比起争吵更能激发人的怒意。
商遇城的理智只剩单薄一线,在血液烧灼沸腾的时刻,更不可能还有耐心,他一把将梁矜上从椅子上拉起来。
她总是低着头,他连她的表情都看不清,更别说她的心。
商遇城勒着梁矜上的腰,让她几乎要微微掂起脚尖才能站稳。
商遇城从前都没有对她这么粗鲁过,更别说她怀孕以后更是小心呵护。
这是梁矜上第一次感觉到他强健的体魄带来的万分压迫感。
但就算是梁矜上已经踮起了脚尖,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还是需要商遇城俯低,才能与她近距离对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孩子是贺小缺的?”
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业火熔浆,看上去平静深缓,实则灼热到能将钢铁瞬间化为气态。
梁矜上扯了扯自己的唇,“不是。”
没等商遇城紧缩的瞳孔放松一瞬,她就继续道,“现在我没办法确认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不然我为什么需要做亲子鉴定?”
腰上的力道陡然收紧,像是要把人勒进他的骨血中去。
“不可能。”商遇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哪怕编个其他人,都比他妈的姓贺的有说服力!”
“没有其他人,哪来的其他人……”梁矜上带着了然的神色,看着他,“商遇城,我不可能因为自己想跟你分手,就编这种无稽之谈来骗你。你知道我的为人,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贺小缺,我一时情难自禁,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
“闭嘴!”商遇城咬牙切齿,“你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无稽之谈!”
梁矜上无奈地看着他,“遇城,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你一直不让我打掉这个孩子,我才想确认……”
梁矜上看似声音平淡温和,一句一句却如同刀子扎在商遇城的耳膜上。
像是要把人逼疯。
“梁矜上。”商遇城的声音如同四九寒天,“你怀孕三个月,现在告诉我说不知道孩子是姓商还是姓贺!好,三个月前,姓贺的还在星城,每天晚上X你的是我!你告诉我,他就算手眼通天,怎么把他的种……”
“三个月前,宫念在星城,你忘了那一次吗?”梁矜上一句胡,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
商遇城戛然而止,四九寒天的狂风却呼啸不止,光用目光就让梁矜上脸上的皮肤生疼。
空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梁矜上轻声问,“你还要再听我说下去吗?”
“说。”
商遇城勒着她腰的手,力道明显松了一点。
梁矜上的脚跟才有机会踩到地上。
小腿几乎抽筋麻木,但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肉体的疼痛。
此时此刻,她的灵魂仿佛抽离出去,在高处看着自己的肉体在一字一句说着荒谬却又严丝合缝的谎言。
“我在去星城的前一晚,跟你在家里……我们没有做措施。当天你不让我吃药,但是后来因为宫念的事,我第二天就去了星城。”
“商遇城,你记得吧,我告诉过你,去了星城后我就买了BY药,吃了下去。我用了医保。
卡,你可以查我的购买记录。”
梁矜上无比庆幸,自己那次去了星城,还记得买药。
更庆幸的是,她的药被扔掉了,但当时的她为了不把贺小缺牵涉进来惹商遇城吃醋,直接说自己把药吃了。
最最庆幸的是……冥冥之中,老天爷对她还留有慈悲,让她最后还能留住一点商遇城的血脉。
商遇城在医生的办公桌上撑了一下,坐了下来。
额上青筋暴起,闭上了眼睛,“继续,说说你跟姓贺的。”
梁矜上一直放空的目光,在他闭眼之后才敢落到商遇城的脸上。
他从未这样放任自己流露出痛苦和无力的模样。
喉间的酸涩几乎到了疼痛的地步,梁矜上无声地抬手按着自己的心脏,缓了许久才平静地开口。
“我跟贺小缺那晚喝了点酒,孤男寡女住在一个套房里,本来也应该避嫌的。但我跟小缺是能彼此信任的人。而且知道宫念的身份以后,我的心情很苦闷迷茫,原本只是想找个人诉苦。没有人比贺小缺更合适了……”
“我是真的没想跟他发生什么,商遇城,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还爱着你,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更何况,贺小缺更加不是这样趁人之危的小人。”
“但是我喝醉了,借酒浇愁最容易喝醉。我忘记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小缺到最后关头停下来了,我们没有真的做到底。”
商遇城握着座椅扶手的手进一步攥紧,骨节泛白。
如果真的到了让梁矜上怀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地步,就算没有做到底,两个人到哪个地步也足可以想象。
绝对是一个男人接受不了的程度。
“梁矜上……”商遇城叫着她的名字,像咬在她的肉上一样。
“对不起……”梁矜上低声道,“我从来没想做对不起你的事,但这件事就是这么巧发生了,而且就正好是那两天里,让我有了这个孩子……”
商遇城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就在商遇城听到梁矜上问医生亲子鉴定的时候,他都没有将这件事当真。无错更新@
他气的,是她为了打掉孩子,连那么没有底线的谎言都说得出来。
他从来不怀疑梁矜上对他的爱。
包括这次闹得没有一日安宁的分手,他都坚定地认为是商锦康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可梁矜上说得太真了。
但凡她跟商遇城说,那两天住在贺小缺的套房里,两人情难自禁犯下错事,商遇城都能立刻判定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