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路,三人正在往更高处的神坛走,越往上道路反而越平坦,看着应该是被人重新修整过,连两侧的神龛也点着特殊的烛火,能看到内部供奉的佛像。
凤九卿弯腰检查了一番,再联想起自己曾经在白教担任教主的经历,不由笑起:「果然魔教的本质都差不多,伽罗雪原上那条通往千机宫的山路好像也有类似的神龛吧?信徒们要山上朝拜表示虔诚,还得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呵呵,那条路其实蛮危险的,如果遇到暴风雪很容易有去无回,可他们还是那么的固执,即使他们心中信奉的「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信仰本身没什么错,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萧千夜淡淡接话,忽然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你也是胆子大,明知道凤姬在白教,你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当了教主,真不怕她忽然醒过来杀你?」
凤九卿呵呵摆手:「我回到飞垣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她,百灵都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面了,我猜应该就是当年为了让箴岛平安落海消耗了太多力量导致的后遗症,所以我不担心她醒过来,就算醒了,逃跑我还是没问题的。」
萧千夜和云潇同时咋舌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凤九卿哈哈大笑,当真是一副老女干巨猾的嘴脸:「当然我还是留了个心眼盯着她的,毕竟她是真想杀我。」
虽是嬉皮笑脸,但难得提起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凤九卿还是在短暂的玩笑之后担心的问了一句:「她现在怎么样了?」
云潇习惯性的按着心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特殊的感觉:「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如果像上次那样遭逢意外,我也会很痛苦。」
「那就好。」凤九卿看似漫不经心的接话,云潇眨眨眼睛,趁热打铁的问道,「姐姐对您也没有那么排斥了,要不……您和我一起回浮世屿?」
「算了吧。」凤九卿笑眯眯转过来看着她,只是这笑容里带着常人看不懂的复杂,「你们不一样的,我连她娘是谁都不记得了,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才生下了她,虽然我也没管过你,但至少没有把你关在鸟笼自幼囚禁,更没有把你当成交易的筹码轻易送给了别人,她恨我是天经地义,我本来也不配做她的父亲,何必跟你一起去浮世屿,在她面前晃得讨人厌烦呢?」
云潇顿了顿,不仅没虚情假意的安慰他,反而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也是,姐姐的身体很早以前就出了问题,一直强撑到现在已经很勉强了,现在苦尽甘来,她也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在一起,您还是不要去惹她生气了。」
凤九卿翻了个白眼,就在三人调侃着继续前进之时,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嘶吼,凤九卿立刻收敛了刚才的玩味,低声提醒:「小心,这条路看着平坦,但却是通往魔教的主路,肯定还有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萧千夜本是一边听着父女两闲聊,一边提剑走在最前面,这下也立刻聚精会神紧盯着前方,年少之时他曾带兵攻打过白教,就是在距离总坛很近的一里路遭遇了最为艰难的战斗,他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很快声音的源头就堂而皇之的跳入了眼帘,那是一只从山顶一跃而下的饕餮,硕大的体型直接堵死了前进的道路。
「饕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庞然大物,云潇皱着眉嘀咕,「奇怪,六欲顶除了魔教徒没有其它的生命,不要说是普通人,连只小猫小狗小鸟都没有见到,这玩意胃口可大了,怎么会生活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呢?」
凤九卿一把她拉到了身后,叮嘱:「你傻呀,这家伙很明显是魔教养的,六欲顶有不少狂热的信徒,扒去「信仰」的外衣,他们不也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很容易就会被强大的力量折服,所以魔教养一只传闻中的凶兽饕餮,也是震慑人心的惯用手段罢了,现在他们的后路被帝仲的金线堵死,只能殊死
一搏放饕餮出来拖延时间,你离远点,他一个人足够对付了。」
「可它身上好像有种很奇怪的气味。」云潇认真提醒,「刚才湖泊里的那些死灵应该就是准备喂给它的吧,它吐息之间有和死灵一样的气味,但是……」
「但是什么?」凤九卿也不由提高了警惕,果然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云潇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既然说不清楚,萧千夜也不再犹豫直接攻向拦路的饕餮,他身上本来就有着属于凶兽的血脉,面对同为凶兽的饕餮竟然有些难以抑制的热血沸腾,而饱餐过后的凶兽正处在一个极端亢奋的状态,只是简单的拍击就震得山地动山摇,凤九卿一边护着女儿,一边也在暗自观察萧千夜,这个人虽然看着很平静,但一举一动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沙漏,正在无止境的衰弱下去,好在面前的凶兽是个只会用蛮力横冲直闯的蠢货,几番搏斗下来已然被压制。新
很快这只饕餮就伤痕累累,但疼痛不仅不会让凶兽屈服,反而更加刺激了对方的兴致,接二连三的攻击更加无规律的落下,连山体的碎石也经不住剧烈的撞击滚落,萧千夜敏捷的跳到半空中,其实已经察觉到云潇口中的反常,每次他的剑刃划破凶兽的皮毛,都有丝丝缕缕古怪的黑雾从伤口里飞出,一开始还并不明显,现在已经凝聚成一朵朵悬浮的黑莲在他周围诡异的旋转着。
「那是什么东西?」凤九卿蹙眉凝视着半空,云潇则紧张的拉着他衣袖,「又是莲花的形态,当时在螺洲湾,苍礼用来打开空间通道的媒介就是一朵魔佛座莲。」
话音刚落,萧千夜手起剑落砍碎了数朵黑莲,只见孩童状态的死灵闪电般扑出,逼着他连续退了几步方才站稳,再看那只重伤的饕餮,死灵趴在它的伤口上舔舐着凶兽冰凉的血液,原本淡淡的黑雾也逐渐呈现出刺目的血红,双方皆是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神态,只是短短数秒的僵持,饕餮再一次凶狠的冲出,死灵依附着它的利爪,每一击都更加危险!
「这大块头看来伙食不差嘛。」凤九卿仿佛明白了什么,冲着萧千夜高声提醒,「你小心一点,这种黑莲里的恶灵比刚才湖水里的要厉害很多!」
「啧。」萧千夜嫌弃的咋舌,这种废话不用对方提醒他当然都能感觉到,立刻手下的动作更快更狠,云潇也是被凤九卿气的一跺脚,骂道,「别只会嘴上说,快去帮忙啊!」
凤九卿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不用帮忙,他虽然法术一般般,杀几只恶灵也不是难事。」
话音刚落恶灵见势不对竟然一哄而散,有几只飞的快的眼见着就要掠入山巅,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追出,骨剑撩起的风精准的砍过每一朵黑莲,一个不剩的清扫干净。
饕餮精疲力竭的落在一旁,大片的血渍泼墨般的洒在地上,依然通红的眼眸透着逼人的寒意,不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萧千夜大步走到饕餮面前,忽然开口问道:「能交流吗?」
凤九卿尴尬的咧咧嘴,一时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然而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饕餮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反常的歪了一下脑袋,似乎真的是在尝试理解他的话,萧千夜轻咳一声,主动伸出手摸了摸饕餮被血染红的脑袋,毕竟自己身上也有着凶兽的血脉,这种特殊的冰冷让一人一兽同时战栗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重复刚才的问题:「能交流吗?」
「嗷……」鬼使神差的,饕餮竟然回应了他的话,萧千夜提剑指着刚才恶灵试图逃脱的方向,追问,「操控恶灵的是什么人?」
「嗷……」饕餮还是继续叫着,萧千夜头皮发麻的打量着它,托腮嘀咕,「看体型应该早就成年了,难道不会说话?」
「会。」这次饕餮终于发
出了人类的声音,云潇好奇的走过来,修行高深的凶兽会通人语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不过这只刚才还和萧千夜厮打在一起的大块头忽然乖乖坐好,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属实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凶兽固然可怕,但兽类不同于人类,它们的思维很简单,只会屈服在比自己更强的力量下。
既然对方能交流,萧千夜也就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你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恶灵,一种是来源于我们昨夜清除的那片湖泊,另一种是什么东西?」
饕餮眨了眨眼睛,生硬的回答:「灵芝……」
「灵芝?」三人疑惑的重复,立刻意识到饕餮口中的「灵芝」和他们脑子里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灵芝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
怕他们不相信,饕餮连忙主动交待:「主人平时喂我睡莲,刚才喂了我灵芝,灵芝可好吃了,是山顶的药田里种的,一个月只能吃一次,刚才他喂了我好多好多,好吃、好吃的灵芝,我喜欢。」
凤九卿的心咯噔一下,到底是混迹三教九流见多识广,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将两人拉到一旁:「这家伙口中的灵芝应该叫「魂芝」,是一种术士们惯用的恶毒禁术,以五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做药引,将其身体埋入特殊的土地里,不仅要直接割开头颅施术,还要在此期间保持人不死,最后就会长出一种形似「灵芝」的东西,行话叫做「魂芝」,大概一百个童男童女才能种出一株,这是凶兽很喜欢吃的食物,想要快速驯服凶兽为己用,魂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童男童女?」云潇一惊,咽了口沫,「这座山上除了魔教徒,不会还有那些童男童女吧?」
凤九卿略一思忖:「这几年黑市很猖獗,六欲顶又是魔教的总坛,如果是有心要搞这种东西的话,巨鳌绕个路带一些被拐卖的童男童女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点苍穹之术应该可以找到人吧?」
萧千夜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六欲顶的点苍穹之术早就被冥王破坏了,上天界以为这里只是个寸草不生的废墟,所以一直放着没管,这才给了魔教机会死灰复燃。」
「别打草惊蛇。」凤九卿低声叮嘱,「一会你们先对付魔教的人,我去找找看是不是真有被拐来的孩子被扣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