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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邵盛飞才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困了,不停打呵欠。
邵母也跟着打呵欠,邵父也被传染了,全家都在打呵欠,乔青青眼睛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她也觉得好困啊,平时这个时候早就睡觉了。可是没办法,现在气温正常了,作息肯定得跟着调整过来,没有人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干活,太违背生物钟的规律了。
她站起来:“我上楼去弄点药水,妈,你们也找点事情干提提神,千万不要睡,不然的话今晚睡不着的。”
“知道了,那我来收拾衣服吧,把夏天的衣服收起来,等收拾好你下来收走。”
“好。”
邵盛安跟着她一起上楼,乔青青扶他:“不用陪我,你最近得好好养,赶紧把脚养好。”
“没事的,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终于有独处的机会,邵盛安迫不及待地问:“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毒雾天气吗?”
“对,这段时间持续不会很长,我记得上辈子也就一年的样子吧,不过可把我们折磨得够呛。我们囤的口罩对毒雾里的虫子很有效果,这一次应该不会那么痛苦吧——”
邵盛安见她说得有些迟疑,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乔青青也无奈地笑了,“好吧,不管多还是少,只要想起身体里现在就有虫子在钻来钻去了,我就觉得恶心。”
没错,这浓雾里有虫,它会跟随呼吸最先入侵人们的呼吸系统,引发咳嗽,然后进入体内,钻进脏器里,最先进入肺部,然后是其他内脏,它们还会爬进血液里,吸取人体的养分繁殖,将人体当做温床,顺着血管爬遍全身。
干咳只是最轻微的表现,然后肠胃开始最先做出反应,腹痛腹泻,期间咳嗽不会停止,直到咳嗽出带血丝的痰,你会觉得肺部像破损的风箱一样,每一口呼吸让你痛苦难当,最后会咳出一些被啃食坏掉的脏器碎片。
当然了,那个时候你也还不会死,你只会感受到万虫钻心的痛苦,觉得胸口痛,肋骨疼痛,坐着不对,躺着不对,什么姿势都无法让身体舒服下来,吃不好睡不着,然后在精神万分惶恐中感受到身体不停变得虚弱。
“浓雾里的神秘虫子,短期内致死率并不算很高。”乔青青说。
邵盛安却指出最重要的一点:“长期的话,致死率就很高吗?”都吐出脏器碎片了,人还完好吗?
乔青青叹气:“我清楚记得,最开始几个月里,我附近没有人死,虽然活着比死了强不了多少……后来不知道过去多久,反正几个月吧,开始有人死掉了,我那里是棚户区,管理非常混乱,外面的人进来肯定迷糊,但我们住在里面,不说对整个棚户区都了如指掌,至少对自己周边的邻居还是比较熟悉的,几个月后我隔壁一个大叔就死了,他死的那天中午咳嗽得特别厉害,一秒钟都没有停过,咳了一整个中午,最后吐出了很多像肉的脏器碎片,然后死掉了。”
“口罩——”
“口罩能够有效阻隔雾气里的虫子进入我们的身体,如果完全不戴的话,我们呼吸的时候雾气里的虫子会大量进入我们身体里。上辈子我没有口罩,但咳嗽太难受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怀疑突然出现的雾气有问题,所以剪了一件衣服,缝了一个有五层布的口罩,后来咳嗽就减轻了很多,很快上面的专家也研究出来了,说浓雾里有虫让大家戴口罩,可是人不可能永远戴口罩,我们得吃饭,得喝水,一摘下口罩,那些虫子就会扑到口鼻里,不管门窗堵得再严实也没有用,总要留出一条缝隙呼吸的。”乔青青叹气,“所以戴口罩只能减慢体内虫子入侵的速度,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直到专家们研究出来打虫药。”
“打虫药?”
“对,会有打虫药,吃下后会非常痛苦,最后通过排泄排出虫子的尸体。”乔青青像是想起什么画面,眼睛快速眨了眨。
她没有细说,邵盛安却也想象得出来那副场景。他苦笑:“有打虫药就好,不然的话人类就要全军覆没了。”
“在打虫药研发出来之前人们只能受罪,等吃下打虫药,身体的损伤也已经造成了,我已经准备好到时候我们全家去医院治疗的医药费,到时候再说吧!对了,食物危机也要来了,雾气这么弄,阳光都看不见。”
邵盛安叹气:“这还要不要让人活啊,植物生长需要阳光,高温这两年来,农科院好不容易才搞出抗高温的作物,这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浓雾之后是酸雨,酸雨才是真正毁灭农业的危机。”乔青青干脆一次性将她经历过的都介绍一遍,“酸雨也持续了半年多的样子,之后就是永夜,太阳消失,再之后是地震……地震之后,我觉得还没有到尽头。”
“我们已经一起闯过好几关了,后面的关卡,我们也要有信心。”
“浓雾和酸雨,我并不怎么担忧,我怕的是后面的大地震。”
不是因为她死于地震,她并不畏惧死亡。
她恐惧的是那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和家人是否能一起逃脱。
“不要害怕,在大地震之前我们可以给爸妈他们进行地震逃难演练,我们尽量一起逃走,如果真的运气不好我们分散了——青青,不要怕!分散了也不要怕,只要能够活着,短暂的分离不算什么,只要活着,就总会有重逢团聚的那一天,你要相信我。”
“……好。”乔青青看着他的眼睛。
邵盛安继续说:“等到永夜降临之后,我们每个人随时随地都要带着物资包裹,里面的物资你来安排,我相信你可以在包裹里安排好所有震后的生存物资,这样即使我们分开了,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大的生存机会,日后就一定能重逢。”
“……好。”
邵盛安摸摸她的头:“就只会说好么?”
乔青青靠在他身上:“那不然说什么。”她发出一声叹息,“先着眼于眼前的难题吧,可惜我不知道杀虫药是怎么做的,不然的话一定给研究院送点灵感。”
这场浓雾来得突然,雾气里似乎有什么有害的东西引起咳嗽,军方与政府反应很快,研究所彻夜亮着灯,后勤处开始调物资,基层社区干事也被调动起来。
基地的广播响了起来,宣布全线停工停产,号召居民居家不要外出,同时宣布雾气中有不明成分,提议居民们不要直接吸入雾气,做好防护。
广播是浓雾出现的第二天下午发出来的,乔青青在家也听见了。
“这下好了,不然的话爸还说明天要去上班。”邵盛安松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照应,乔青青和邵盛安搬到楼下住,两人直接住在客厅里。
饭菜是乔青青做的,她往饭菜里加了大量的白醋,煮出来的饭菜酸死个人。
“青青啊,怎么这么酸,我闻见你做饭的味道了,还以为你只做了糖醋鱼,没想到你连饭都是加了醋。”乔诵芝酸得脸皱成一团。
“醋可以杀菌,现在雾气那么诡异,我们也没办法做点什么,那就吃点醋杀杀菌吧。”
一顿全醋宴,吃得每个人都面目狰狞,乔青青喝一口菠菜肉丸白醋汤,自己也被酸倒牙。
吃了两天全醋饭菜,吃得邵父他们一听“吃饭了”这三个字,就觉得牙齿酸。
“可是有效果不是吗?我们很少咳嗽了。”
听乔青青这么说,乔诵芝才后知后觉:“好像是咳嗽得少了。”
“难道醋真的有效果啊?那要不多喝点?”邵母惊喜地问。
乔青青摇头:“醋也不能吃多,今天就吃正常的饭菜吧。”
邵盛安私下问乔青青:“你说过只有杀虫药才对身体里的虫子有效果,那醋?”
“这也是上辈子专家们研究出来的,醋不能杀死虫子,但能够降低他们的活跃性,延缓它们生长繁衍的速度,基地曾经用白醋喷洒整个基地,当时空气里都是醋酸味。”
“但是也无法消灭它们?”
“对,没办法,除非浓雾自动消失。”
听到这里,邵盛安突发奇想:“之后出现的酸雨,不知道对浓雾有没有效果。”
乔青青“咦”了一声:“你说对了,后来专家研究后说酸雨能够彻底杀死浓雾里的虫子,我看到新闻后觉得很无奈,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的玩弄。”
“老天爷的玩弄?或许也可以说是老天的恩赐吧,不过这份恩赐来得晚了一些。“邵盛安做出乐观的模样,“这么看来,老天有时候还是会心软的,这对我们人类来说是好事嘛。”
乔青青忍俊不禁,随后一本正经点头:“你这个说法更好,我喜欢,好像未来更光明了。”
居家防护的日子里,乔青青和家人除了吃饭喝水,连睡觉时他们都不会摘下口罩。他们家的咳嗽声很少,但楼里的咳嗽声就太多了,听得人心烦意乱。
虽然她写了张纸贴在门口,但还是有病患来敲门,乔青青一次都没有开,只是隔着门让对方回去。门窗的缝隙都被沾湿的布条堵住,家里唯一的通风口就是厕所的排气窗了,不过排气窗也只开了一条缝,那条缝上还封两层布粗糙过滤一下。
乔青青努力减少家人对浓雾的接触,等待政府方面做出反应,不过她心里并不乐观。其实她一直有寄信到市长信箱里去,信件里“预言”了浓雾,以及浓雾伤害人体的本质是里面有虫子,虫子不喜欢白醋等……
如果那些信真的引起了市长的重视,那么有效的应对措施应该会比上辈子提前展开。
整个幸存者基地彻底停摆,在紧张的氛围中,基地研究员不眠不休三天,终于从浓雾里检测处虫子的存在。
报告第一时间被送到高层,罗市长下令继续调查:“找出这该死的虫子的弱点!咳咳!”
手下出去不久又有人敲门,是秘书戴着口罩进来了,她将手头刚收到的文件放到桌子上:“市长,农场那边的数据汇总过来了,情况很不好,今年秋收很有可能——”
罗市长快速翻看一遍,熬夜工作而通红的眼睛里透出愤怒,但他深知这个时候他得稳住,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尽力抢救,浓雾里有问题,那就隔绝浓雾,需要多少技术支援就报上来,研究院会配合的。”
“是。”
秘书出去,谈建岭也进来了。
罗市长捏捏鼻梁:“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
谈建岭说:“医院那里已经人满为患,虽然您下达了居家防护的命令,但人生病了也没有办法,咳咳,现在几乎这个基地都陷入了咳嗽声的海洋,有的人已经咳嗽得非常厉害,不得不寻求医院的帮助。”
“那就增派人手过去,把秩序维护好。口罩都发下去了吧?”
“半个小时前已经送达,您放心,去守卫医院的军人们都会戴上口罩的。”
说完医院的事情后,谈建岭看向窗外。窗户已经被封住,什么雾气都进不来,但谈建岭的视线好像仍能通过封闭的窗户,穿过外面浓郁的雾气,看到对面楼的灯光。
“市长,于市长那边动作非常多,我刚才收到消息,他似乎要派出一批人手,打算下基层安抚民众。”
罗市长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派人下基层?他疯了吗?”
谈建岭冷静地说:“富贵险中求,这是他提高声望的好机会。”
“那是在浪费手下人的命!”罗市长有些生气。
“市长,您管不到他手底下的人。”
罗市长泄气了:“于靖深能力强,什么都好,就是权欲太重了。”
谈建岭竟然微微一笑:“罗叔,您当时接纳花城的领导班子,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一起建设幸存者基地,哪里想得到是引狼入室,人家并不想做于市长,他只想做市长。”
他这样尖锐,罗市长就皱起眉头,他想了想:“安抚民众也是件好事,他想做就去做吧,挤一挤,送一批口罩给他们,提醒那些下基层的干事注意防护,安全为先。”
谈建岭心中叹气,但让他敬佩的,就是罗市长这样的品格。
“好,我这就去办。”
“还有,物资调派快完成了,你盯着点,务必将物资送到每一户人家。”
“明白,您就放心吧。”
两天后早上,乔青青家收到了居家救援物资,隔天下午,她又听见敲门声,外面有人在喊:
“乔青青家是吗?我们是社区干事,来调研一下你家现在的情况,我们会提供一张问卷表,请挪开门缝的布条,我们会将问卷表塞进去,半个小时后我们会来回收,请真实填写您家里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于市长一定竭尽所能。”
“好的。”
一张问卷表塞进来,乔青青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在背面最后看见了一句“郑重承诺,坚决维护广大幸存者的生命财产权益。”落款是“于靖深”。这句话与签名是手写字迹,应该是手写后印到问卷表上的。
“我来填吧。”邵盛安接过问卷表开始填。
乔诵芝不认识于靖深,也许现在问她林明勇的现任老婆叫什么名字她都不记得了。她只担心外面的社区干事,担忧道:“这种时候怎么还出门,这也太辛苦太危险了。”
半个小时后,门外有人敲门,邵盛安将问卷表塞出去,再将门缝堵住。
“你在想什么?”邵盛安看见乔青青站在窗边发呆,走过去问。
“我在想,于靖深这么有野心,上辈子他是怎么失败的,上辈子每次基地领导人讲话,都没有见过他。”也是这辈子,乔青青才知道原来于靖深也曾经如此活跃过。
“管他干什么,走啦,我们看电视去。”
楼下,浓雾中射出几道黄光,于曼淑大声喊:“是小天你们吗?”
“是我们,曼淑姐!”
于曼淑松了一口气,又喊了一声:“报数吧,人数齐了我们就走,到下一个社区去。”
“咳咳咳,曼淑姐能不能休息一下,咳咳,我好累啊。”
于曼淑喉间压抑的痒意被这几声咳嗽勾出来,她重重咳嗽了几声,感觉到肺叶疼痛,胸腔闷痛,忍不住捏住胸口。
“曼淑姐,你没事吧?”
于曼淑抓住搀扶她的手,死命咳嗽了半分钟才停下,她感觉到嘴里的腥味,心下一沉。
“曼淑姐?曼淑姐?”
同事们担心地围着她,着急之下有好几个人呼吸一快,也跟着咳嗽起来。
“没、咳咳,没事!我没事!”于曼淑挺直腰杆,安抚同事,“走吧!到下一栋去。”
“曼淑姐,要不你休息吧,我们去就好,等一下再来接你。”
于曼淑怎么可能同意?
诚然,一开始她是空降的,但她凭着自己的本事和能力让手下人信服她,直到今天,谁还敢说她走后门?她于曼淑是拥有货真价实的硬实力的。办事,那就身先士卒,做好榜样,这才是她如今被喊一声“曼淑姐”的原因。
而且,这次危机是堂哥的机会,或许应该说,每一次变故发生,都是她哥的机遇。幸存者基地发展得越安稳,她明白她哥心里的焦躁就越重,他需要舞台,需要表现的机会。于曼淑当然要全心全意,尽全力协助,这次基层调研不仅是她哥的政绩,也是她的履历,她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
“咳咳,没事的,我怎么好意思休息看你们劳累,我们是一个整体,团结一心才能众志成城取得胜利,走吧!”
在爬楼过程中,于曼淑觉得越来越呼不上气,胸口传来更加剧烈的疼痛,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惊悚感,寒意从脚板直蹿天灵盖。没有人看见,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口罩下她的嘴唇已经变成紫黑色。
“不妙了。”于曼淑这么想着,就要去摸口袋里的药瓶。
下一刻,颤抖的手抓不住药瓶,药瓶从楼梯上咕噜滚下,于曼淑低头,就是这么一低头,她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瞬间什么都看不见,随后意识猝然丧失。
砰!
她从楼梯上滚落。
爬在她上面的同事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喊:“曼淑姐?”
没有人应答,他听见人体滚落声,心中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回身伸手去摸,可是摸不到人!他身后没有人!
那么,滚下楼的去——
“曼淑姐!”
一个小时后,于靖深在百忙中得到了堂妹的死讯,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您的妹夫林明勇先生过来报丧,说您的堂妹于曼淑女士,在两个小时前于和顺社区一栋五楼因公殉职。”
于靖深难以置信:“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是遇到攻击了吗?”他愤怒起来,和顺社区啊,那可是基地最中心的社区之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那里行凶!
秘书摇头:“没有遇到袭击,林先生说,于女士应该是心脏病发作猝死,从五楼楼梯摔下四楼,同事上去搀扶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心脏病……”于靖深呢喃,对了,前两年曼淑让他帮忙找过心脏科医生,曼淑从小就心脏不好,成年后才做的手术……这几年,曼淑为了帮他,工作非常拼命,难道就是这么猝死的?
他很伤心:“让明勇进来吧,我跟他谈一谈。”
他们两个花了十分钟缅怀堂妹/妻子,最后擦擦眼泪,化悲愤为力量谈起正事。
“你劳累一下,把曼淑手头的工作接过来,能忙得过来吗?”
林明勇用纸巾擦眼泪,哽咽着点头:“我会努力的,那是曼淑的心血,前天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还高兴地跟我说这一次的工作计划,曼淑她,一直都将深哥你的话记在心里,她很想帮上你的忙。”
于靖深感慨:“曼淑一向得我的心,如果我有亲弟弟亲妹妹,恐怕都没有她贴心,我还在想下个月推举她做城建局主任的,她的资历实力都足够,唉!明勇啊,这事你仔细办好,民众的声音不容忽视,现在浓雾逼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退,安抚民众的工作是重中之重。”
“是,我明白了市长。”
于靖深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市长?也只有自己人会喊他市长,走出去别人都喊他于市长,听着特别刺耳。
“那些问卷表,把所有‘诉求’汇总起来,分类规整,比如食物诉求,医药诉求等分开整理,弄好后将资料交给我。”他要好好挑一挑,哪些诉求能够体现出他这位市长的存在感,并且能够拿来大肆宣扬,扩大影响……
林明勇垂眸:知道了深哥。”
作者有话要说:早早早!
作者有话要说: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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