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晚宴

那栋小别墅，从外面看着不起眼。特别是在这四处白雪皑皑的冬天里，还显得格外凄凉破旧。

可他们进到里面来就发觉，里面和外面，直接就是两个样子。

大门开在整栋楼房的中间，迎门是一间百余平方的客厅。房顶、沙发和所有家具，都采用了简单明了的几何线条设计，搭配上同样是几何线条的灯具，使得整间客厅简洁而明快，给人一种特别舒畅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在客厅停留，年轻帅气的服务生小伙告诉梦希尔，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可以直接去餐厅用餐。

梦希尔就回头对周大林和于倩说：“走吧，咱们去用餐。从京城飞到这里，只中午在飞机上吃了点快餐，你们一定很饿了。”

说完了，就带他们走向客厅右侧的走廊。

右侧最里面的地方，是厨房，走廊左手有两个门。梦希尔打开最里面那个门，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中间一个长方形的桌子，铺了雪白的台布，台布中间还摆了三个铜质的烛台，每个烛台上插着三根蜡烛，中间高，两边低，跟个叉子似的，古色古香的。

整个餐厅的装修，却是中世纪的欧洲风格，繁杂的修饰花纹和浮凋，跟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和外面的简洁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梦希尔先坐在了长方餐桌顶端的位置，对周大林和于倩说：“你们随便坐。”

周大林和于倩一左一右，坐在梦希尔两边。

坐下之前，他打量一下四周，就问梦希尔：“这餐厅搞的这么阴森恐怖，不影响你的胃口啊？”

“什么叫阴森恐怖啊？”梦希尔十分不满说，“这叫庄重，懂不懂？对我们德国人来说，用餐是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上帝赐给了我们食物，我们应该感谢主，要怀着虔诚的心态享用食物，不能喧哗，不能浪费。所以，用餐的时候，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巴，不要胡说八道。我带你们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们先熟悉一下我们德国人的各种习惯，省的你去我爷爷那里的时候，闹出什么笑话。”

“吃个饭也这么讲究，你们怎么都没累死呢？”

“周大林！闭上你的乌鸦嘴！”梦希尔就冲他大声喊。

周大林让她吓一跳，终于闭上了嘴。

对面于倩就差点笑出声来。也只有这个梦希尔，能治的了周大林这张臭嘴。

没一会儿工夫，一个穿了白色厨师服，带着厨师帽的中年男人，推一个不锈钢的餐车进来。餐车上不是食物，而是三副餐具，刀叉一类，一一摆在三个人面前，还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个空盘子。

梦希尔跟那个中年男人说了几句，那中年男人用十分诚恳的态度和梦希尔说话。

说的什么，周大林肯定弄不明白。

中年男人推着餐车出去，一会儿工夫又推着回来。这一回，餐车上有个大盘子，用了不锈钢的盖子盖着，估计里面是食物了。

他把餐车推到梦希尔一侧的位置停下，打开盖子，一股肉香就散发出来。

周大林往那边看去，大盘子里装了三只猪蹄子，不过去掉了脚趾部分，只留着关节那个地方。

然后，中年男人便拿了大一些的刀叉，把三个猪蹄分别放进三个人的盘子里，又打开餐车上放着的，同样用不锈钢盖子盖着的一个小锅，用一把圆头勺子，从里面舀出汤汁，给大家淋在已经放在盘子里的猪蹄上。

待中年男人退出去，梦希尔却没有让大家开吃，而是双手半握，支在下巴那里，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做祈祷的样子。

周大林就又开嘴问：“哎，你们德国人也吃猪脚啊？我看网上说，你们欧洲人不是不吃猪内脏啦，猪脚一类的东西吗？你们不是以牛肉为主吗，这怎么吃猪肉了，而且还是猪脚。你们西蒙家族，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梦希尔睁开眼来，对他怒目而视。

“祈祷的时候不许说话！”

“我又不信教，我祈什么祷啊？你祈祷你的。”

“闭嘴！”

“你信教？可在中国我们吃饭的时候，你也没祈祷过啊，这不临时抱佛脚嘛。”

“周大林，我求求你，闭上你的嘴巴一会儿，好不好啊？”

“好好。”

于倩实在是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梦希尔终于念完祷词，睁开眼来，就看见周大林左刀右叉，正在切自己那只猪脚。

“周大林，你故意的是不是？”她瞪着他喊，“你在中国也这么吃西餐？”

周大林嘿嘿一笑，放一块肉进嘴里，嚼着说：“嗯，味道不错，德国饭不难吃。”然后才回答梦希尔，“我知道左叉右刀，我用不习惯。”

“换回来！”梦希尔高叫。“你这个样子去见我爷爷，非被我爷爷连我一块打出去不可！他会认为我在中国结交的这个朋友，是个小流氓！”

周大林尴尬地笑笑，把刀和叉换过来，又要开吃，就又被梦希尔叫停了。

“看着我的样子！”她高声命令他，然后拿起餐桌上的餐巾，系到胸前，再把刀和叉拿起来，看着周大林说，“要这个样子，优雅一点。”

梦希尔这一套就餐前的动作，终于体现了她贵族名媛的风范，优雅而华贵，直接就和平时的梦希尔，不是一个人了。

“两腿平坐，膝盖距椅子边一个拳头，双脚始终不要离开地面。低头吃饭尽量不要弯腰，保持腰板挺直。”她教周大林说。

这是于倩长这么大，第一次使用刀叉吃饭。可这东西并不难学，梦希尔只教她一遍，她就做的有模有样了。

再看周大林，还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

梦希尔差点就哭了。

“你个子本来就小，再这样东倒西歪地吃饭，越看越像个小痞子，怎么去见我爷爷啊？”她愁眉苦脸地说。

这话却把周大林给说烦了。快腿的董事会主席，身份能比那个老西蒙差到哪里去？为见他一面还得练吃饭？特么的老子就是见巴菲特也用不着这么费劲！

“凭什么我见你爷爷就得按着你们的规矩呀？你爷爷要见我这个中国客人，为什么不给我准备中餐，用快子啊？这么麻烦，老子不见了！”

他把手里的刀叉“哐”一下就扔桌子上，发脾气了。

梦希尔眼里的眼泪就真掉下来了。

“你不讲理。在中国，你忽悠着我破产，把赵世豪给弄到牢里去。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走投无路了，你却是这么个态度。我回不了中国，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后面这句话起了作用。

不让他好过，肯定就是拿程晓威胁他呗，他还就怕这个。

周大忽悠还没笨到不会优雅地吃西餐，他就是想逗着梦希尔玩。这小老外着急上火的样子，格外好看。

这回把她给逗哭了，就没意思了。

他叹一口气，严肃起脸来正襟危坐，左叉右刀，去慢慢切他面前的猪蹄。

梦希尔瞪眼看他半天，又气又恨。这家伙本来骨子里就绅士的很，怎么不会当绅士吃西餐？

她摁了一下手边桌腿上的电铃。没一会儿工夫，那中年厨师就又进来了，这回送来的，是火腿烤肠，还配了黑椒、洋葱和番茄酱。

周大林就问：“你不是说你们德国人讲究节约，不浪费吗？这猪脚还没吃几口呢，怎么就撤了呀？”

梦希尔这个气，和厨师说几句，厨师脸色有些不好看，出去了。

她这才对周大林说：“你在这里故意和我出洋相气我，耽误这么长时间，猪脚都凉了，怎么吃啊？我跟厨师说了，我们因为谈工作，没有及时吃掉他做的炖猪腿，非常抱歉。不过，他的猪腿做的非常好吃，这位先生很喜欢。待会儿把我们三份猪腿都重新热一下端上来，全给这位先生！”

“其实你不用让厨师拿回去热，我喜欢吃凉的。”他一本正经说，“最好是梦希尔小姐用她的脚丫子在猪脚上面踩一踩，揉一揉，那样吃起来，就更有猪脚的味道了。”

这话本来不可笑，架不住他一本正经说出来，暗喻梦希尔的脚跟猪脚一个味道。于倩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嘴里刚吃进去的烤肠喷到了台布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唯恐梦希尔怪罪，赶紧站起来，想找个餐巾纸擦一擦。可偌大的桌子上，竟然没有餐巾纸。

其实梦希尔也笑了。跟这家伙在一块儿，想不快乐都不行。

她示意于倩不用擦拭，这桌布用一次就扔掉了。然后就叹息一声对周大林说：“希望你见我爷爷的时候，真的不要这样。要不然，我爷爷绝对会把我留下来，再不许我回中国。”

“为什么？”周大林还好意思问。

梦希尔就告诉他说：“我爷爷肯定会怕你把我教坏了，不许我和你再见面！”

“你爷爷知道我？”他皱着眉头问她。

“废话！我不把你吹的神乎其神，我爷爷怎么可能会见你这么一个小老板？”梦希尔说，“这里的厨师，侍者，都是我爷爷家里的，他派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招待你的。”

周大林听了就点点头说：“成，就冲老爷子这么瞧得起我，我也得对得起他，一定让他的宝贝孙女，留在他身边陪他。”

“嗨，你会说人话不会？”梦希尔就又高声吼他，“我告诉你周大林，我如果回不了中国，我就让你在德国也回不去！我敢保证，程晓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于倩倒让她给吓了一跳，这怎么又牵扯出程晓来了，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她还没想明白，周大林就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一声，说梦希尔：“吃饭不许喧哗，这可是你们的规矩。”

梦希尔气鼓鼓地瞪眼瞅着他，不出声也不吃饭。

“我刚才说反了是吧？”周大林就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